如果生命停止了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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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誌是二畝台台第一個考上大學遠走高飛的人。

從通知書送到村裏的那一刻起,他的身份就發生了變化,就變成了高高在上的人,變成了有學問有身份的人,他不再屬於二畝台台。在這一點上,不僅是我,村裏的父老鄉親都這樣看。

他上學去以後,卻把他的故事留給了二畝台台,留給了山西台村,也留在了整個甘河塬上。以至於在他走後的好幾年,你無論走到店頭鎮周圍的哪個村子,隻要有人一說起二畝台台,他們仍然會說起遠誌。有可能,他們不知道遠誌的名字,卻知道他大的名字,甚至連遠誌他大的名字也不知道,卻嘖嘖地咂著嘴說,你們二畝台台出大學生了!

那種讚揚與羨慕的口氣,很讓聽的人心旌飄搖。

遠誌上大學去以後,我和西林都存在這樣一個問題,想補習卻沒有學費。柿子還沒有完全成熟,看上去還不是很紅,父親好像和三伯商量過一樣,開始采摘長在陽坡樹上的柿子。生產隊解散以後,原來屬於生產隊的柿子樹,和土地一樣,都分到了各家各戶。

幾天後,我和父親,西林和三伯,用架子車拉著暖熟的柿子,車上放著鋪蓋,在夜靜以後離開二畝台台,走了整整一個晚上。為了賣個好價錢,我們走過醴泉縣城,在太陽一竹竿高的時候,走到關中大平原另一個縣城,因為這個縣城裏有幾個大工廠。在這個陌生的縣城邊,我和父親與西林和三伯分手,拉著架子車向不同的方向走去。

我和父親拉著架子車,走過幾條陌生的街道,來到一個工廠的大門外,在路邊牆角拐彎的地方停了下來。父親開始賣柿子,我找了一塊磚頭,靠牆坐著打起瞌睡來。小睡了一會後,我要賣柿子,叫父親坐在磚頭上睡一時。父親卻不放心,堅持自己賣。我站在一邊,看著穿著夾襖頭發花白的父親,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眼圈就發濕。我雖然沒有考上大學心裏難受,其實,父母比我心裏更作難。我說不出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隻是感到有萬般的愁緒在心裏翻騰。我肚子餓了,從提兜裏拿出饃,坐在磚頭上就著柿子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