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头，凝视着无尽的黑暗，夜幕下仿佛一张深渊大嘴，吞噬着一切。
李雪真的在前面？
蒋警官推了我一把，“小陈，你在想什么，还不走？”
我“哦”了一声，低头走在前面。
尸体爬动的痕迹十分清晰，不必刻意去找，步行十几分钟，我们来到了村尾一栋孤零零的小院子，独门独院，门口有一排篱笆，院前堆着很多稻草谷堆。
惨白的手电光扫过稻草堆，我有种错觉，好像每一堆稻草下都藏了一双眼睛。
尸体拖动的痕迹不见了，我还在思考它爬去了哪里，蒋警官忽然抖了下身子，拉着我快速往回走。
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脸色有点发白，手也在发抖。
我不解道，“前面是不是李雪的家？”
他很笃定地说，“是！”
我说那为什么不进去？
蒋警官指着稻草堆，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因为它们守在这里……”
我更不解了，撒开蒋警官手说，“到底什么意思？”
蒋警官拉着我躲到阴暗角落，心有余悸地打量院子，他口齿含糊道，“你看看那些稻草，它们像什么？”
我凝视着夜幕下的稻草堆，一座座草堆纵向排列，好像一群站岗的士兵。
我说，“它们像人。”
“不是像，分明就是！”
蒋警官呼吸很急促，他惊恐不安地点了支烟，“小陈，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进村之前，我们在路上看到了那么多抬棺的村民，可进村之后却一个鬼影找不到，这些村民们都去哪儿了？”
我皱眉道，“不都是鬼砌墙产生的幻觉吗？路上那家餐馆的老板娘告诉我，黄花村早就荒了，没有人住在这里。”
“那不是鬼砌墙！”蒋警官语气发沉，他说，“我们白天看见的村民，应该都是真的。”
“那他们……”我耸然一惊，忽然想明白了什么，用骇然的目光看着那一排排稻草堆，惊恐莫名，“难道他们都藏在稻草下？”
蒋警官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脸色比月亮还要惨白，“没错，应该是这样的……你刚才可能没发现，这些稻草堆里，有一股死人的味道。”
“死人的味道？”我反复咀嚼这句话，苦涩一笑，问他死人能有什么味道？
蒋警官机械地说，“因为工作的关系，我接触过很多死人，不管是正常老死或病死的，还是死于凶杀、车祸之类的死者，身上都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活人身上没有，但每具尸体都有，这是……死人味。”
我张大嘴巴，麻木地指了指自己，“那我呢，有没有？”
“你身上有，我也有！”蒋警官额头上渗出冷汗，他不安地擦了擦脸，“先不讨论这个话题，刚才靠近李雪家的时候，我已经嗅出了一股很浓烈的死人味，这些味道，都是从稻草中散发出来的。”
我惊悚莫名，抖了下身子。
蒋警官继续说，“白天遇上那支发丧队伍的时候，我刻意数过，整个发丧队伍一共五十六个人，加上那具棺材里的尸体，应该会有五十七个稻草堆，你仔细数数，能不能对上号？”
我颤抖着移开视线，顺着稻草堆挨个数了一遍，数完后我发现不对，“不对，你好像数错了，不止五十七个，一共有五十九个稻草堆！”
“你说什么？”蒋警官张大嘴，冷汗跟喷泉一样往下涌。
我不解道，“你为什么这么害怕？”
他嘴唇一直在哆嗦，让我再数一遍，提醒我这次千万别数错。
我只好重头再数，很认真地数了三遍，“没错，就是五十九个，你白天肯定数错了。”
“没有……我不可能数错，这是我多年查案锻炼出来的能力！”
蒋警官语气低沉，指了指我，又指了指自己，“现在我可以确定，多出来的那两个稻草堆是谁的。”
我心中蹦出不太好的预感，硬着头皮问，“是谁的？”
“是你跟我的……”
蒋警官一番话说得我寒毛全都竖起来了，我颤声道，“怎么可能是你跟我的，我第一次进黄花村，而且我跟你都活着。”
“现在或许还活着，走进这院子以后，就不一定了。”蒋警官语气森怖，“我可以肯定，黄花村的村民绝不是正常死亡，他们是被人害死的，死后有人利用他们的尸体制作稻草人，应该是为了守护这个院子，这是个邪阵！”
我头皮快炸裂了，下意识反应就是爬起来快跑。
可一想到李雪，我又把脚定住了。
这是唯一查找李雪行踪的机会，我不能放弃，哪怕代价是死亡。
我机械地回头，“有没有办法，能够瞒过这些稻草人进去？”
“暂时没有！”蒋警官苦笑道，“或许只有白天才能进去。”
我说，我不在乎多等一个晚上，既然有这么多尸体守在这里，那就先找个地方睡觉，天亮后我们再进去。
蒋警官脸色难看道，“小陈，你有非进去不可的理由吗？这个村子太奇怪了，不如我们先调查其他疑点……”
我打断蒋警官，“你要是害怕可以走，但我不会离开的！”
整件事，无论有多少疑点都不重要的，在我心中唯一重要的只有李雪，我甚至可以不找回丢失的心脏，只想确定李雪是否安全。
还有一个原因，是我并不能完全信任蒋警官的话。
蒋警官苦笑不已，“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行，那我陪你留下来，现在你已经看到李雪从小长大的地方了，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女孩，会是什么好人……”
“你能不能闭嘴？”
我愤怒地瞪着他，咬牙切齿地说，“你可以骂我没出息，但你不能当着我的面诋毁她，事情真相我会自己调查，不需要你告诉我。”
蒋警官沉默，苦笑一声，“行，我不会再说任何关于李雪的坏话，走吧，先找地方住。”
我指向后山的一个斜坡，“今晚就住在山上吧。”
蒋警官诧异道，“为什么要找这么偏僻的地方休息，不能换个好点的环境？”
我没说话，理由其实很简单，我只想睡在距离李雪更近的地方。
那里，能随时看到李雪的家。
爬上后山，我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脱掉外衣垫住屁股，一摸口袋，我发现烟盒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便伸手找蒋警官要了一支烟。
他苦笑道，“你现在还有心情抽烟。”
我说抽烟是为了熏蚊子，后山蚊虫太多了。
他冷冷地说，“后山蚊子再多，跟你我有什么关系，你被蚊子咬过吗？”
我环顾左右，虽然山里蚊虫不少，可自从我和蒋警官坐下来之后，好像确实一直没有蚊子咬过我。
我说，这是好事。
“好个屁！”
蒋警官语气激动地低吼道，“你知不知道，蚊子有个习惯，它们从不吸死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