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母亲拼死挣脱日本特工的控制,扑向了已经躺在地上的儿子,并哭喊着“俺家娃儿呀……”然而,她很快就被日本特工拉了回去。
老态龙钟的柳家老太爷惨烈地呼唤一声,颤颤巍巍中举起手中的拐杖,这老人蹒跚着冲出人群,却被一个端着步枪的日本特工一脚踹中心窝,摔进了人群中,柳老太爷被下人搀扶着,已经气绝,手中举起的拐杖也跌落了下来。人群中又是一阵阵的哭喊声……
了尘的心忽然间像被千钧重的大石磨压住一样,又像被虎咬豹撕。他浑身战栗,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他低下头看了看襁褓中的婴儿,不幸中万幸的是,婴儿还在熟睡着。
柳家老爷和少爷被吊在树上,日本人拿着马鞭狠命地抽打着这个村庄里地位最高的两个男人,逼他们说出关于八路军的事情,并让他们说出照片上那些人的下落。柳家父子要么惨叫着冤枉要么就是一无所知,日本人最终没有审问出什么。
屠杀开始了,两个日本特工各自端抱着一挺轻机枪,将枪口对准了村民们,哒哒哒,哒哒哒……
有几个胆大些的男子,存着侥幸,或抱着孩子或是拼命跑出人群,往更远处奔逃,遗憾的是却无一人能逃出生天。
这枪声密集拥挤,响了一阵后,总算静了下来,耳边传来了那十来个女子的哀号声。有的女人在呼爹喊娘,有的女子在呼唤儿女的名字,有的因为过度悲痛而昏厥。
很长一段时间,了尘都不敢隔着土墙的缝隙再往外看。他的胸脯猛烈地起伏着,急促地呼吸着,这午后的压抑感令人窒息,仿佛天地间的空气都被抽尽了一般。
那一百多村民已经变成一堆尸体,他们的血液汇成湖泊无声地弥散,同时又被饥渴的大地快速地吮吸着,尸堆后边的土墙上溅满血迹,布满弹孔,那一个个弹孔像极了魔鬼的眼睛,幽深而又黑暗。
那些日本兵三三两两的,分别围着一个个年轻的女子,并粗野地撕扯着她们的衣服,却完全不顾任何挣扎、哭号甚至哀求,一有人稍有反抗,就会遭受暴力和辱骂。
他们甚至连那个身怀六甲即将临产的柳家少奶奶都不放过……
了尘担心着枣儿,那个已经因为悲痛欲绝而晕倒的少女,从他这个角度,却看不见枣儿在哪儿……
远处忽而传来一个后生的呼喊声,小翠。了尘看见一个男子从柳家院子的方向跑过来,后生的一条手臂耷拉着,另一只手里还提着一把铡草刀。正在挣扎中的小翠更陷入一种无尽的绝望,她惨烈地哭喊着:你别出来啊……
了尘认出了他就是柳家的长工栓柱。在快接近日本人的时候,栓柱举起了手中的铡草刀。那些日本兵都是一脸的轻蔑,他们视若无睹,只等着栓柱以卵击石般地过来,一个日本人冷冷地哼了一声,嘴角露出残酷的嘲笑,掏出枪对着奔跑中的栓柱打了一枪。栓柱扑倒在地上。日本人似乎并没有打算击中栓柱的要害,栓柱还在努力要站起来。
了尘知道栓柱和小翠之间的关系,他们俩曾手牵着手到普慈寺里求过姻缘签,那天的栓柱和小翠可能是求得了一支好签,两个人都很高兴,栓柱双手握拳几乎在大殿里跳跃起来,这令小翠羞怯得无处躲藏,栓柱把身上不多的钱都掏出来,毫无保留地投进了普慈寺的功德箱里了。栓柱和小翠手牵着手离开了普慈寺,才出寺门不久,栓柱就背起小翠,两个人一路欢笑地往柳家庄而去。
忽然出现的栓柱,更激发了这一帮人的兽性,他们变本加厉,将栓柱绑在了一个石碾子上,以一种跪姿面对着正在被遭受凌辱的小翠。
小翠的身体被撕扯着,奋力挣扎却毫无作用,刚才她还是一面靓丽的旗帜,转眼已被风暴撕成碎片。
栓柱的眼里迸射着仇恨的火焰,他愤怒地叫号着,努力挣扎却无能为力。他几乎费尽气力将跪着的一条腿扭转过来,甚至想站起来,哪怕是背起那个沉重的石碾子,也要站起来,他绝望且愤怒的呼喊,遭来日本兵暴力地击打,在被击打的过程中,栓柱猛然间一倾身咬住了一个日本兵的手腕。
偏偏被咬的就是刚才被栓柱踹过的日本兵,其他日本兵见此情形,不禁一个个大笑起来,他们叽哩哇啦地说着日语,嘲弄着被咬的士兵,这令那个日本兵恼羞成怒。而栓柱在绝境中的反击换来的只是一顿更残暴的打骂,那士兵握紧着一支步枪,狠力用枪托反复地击打栓柱的胸口和头面部,不一会儿,栓柱就变成了一个血人,但是那士兵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被暴打之后奄奄一息的栓柱,以满腔的屈辱和悲愤拼死呼喊了一声“小翠”,那声音已经极度地虚弱无力。小翠的眼神绝望而悲伤,跟栓柱的眼神相遇在一起,她再也不敢看栓柱眼眸里透出的悲悯,只是闭上眼睛,哀号起来。
让了尘不敢想象的事情在继续发生着,那个军官转过身去,拾起了那把铡草刀,回到了栓柱面前,并且双手握紧了那把铡草刀。当铡草刀高高举起时,躲在玉米秸堆里的了尘赶紧闭上眼睛,双手合十,他下意识地念诵起经文来。外面传来栓柱惨烈的叫声,了尘慌忙又从墙缝往外看,那个日本军官用铡草刀砍掉了栓柱那条极力拱起并意欲站起来的腿,而栓柱已经痛得昏了过去。
那个军官仿佛是嫌那铡草刀不够锋利,摇了摇头,扔了手中的铡草刀,抽出了挎在腰间的军刀,试了试,看那情形,是想要砍掉栓柱的头颅。
了尘的耳边响起小翠凄惨的呼喊,不要。日本军官忽然住了手,并把手中的军刀递给了那个被栓柱踹过的特工,而特工双手握刀,把军刀扬起的瞬间,又忽然停住,却又喊了句什么,这人唤来另一名年轻的特工,那年轻的日本特工一脸冷漠,眼神里有些犹豫,那人走过来时,戴军帽的日本军官点了点头。日本军官示意将军刀递给这年轻的日本特工。
年轻的日本特工迟疑着,不敢去接军刀。军官见自己的士兵如此犹豫,不禁生气,扬手掴了那年轻特工一巴掌,直到那年轻特工伸出颤抖的手接住军刀,军官才再次赞许地点头。
举起东洋刀的那双手臂上,有一个圆圆的伤疤,那应该是一个贯穿手臂的弹孔并愈合的疤痕。待了尘睁开眼睛再透着土墙的裂缝往外看的时候,栓柱的头颅已经跌落在地上。
了尘忘不了那样一个情景,有时候,他一闭上眼睛,就有一道血光划过空中,还有那个握刀的右手手臂上的一个圆圆的疤痕。
了尘的耳边还在回**着小翠悲痛欲绝的呼喊声,栓柱,栓柱。可日军士兵对她的**并未停止。
小翠屈辱的呼喊还在震动着了尘的耳鼓,整个村庄却已经静得出奇。
炎热的夏日午后,忽然就有一股子瘆人彻骨的寒气,侵袭着了尘的身心和灵魂,本如棉花般松软而战栗着的身体,从血肉到五脏六腑甚至骨骼和灵魂都变得越来越坚硬,硬如磐石。
至少有五辆日本军车驶到了村口处,从车上下来了有四五十个日军士兵,一个日本军官从文件包里掏出一份文件,递给那个戴着日本军帽的军官,两人相互致意之后,那个特工军官挥了下手,用日语喊了集合。
几名日本军官骑上马,领着那群日本特工,结队完毕就离开村庄往更远处去了,他们似乎是又去执行什么任务。
刚下车的那些日本士兵,接手这个已经被彻底毁灭的古老村庄。七八个日本兵端着刺刀在那一百多村民的尸体中间来回查看,遇上可能还有呼吸的人,他们就用刺刀再狠刺几下,直到确认他们全都死去。
那十来个年轻女子的噩梦并未因此结束,更包括小翠。这几十个日军士兵又在重复着刚才那些日军特工的暴行,不堪承受的小翠趁着一个空隙,踉跄着挪行到了栓柱身边,当她跪地俯身,并用双手捧起栓柱头颅的同时,一个日本兵追过来,将刺刀插入了她的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