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那时候拍摄电影,文艺工作者的态度十分严谨,不像现在纯粹是流水线作业,一个月就可以制作出一部电影成品。导演带领演员与剧组成员,光是到农村体验生活,就体验了整整三个月,与农民兄弟姐妹们同吃同住同劳动。到电影拍摄完成,花了几乎大半年的时间。
在这期间,杜娇蕊石沉大海般陷没进了淤泥之中,但她绝不是出污泥而不染的那朵莲花,而是腐烂在沼泽地里的一株绝美罂粟,氤氲出宛如鸦片一般令人上瘾醉心的迷离香气。在大西北某个风沙弥漫的农村,原本就缺少娱乐项目,再加之穷乡僻壤之地,男女之间很容易便迸发出欲望和饥渴的内在情感。在这种现实情况下,杜娇蕊与周旗毫无禁忌,竟是自由自在地好上了,就像是风沙中两棵野性而疯狂缠绕生长着的绿高粱。
一九九一年的春节前夕,越书明因为工作突出,不仅正式成为了市规划局内部的编制公务员,更是被阎起跃的父亲内定为“先进工作者”的称号。于是,赵美云就给越书明举办了一个小型的庆祝晚宴。说是晚宴,不过是两人在赵美云所钟情的那家“潘氏老馄饨”的老字号店铺内,好好地大吃了一顿。他们还特意点了一壶店里自制的广柑酒,橘澄甘澈,温胃舒脾,并且佐以烧腊配馄饨,可谓人间至上之美味。
一杯广柑酒下肚,赵美云面色浅晕,从眼底慢慢地浮现出了一抹玫红色的娇羞:“书明,你看我们的工作都已经稳定下来了,而且,你不仅正式进入了市规划局的编制,也获得了先进工作者的荣誉称号,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我们的个人问题了?”
越书明吃得飞快,是想无视对方的存在,除了第一杯酒接受了赵美云的祝贺,便开始自酌自饮地闷头吃菜。这个阴郁的男人一言不发,心底正反复盘算着一句话:开始了!又要开始了!这个令人感到头疼的女人必是又要开始念叨着邀请自己陪同回她的父母家过春节一事。
果然,赵美云见对方没什么反应,继续说道:“书明,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这马上又是春节了,我妈天天让我把男朋友带回家给她看。”
每到年关,越书明就如同得了强迫症般,就怕见到赵美云来找自己,而这种感觉令他不甚其烦,更是疲于应付。这就像是现代社会,春节一回到老家,八大姑七大姨便轮番上阵出演的催婚戏码。
“到时候再说吧!”越书明起身,半推半就道:“我吃饱了!既然我已经正式入编,这顿该由我来请。”因无法将赵美云当作正牌女友来看待,越书明不想亏欠对方的人情,便前往柜台准备付帐时,却是被赵美云一把拖住。
赵美云一脸的委曲求全:“要不,书明,你带我回家,见见你父母也行啊!你不是有个弟弟吗?我也好想见见你弟弟!”
“这里离你家近,我就不送你了。我回单位宿舍,还要坐一个小时的公交车,就先走了。”
眼见越书明头也不回,那冰冷离开的背影,赵美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这个态度冷漠的男人。也许在其潜意识里,对方是否爱自己已经不那么重要,赵美云因为不肯认输,似乎是与表妹杠上了,她就是不想让杜娇蕊得逞,将自己的男朋友拱手相送。她这个表妹太自私太自以为是,认为这世界上所有的男人都该拜倒在其石榴裙下,更是不择手段地魅惑自己的男朋友,并跑到家里与之叫嚣,实在是太目中无人了。他们在一起已经三年多了,如今越书明不仅事业有成,更是得到了领导们的器重,她赵美云凭什么要为他人做嫁衣。眼见越书明逐渐消失了的身影,赵美云握紧了拳头,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这年春节,弟弟越书华已经是一名高中二年级的学生。与往年一样,大年初四一到,越家父子三人便返回到了广博县中学,父亲越文轩依旧担当高三年级文科班主任。为了升学率,春节三天假一过,毕业班就开始了寒假里高强度的补课计划。
虽然不在补课年级之列,但因为越书华勤学刻苦,这孩子就喜欢耗在父亲的年级主任办公室内,自学高中文科班的相关课程。一直以来,由于受到身为历史老师的父亲影响,越书华对国学方面的知识很感兴趣。
越书明走进办公室,见弟弟正捧阅着一本《古文观止》,便拍了拍对方的头:“书华,天天看这种书,人会变傻的。”
越书华则是一脸认真的表情:“我就是想报考北京大学的历史学系。”
越书明笑言:“你还真是爸爸的小儿子啊!”
“是啊!我们的爸爸是历史老师,我当然要受到他的影响了。”原本,越书华的皮肤就有些偏白,眼下露出整齐亮白的牙齿,真是比女孩子还要唇红齿白。
“真拿你没办法!未老先衰,根本就是一个小老头嘛!”越书明从父亲的办公桌下拍出了一只篮球,篮球下则拖出了一张报纸。原本,越书明无心瞧了一眼报端,那是一张过期了的《晨报》,翻了个面赫然可见杜娇蕊和周旗在《绿高粱》中的亲密剧照,居然也学着《红高粱》里的桥段写了一场男女主角野合的戏,并配以耸动人心的大幅标题——这到底是假戏还是真做?
那时候,内陆还没有什么“狗仔队”的概念。上世纪九十年代初,香港卫视中文台进驻大陆媒体市场,人们在接触到香港与台湾娱乐节目的同时,也逐渐接触到了“狗仔队”这个外来词汇。随着香港文化娱乐报道的大抵入侵,以及好莱坞明星们的生活屡见报端,关于明星保护私生活的官司也是层出不穷,让内陆的人们也愈加了解到娱记这个行业。但在那个时代,孟天飞居然自费前往赶去了杜娇蕊的剧组,并攥写下了这篇文章,其新闻理念可谓走在了国内媒体的最前端。这也就说明了那个男人为什么能在二十年之后,横跨千禧年的大时代背景下自主创业,成为了国内首屈一指的媒体网络大亨。
看到报道的那一瞬间,越书明感觉五脏俱焚。他窝了窝腰,篮球便顺势砸在了地面上,发出“咚咚咚”震怒的声响,仿佛是要将地板击碎。
听见篮球声,越书华抬头,正巧望见哥哥的手里拿着一份报纸,因相片过大,一眼便认出了相片上的女人。
“咦,这不就是曾经来过我们学校的那个杜姐姐吗?”越书华把头掐了过来,盯着报纸吃惊道:“啊!这姐姐是个演员啊!难怪那么漂亮!”弟弟指着相片中的周旗:“这个人是谁?他们俩是在一起拍戏吗?”
两年前,杜娇蕊因来广博县中学找越书明,父亲越文轩曾经问过大儿子与杜娇蕊之间的关系。但这两年来,越书明一直独来独往,再也没带过女孩回家,也没有女孩前来拜访,父亲也就没再提及此事。
“别看了!”越书明一把抓扯过那张报纸,弟弟因眼见哥哥的脸色恼怒,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身体吓得一哆嗦。
“请问,越书明——”先是一阵礼貌的敲门声,赵美云正探头进办公室,最先看到了弟弟越书华,随而便瞧见了自己要找的人:“书明,你果然在这儿!”赵美云露出了一脸的惊喜。看来,她多半是从校园里一路打听到了越文轩的办公室。
越书明则是满脸的意外:“你——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呀!”赵美云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哥,这位是谁呀?”越书华却是透露出一脸的好奇与天真。
“你就是书明的弟弟——越书华吧?”赵美云自我介绍道:“我是你哥哥的女朋友,叫赵美云。”
“哥——”越书华满脸的惊讶:“但上次,你不是——”
越书明知道弟弟是要提起杜娇蕊来过这里一事,便赶忙拉住赵美云道:“你来得正好,我们一起回城!”
“咦!我刚刚才到,还没见过你爸呢!再怎么说,也应该跟伯父打声招呼啊!”赵美云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向越书明的父亲和弟弟证明自己正牌女友的身份。
“不必了!我有急事,我们现在就走!”越书明推推搡搡着赵美云赶紧离开,就是担心被他们的父亲或其他老师给撞见。
“哥,你不是说明天才回城吗?”
“不了!”越书明冲弟弟快速交代道:“书华,你跟爸说一声,我们走了。”
就在越书明拉着赵美云穿过校园的操场时,恰好响起了下课铃声,父亲越文轩从教学楼里走出,正见大儿子拉着一个陌生的女孩离开,想要过去打声招呼,更是问清楚个究竟,但两人已经走出了校门口,消失在了门外的人潮中。
坐在回城的长途汽车上,越书明始终都没跟赵美云说话,而是在心底不停地拷问着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在意杜娇蕊呢?难道,这就是爱情的力量?但为什么他跟杜娇蕊的爱情,与赵美云的相处竟如此不同?尽管他们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没见过面了,此前自己却并没感觉有多么痛苦;然而,当有关这个小女人的信息一旦浮出了水面,自己居然如此这般奋不顾身,变成了一只撞向火焰的飞蛾,只想弄清楚事实的真相。
(贰)
回到城里,已经是晚上六点过了。
冬天,因暮色黑得早,两人走下汽车,整座城市已是灯火阑珊,而大街小巷皆张灯结彩,挂着红彤彤的灯笼,人们依然沉浸在喜气洋洋的春节氛围里。毕竟,元宵节过了,才是整个新年的结束。
走出长途汽车站时,越书明对赵美云说有急事要去处理一下,也不等对方回答或是反应,便急匆匆地坐公交汽车离开。
赵美云只得独自一个人回家。原本,她下定决心以越书明正牌女友的身份,将自己介绍给越书明的父亲,便一早赶往到了广博县中学,却没料到她不仅连准公公的影子都没见到,也只是与越书明的弟弟匆忙地打了个招呼,甚至连那少年的外貌都没看清楚,就被越书明带回到了城里,这令赵美云实在气愤难平。
正当越书明急行来到了报业集团的那幢建筑大楼时,却是被门口的保安伸手拦住。他因为心急火燎,正要冒火,却眼见孟天飞走了出来,其身旁竟是跟着阎起跃,便慌忙躲藏到了建筑物一侧的暗影里。
“你放心!”孟天飞拍按着阎起跃的肩膀道:“娇蕊跟那个男主角没有任何关系,那只不过是一种宣传的策略罢了!”看来,这个高干子弟也是因为看到了相关报道,跑来向孟天飞求证杜娇蕊跟周旗的关系。
阎起跃则是一脸的半信半疑:“孟记者,你是说娇蕊跟姓周的那小子没什么?”
“都说了,那只不过是剧情需要。”这个摄影记者流露出一脸真诚的笑容道:“你看姜文和巩俐演了《红高粱》,两个人也没怎么样嘛!”
当即,阎起跃一副放心的表情:“孟记者,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孟天飞随意地看了一下手上的腕表:“娇蕊今天回来,大概还有一个小时,飞机就该到机场了,你还是赶紧去机场接她吧!”
“好!我现在就去!”那辆皇冠轿车就停在马路边,阎起跃跳进了驾驶室,启动引擎,快速离开。
因眼见皇冠轿车绝尘离去的背影,孟天飞的嘴角却是闪出了一抹诡谲的笑容,而这一切都被越书明看在了眼里。
“你是在说假话吧?”越书明试探着从暗影里走了出来。
由于瞧见是越书明,孟天飞并没有否认,则是加深了嘴角的笑意:“你是说哪句?”
其实,越书明并不知晓对方的哪句话是谎言,但见这个摄影记者面对阎起跃的离开,特别是其嘴角所投射出的那抹笑容,这才由此而下定了推论。当前,他被对方问住,反应了好一阵,才尝试性地回答:“全部!”
“怎么?”孟天飞换而一副意味深长的微笑:“你也是为我的那篇独家报道——而特意跑来找我?”
“是的!”越书明跨步迈出了暗影,将自己摊亮在了灯光下,态度鲜明地表示:“我要知道真相!”
孟天飞冷笑道:“难道,你不明白,那篇报道其实我是写给你的。结果没想到,你现在才看到,也现在才跑来找我。”
对方的这个回答令越书明惊讶出一脸的错愕:“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这个摄影记者毫不畏惧地凝视向越书明的眼睛:“阎起跃并不是你最大的情敌,像周旗那样的男人,长得帅,又有表演才华,与杜娇蕊天长日久地相处陪伴,他才是你最大的情敌和隐患。”
“那你刚才对阎起跃——”越书明是想质询孟天飞为何刚才在阎起跃的面前却说:杜娇蕊跟周旗没有任何的关系。然而,他的脑袋拐了个弯才彻底领悟明白:就在全市人民都认为孟天飞是写给所有人看的,但越书明却是万万没有料想到,那篇报道竟是这个摄影记者独独写给他自己的。于是,越书明将口气一拙:“你——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希望跟杜娇蕊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是你。”孟天飞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不出是不是在开玩笑,亦或是在取乐着对方。
越书明愈加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态:“为什么?”
“杜娇蕊是一个太过骄傲的女孩。”这次,孟天飞流露出了一脸毫无虚假的真诚笑容道:“那些男人,无论是阎起跃或是周旗,他们都是些浪**公子哥,没一个人可靠。唯独,我觉得你可以让她托付终生。”
越书明则是彻彻底底地被这个摄影记者给弄晕了,在其迷糊的状态下,孟天飞却是催促道:“娇蕊已经回家了,你去找她吧!应该还能赶上与她一起吃晚饭。”
“啊!——”越书明呛咳了一嗓子:“那你刚才——”
“对!”孟天飞点了点头,切断对方的疑问:“我骗了阎起跃。”
就在越书明沉默地消化反应这个摄影记者传递给他的这些信息的同时,孟天飞则是冲他微笑地祝福了一声:“新年快乐!”便裹紧其身上的那件驼绒大衣,快步走下了报业集团建筑大楼门前的台阶,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的人潮之中。
果然是中国最为隆重的节日,到处聚满了推来搡去的人。越书明的手里提着两大包慰问品,从百货公司里走出来时,显得特别意气风发。他绝没有料到孟天飞不仅不是自己的情敌,更是以实际行动鼓励自己与杜娇蕊的交往,但那个摄影记者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这么做的意图是什么?如果说杜娇蕊身边的那些男人多是些浪**不羁的公子哥,但他孟天飞可以当那个可靠的男人,却为什么一定要让给自己呢?难道,那个摄影记者对杜娇蕊真没动过那么一丁点男女之情的任何心思?……越书明因为想不明白,所幸干脆就不去想了。
与此同时,阎起跃却是傻傻地等待在机场的接机大厅。
来到杜娇蕊家时已经是八点过了。凭借记忆,越书明记得杜娇蕊的家是在五楼,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小女人冲自己挥手的那扇窗户,一股白色的热气飘了出来,空气中飘散着火锅的味道,将客厅里的光线朦胧得诗意而唯美,令其感觉到心悸**漾。
当越书明站在杜娇蕊的家门口时,由于听闻从房间里传来的欢笑声,特别是女孩的笑声显得尤为尖锐,便感觉心跳加速,手心冒汗得厉害,慌忙整理了一下外套,试图让呼吸保持住平稳,正准备要敲门,房门自动打开,却没见有人走出来,但门角处却是传来了一响猫吟。越书明低头一瞧,见阎起跃送给杜娇蕊的那只两个月大的纯种波斯猫,已经长大成为了一只猫女士,毛色也变得更加雪白且绒长,体态优美而轻盈。
“蛋糕,你怎么跑出来了?”一团雾气包裹着一个靓丽的影子,正准备蹲身抓抱起门角处的猫咪,却是与越书明一个不经意的对视,两人同时都呆愣住了。
杜娇蕊果然受到了大西北风沙的自然洗礼:尽管皮肤有些微黑,却是透露出细腻红润的健康光泽,别有一番异域风情,竟是让她看起来像是一个混血儿。
“娇——娇蕊!”越书明感觉嗓子干哑得难过。
“你怎么来了?”杜娇蕊抱起趴在地上的那只猫咪,直起了身子,见越书明的手里提着两大包物品,不免微笑道:“你这手里提的是什么?”
“这——这不是——”越书明因为实在心慌,舌头打结得更厉害了:“我——我第一次来拜见你父母,总要有所表示表示。”
因眼见对方这副笨拙紧张的神情,杜娇蕊一下子便开心地笑出声,她怀抱里的宠物也冲越书明一副笑眯眯的猫吟。
“蕊蕊,你在外面跟谁说话呢?”杜娇蕊的母亲在客厅里高声道。
“我的一个朋友,向您老拜年来了!”
听闻杜娇蕊这么一说,越书明吓得身体冻成了一根冰棍,竟是连大气也不敢出。
“那赶紧请人家进屋来坐吧!”
越书明慌忙摆手,正要将慰问品塞给女孩,却是被杜娇蕊断住手道:“你来,不就是为来拜见我父母吗?”
“但我还没有准备好!”越书明试图挣扎出杜娇蕊的抓扯,却听到走来的脚步声,抬头眼见一个温婉大气的女人。虽然对方已经四十多岁,但梳着一丝不苟的盘发,正冲自己亲切地微笑。越书明感觉心脏突突了两下,心跳仿佛形成了剪刀的节奏,试图剪开心脏的主动脉。这是越书明第一次看到杜娇蕊的母亲,就像是挂在墙上的一幅美人画卷,由此可知杜娇蕊的美貌的源头。
越书明被惊得双足发软,愈加显得有些狼狈不堪,但由于望见杜娇蕊递过来的眼色,立马便挺直了身形腰板,心中暗道不能给心爱的女孩丢脸。在杜娇蕊母亲的邀请下,越书明走进客厅,眼见一张方桌上,正汩汩沸腾着一锅汤料,桌面上则是摆满了等待下锅的各色菜品。果然,杜娇蕊一家三口正在围坐着吃火锅。桌子的一侧,坐着一位四十五六岁的男子,典型的美男子长相,这肯定就是杜娇蕊的父亲了。难怪,这一家三口都长得这么好看。
越书明先是呆愣了一下,因被杜娇蕊牵了牵衣角,立马反应了过来,慌忙鞠躬行礼道:“叔叔好,阿姨好!”
“你是?”杜娇蕊的父亲一脸疑惑的表情。
“啊!我是您女儿的朋友。”越书明一边自我介绍的同时,一边将慰问品放在了桌子上:“这是我给您和阿姨带来的一些补养品。”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让你破费了。”果然,杜娇蕊的母亲显得很不好意思。
“没有没有!”越书明笨嘴拙舌道:“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
“爸,您知道吗?”杜娇蕊则是一脸的兴奋:“我这个朋友叫越书明,来自于您当年下乡落户的地方——广博县。”
“啊!”杜娇蕊的父亲高兴道:“傻女儿,你说的那地方是县城,当年我落户的村子叫清溪村,那可苦着呢!”看得出来,杜娇蕊的父亲经常给女儿讲起自己下乡落户的青春往事。
“这可就巧了!”越书明也是一副激动的神色:“那不就是我们家隔壁吗?!我父亲落户的地方就是高庙村。”
“哎呀!”杜娇蕊的父亲拍案叫绝道:“我去过高庙村,那山上有一座观音庙。”
“对对对!”越书明连忙点头:“您老记性真好!”
“小越,你还没吃晚饭吧?”杜娇蕊的母亲因见老头子高兴,便欢欢喜喜地招呼道:“没吃的话,就留下来一起吃吧!”
越书明满脸的受宠若惊:“那——怎么好意思啊!”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杜娇蕊的父亲难得找到了一个知音,赶紧招呼越书明坐下:“别客气,这都是些家常菜!”
越书明没想到自己跟杜娇蕊的父亲,就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插队的那些事,并且佐以一杯老白干,两人居然越说越投缘。特别是当杜娇蕊的父亲,因听闻越书明竟是高庙村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年轻人,便对其竖起了大拇指道:“不容易,真是不容易!那个穷乡僻壤的地方能出个大学生,那真是你父亲的本事啊!有机会,一定要见见老哥。”
“没问题!”越书明豪气万丈地将杯子里的老白干一口气干下:“我爸现在在广博县中学教历史,有机会,叔叔带着阿姨一定要过去玩啊!”
杜娇蕊的母亲冲越书明嗔怪道:“这老头子天天惦记着自己下乡插队过的那个农村,就是想着什么能回去看看呢!”
“广博县,还真是有二十来年,没回去看看了。”杜娇蕊的父亲则是一脸惆怅的神态。
“可不是吗?”杜娇蕊的母亲则是微笑道:“我们的女儿娇蕊——这都已经满二十岁了。”
杜娇蕊的母亲似乎也很喜欢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不停地给对方夹菜,弄得越书明着实很不好意思,不仅面红耳赤,外加不知所措,这反而让这对老两口愈加认定越书明是个讨人喜欢的老实人。
四人正在说说笑笑,杜娇蕊的父亲突然捂护住胸口,似乎有些不太舒服。
“叔叔,你怎么了?”
“我爸心脏不大好!”杜娇蕊一边拍着父亲的后背,一边冲越书明解释道:“估计刚才跟你干杯有些过猛,呛到了胸口。”
越书明愈加一脸的担忧:“叔叔没事吧?”
“没事没事!”杜娇蕊的父亲直起腰,面容逐渐恢复了血色:“我这是老毛病了,缓一缓就好!”
杜娇蕊的母亲则是一副嗔怪的表情:“你干吗喝得那么急呀?你上了年纪,还是少喝点,怎么能跟人家年轻人比?”
“今天,这不是高兴吗?!”杜娇蕊的父亲继续招呼越书明喝酒,也不听老伴劝,只管喝得高兴,看来是真与越家大儿子一见如故。
起初,越书明担心与杜娇蕊的父母很难相处,但这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就将双亲二老一举拿下。
(叁)
酒足饭饱后,越书明感觉脚下飘飘然,脸色活泛起了两朵红晕,望着杜娇蕊的父母一阵傻笑,已经不太能听清楚两位长辈正在说些什么,唯独听进去了一句,就是杜娇蕊的母亲嘱咐女儿将越书明送到附近的公交汽车站。
从单元楼门洞里头重脚轻地飘出,因被夜里的冷风漂脸一激,越书明瞬时便清醒了很多,远远近近、高高低低的灯火阑珊,就像是重重叠叠、缥缈着的幻像与梦境。越书明正仿佛恍若梦中,看向走在自己身边的杜娇蕊,就像是望着自己心爱的妻子,两人是在返往回家的路上。眼下,这种与梦中情人携手相伴的感觉,仿佛将越书明此生最大的梦想已然了结,胸中则涌动着再无任何遗憾的内在感动。
“你在干吗?瞧得人家脸都红了!”杜娇蕊被越书明那副自我陶醉的模样给惊醒,先是被对方盯得有些不太好意思,随而一惊一乍,慌忙摸了摸脸:“哎呀!我是不是被晒黑了,皮肤也粗糙了,我是不是变丑了?”
眼见女孩这副心急火燎、担心自怜的模样,让越书明愈加觉得其单纯可爱致极。
“没有没有!”越书明赶紧摆手,已然将自己当作是杜家的准女婿了:“我是觉得——难怪,你长得这么好看,你父母真是郎才女貌,对人也很亲切。”
“那是因为刚才我帮你找对了话题。”杜娇蕊则是一脸的洋洋自傲:“我爸就喜欢翻来覆去地讲他当知青下乡时的那些老黄历,我从小听到大,就像是他用这些老黄历当作肥料把我给催熟,听得我头都大了。”难怪,这个小女人要将越书明的身份往广博县与高庙村上引。
“那以后——”越书明笨拙地大献殷勤道:“我去你家,帮你挡那些肥料。”
“哈哈!”对方的这番话可是把杜娇蕊给逗笑了:“也就是说,你要代替我当那棵茁壮成长的小树苗喽?”
“是啊!”越书明一脸诚恳地点了点头。
“哈哈——”杜娇蕊笑得更加开心了。两人如此这般说说笑笑,来到了附近的公交车站。那时候的公交车站,并没有可供遮风挡雨的雨篷,路边立着一根孤零零的站牌,就可算作是公交汽车停靠的警示牌了。由于时间已经不早,站牌边就他们两个。
杜娇蕊落定在站牌边,以右脚为支撑点,圆规般地旋转道:“好了!我就只能送你到这儿了!”
“等等,娇蕊——”眼见对方正准备要转身离去,越书明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是想追问她与周旗之间的那个传闻是否为真。不想,一辆公交汽车来势汹汹,也不清楚那司机是不是因为喝醉了酒的原故,整辆公交汽车像是在打醉拳,朝两人气势汹汹地疯狂撞来。
“小心!”说时迟那时快,越书明一把拽起人行道下的女孩,那辆公交车与两人擦肩而过,吓得杜娇蕊一脸的惊魂未定。“你没事吧?”
女孩倒在越书明的怀抱中,瞪大一双惊恐万分的眼睛,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听闻“哐当”一响,站牌前的公交车门打开。
“娇蕊?”不仅仅是怀抱中的杜娇蕊面露一副错愕的神情,就连越书明都感觉脊柱生生一震,仿佛被那个熟悉的声音用力一捅,因为那是赵美云的声音,她正从那辆横冲直撞、停靠在站牌前的公交车上走了下来。
由于,没有想到自己的男友与自己的表妹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自己的视野内,赵美云呆愣地站定在门框的台阶上,就像是被卡在时间之门的缝隙当中,倘若不是因为司机叫了那么一嗓子:“哎!你到底下不下车呀?”所有人都在汽车刹停、打开车门的那一瞬间,时间像是被自动切断了电路,当即停止。
原本,赵美云和越书明在长途汽车站分手后,回到家中,正在吃晚饭时,看到杜娇蕊从大西北带回来的那些年货,再加之她天真地以为自己的男朋友与表妹经过上次的生日事件,已经断绝了暧昧的往来。毕竟两人姐妹情深,因想早点看到表妹,赵美云便坐公交汽车赶来,却没想到看见了眼前这一幕。
越书明因为背对着赵美云,又因为怀里正抱着杜娇蕊,又不可能丢下不管,便艰难地扭动着脖子,是想看看身后的发生。
越书明扭脖子的举动因过于机械,就如同激活了赵美云的行动指向。正当赵美云迈下公交车,司机“咔嗒”关闭了车门,从其身后慢慢地驾驶离开,就像是把她抛进了一片背叛的沼泽地里,由其自生自灭。
“表姐,你怎么会来这儿?”杜娇蕊看出赵美云脸上的意外和难堪,便连忙从越书明的怀抱里站直了身子,就算是被捉奸抓到了现行,她也不会让自己狼狈不堪。更何况,越书明在大街上拥抱自己,这也不能说明两人存在有什么狼狈为奸的暧昧关系。
好一阵,赵美云仿佛是在接受消化着眼前所看到的这一切发生,并非是自己的臆想时,控制着愤怒的嗓门道:“你们在干吗?”
“是娇蕊——”越书明心急地解释,但如此亲热的称呼,这是他所犯下的第二个失误:“她差点被汽车撞到,所以我拉了她一把。”
“是啊!是表姐夫——”
杜娇蕊正想轻描淡写地表态,却是被赵美云恶生生地打断:“我的意思是说——你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随而,她用那双凛冽如同刀锋一般的眼神望向自己的男朋友道:“这就是你赶回城里的原因?也是你说的那件急事?”
赵美云将越书明堵得哑口无言,但这还没有达到乱象的顶峰值,路边停过来了一辆皇冠轿车,阎起跃从驾驶室内跑了下来。
“娇蕊,你在这儿啊!我在机场的接机大厅等了你一晚上,没想到你已经回来了,真是快要急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因面对阎起跃一脸的兴奋,赵美云则是扭曲着愤恨道:“姓阎的,你是怎么管教你女朋友的?我警告你——你自家的这个小**不停地**,勾引谁都可以,但别来勾引我的男人!不然,我让她吃不了兜着走!”这是赵美云首次难得如此唾弃且露骨地讽刺自己的表妹,为了捍卫属于自己的这份爱情,居然激发出这个善良女人内心深处极为阴险恶毒的一面。
如果说爱情猛于虎,必然指其将人变成兽的过程,甚至不惜将一个善良之人逼迫到杀人放火的地步,这便是其对人性莫大的嘲讽与曝露。
面对赵美云的如此声讨,阎起跃这才看到站在杜娇蕊身后的越书明,正低着脑袋望向自己,像个十足的缩头乌龟。越书明当即脸色微愠,面冲赵美云大声质询:“美云,你在胡乱说什么?我们——”
“我是在胡乱说话吗?”赵美云则是一脸的冷若冰霜,反唇相讥道:“越书明,你答应过我什么?你说不再招惹我表妹——杜娇蕊,但刚才她就在你的怀里。”
什么?越书明居然强抱自己的女朋友?这还了得!阎起跃上前就甩了越书明一记老拳:“我早就觉得你小子不对劲了,敢碰我阎起跃的女人,找死是吧?!”
由于被当脸给了一拳,越书明彻底被打晕了,就像他蹦到市话剧团排练场的舞台上,送给周旗那记不计后果的老拳,自己也是被当场轰得晕头转向,找不到东南西北。
眼见自己的男人挨了打,赵美云的火气不打一处来,挡在越书明的面前:“我让你管好你的女人,你打我男人干吗?”
“你这个混账男人欠揍,就该打!揍他一拳,我还嫌少!”说着,阎起跃就像是一头发狂的雄狮,挥舞着一双疯拳,朝向越书明的方位猛扑了过去。
毕竟,阎起跃是现任领导的亲儿子,自己还要靠阎刚努力往上爬,因而越书明又不能还手,只能躲藏着四处乱逃。当下,这个高干子弟愈加来劲了,以为对方是真心怕了自己,追击得更加勇猛而凶残,分明是做给女朋友看的:娇蕊,我才是能保护你的真正男人。
“阎起跃——”越书明一边掩捂着流血的鼻子,一边口无遮拦地大声道:“你这个笨蛋、大傻瓜,周旗才是你真正的情敌。”
越书明如同一只被痛打的落水狗,也顾不得杜娇蕊就在自己的面前,直接兜出了这个小女人与周旗的秘密,像是一盆污水般朝阎起跃猛泼了过去。
“周旗!”阎起跃因被泼了一身污水,竟是一脸呆愣发傻的表情,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原本,他是将情敌假象为那小子,却是遭到了孟天飞的否认;刚才,他因为听到赵美云的那番话,便将所有的恼怒都泄愤在了越书明的身上,却没有料到剧情又反转回到了周旗的身上。
“是啊!”杜娇蕊并不害怕这个太子爷的狂躁,而是仪态万方地面侧着身子,走到了阎起跃与越书明之间:“在大西北拍戏时,周旗是一直在追我。”
“可——可是——”阎起跃试图为对方辩解道:“孟记者说——你们两个没有任何的关系。”
“你傻呀!”杜娇蕊不免一脸奚落的神情:“周旗私底下追我,难道,还要跑去报告给孟天飞?”
“那我现在就去找那小子问个明白!”阎起跃攥紧了拳头,胸口因为气愤难平,一屁股坐回到了皇冠轿车,踩满油门,飞速离开。
这个高干子弟根本就是一介武夫,也不知跑去哪儿找寻周旗的下落。
眼见阎起跃的暴躁离开,杜娇蕊一脸的风轻云淡,懒得理会自己的表姐和越书明之间的情感纠葛与争执:“暴力者,我已经为你们打发走了。至于,你们两人之间的问题,请你们自行解决!”
就这样,杜娇蕊以聪明的姿态全身而退。路灯将越书明和赵美云的影子落照得轮廓分明,彼此间的沉默愈加似一枚难以入口下咽的苦果,让赵美云感觉心口发疼发紧。
“书明,你真是太让我感到失望了!”赵美云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吞咽着嗓眼处的泪水,更是带着满心的难过,朝往回家的方向离去。
两个女人一左一右,一前一后地离开了,只留下越书明孤独地定立在站牌边,显得自己无比渺小且十分懦弱。
(肆)
第二天一早醒来,越书明便感觉脸上火辣辣地疼痛,鼻翼仿佛裂开,被火漂着了般。他连忙跳下床,蹦到了窗台的镜子前,发现左侧脸有些淤青,这才想起昨天晚上被阎起跃当脸给的那记老拳,也不知道那个高干子弟是不是已经找到了周旗,将那个最大的情敌痛扁了一顿。一想到此,越书明的嘴角竟是咧出了一抹阴险的笑意,似乎那个太子爷顺带将他的仇与怨都报了。
吃过早饭,越书明来到了市规划局的办公大楼,一路上总会有好心的同事问他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啊!没事没事!”越书明遮遮掩掩着左侧脸上的淤青:“夜里上厕所,不小心撞到了门板上。”
当越书明来到副局长办公室,心跳莫名其妙地加速了起来,是摸不准昨天晚上阎起跃对自己的父亲都说过了些什么,自己的这个饭碗还能不能保住。他偷眼瞧看门缝里的情况,阎刚正襟危坐在办公桌前,面前摆满了笔墨纸砚,竟是在练习着毛笔字。尽管看不清楚对方正在写什么,但可以看出其运笔俊逸潇洒,一笔一划丰满而狂草,皆灌注入手腕的力端。越书明没想到阎起跃的父亲还有这么一手,且不论那字体如何,单凭这沉稳的架势,则是洋溢着军人的风姿。
为了看清楚阎刚正在写什么,越书明将身子微微朝前一探,但由于有些用力过猛,便一头撞在了门板上,吓得门框“咣当”一响。
“小越,是你在外面吗?”阎起跃的父亲慢慢地放下手中的毛笔,这才朝门口的方向望来,眼神充满了清浅的笑意,却是愈加形成了暧昧不明的一股谜团。
越书明吓得身体一紧,不太明白阎刚的用意,特别是那笑容里掺杂着怎样的圈套,该不会是阎起跃告了自己什么邪状。但因为对方是自己的直属上司,越书明还得混饭吃,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推门入内:“阎——阎局,新年快乐!”
“小越,你来看我写的这几个字。”阎起跃的父亲则是满面堆笑,似乎并没有听到有关越书明的任何邪状,也没对这个属下有什么不满。难道,昨天阎起跃回到家中什么都没有谈起?!
越书明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办公桌边,眼见是毛泽东的一首词作《虞美人·枕上》:
堆来枕上愁何状,江海翻波浪。夜长天色总难明,寂寞披衣起坐数寒星;
晓来百念都灰烬,剩有离人影。一钩残月向西流,对此不抛眼泪也无由。
“小越,你知道这首词的作者吧?”
越书明点了点头:“这是毛主席少有的一首咏怀思念之情的词作。”
“有人说,诗词中的主人公并非毛泽东本人,而是主席站在妻子杨开慧的角度,写下的这首蕴含着离愁别绪之苦的词作。一九二零年冬,毛主席与第二任妻子杨开慧结婚,翌年春夏期间毛泽东外出考察,这首词正是在此为背景下创作而成。”
越书明则是总结道:“但无论是主席自己的角度,还是站在其爱妻的角度,都由此可以说明——伟人也是需要儿女情长的。”
“这话说得好:伟人也需要儿女情长!”阎起跃的父亲因做足了铺垫,这才发现越书明脸上的淤青:“咦?小越,你的脸怎么受伤了?”
“啊!没事没事!是我夜里上厕所,不小心——”
越书明正要瞎掰编造的理由,却是被阎起跃的父亲打断道:“是起跃那小子先动手的吧?”阎刚也不理会越书明一脸的惊讶,继续喋喋不休:“我那儿子真是操蛋!昨天晚上,还冲到市话剧团的职工宿舍,把一个名叫‘周旗’的小伙子给暴打了一顿。今天一早,派出所打电话给我,让我去领人,但我没理会,让那小子多吃些苦头,挫挫他的锐性,好多长点记性。”这样,越书明才知道那个太子爷果真附带帮自己泄了私愤。
“阎局长,这恐怕不太好吧!”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但越书明不明白对方为何要告诉自己这些。即便自己是阎刚的行政秘书,但也必要将家务事都告诉自己吧!
“起跃这样可不行啊!为了一个女人,心性定不下来,终究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越书明知道阎刚口中所提到的这个女人是指杜娇蕊,但对方的这番话听起来很奇怪,心里不免担忧这位阎副局长大人该不会是想让自己的独子赶紧成家立业,将杜娇蕊娶回家吧?却没料到对方望向自己:“小越,你喜欢娇蕊是吧?”
“啊!”当时,越书明的脸都给吓白了,吐噜着舌头:“局——局长,您——您干吗这么问啊?”
“小越,你别紧张嘛!我知道你喜欢娇蕊——”
“局——局长,我——我没有!”越书明极力否认道:“她是您的准儿媳,我怎么可能有这种痴心妄想、不切实际的非分之念?!”
阎刚却是面带宽厚的笑容,没有要为儿子出头的模样:“书明,大家都是男人,娇蕊又长得那么漂亮,你有这样的想法实属正常。况且,现在的年轻人嘛,一个个爱情至上,把男女之间的感情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你和起跃共同喜欢一个妞,争风吃醋,这很正常。”阎起跃的父亲则是一副通达事理、看透一切的豁然姿态。
越书明不清楚阎刚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因不太敢接招,便探听虚实道:“阎局长,您——您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阎起跃的父亲用讨价还价的语气道:“如果你想娶杜娇蕊做你的妻子,倘若我成全了你的这个心愿呢?”
由于事发太过突然,越书明的脑袋一懵,大张开惊讶的嘴巴,完全说不出话来。
“年轻人,你放心!”阎刚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我只是觉得那个小丫头不适合起跃,你们两个倒是很般配,所以我想撮合你和娇蕊在一起。”
这个回答令越书明实在是感到太意外了:“您——您真觉得我和娇蕊很般配?”
眼见越书明一脸的憨直与可爱,阎起跃的父亲微微一笑,挪开了宣纸两侧的镇尺,将那幅毛泽东的词作《虞美人·枕上》递给越书明道:“这个送给你,就当作是新年礼物吧!”
这一整天,越书明的脑袋都是晕晕乎乎的,像是被砸中了一块莫大的馅饼,心头则是起伏着如同中了大奖一般的狂喜之情,完全分不清楚自己是在现实亦或是在梦境之中。
果然,一切就像孟天飞说的那样:阎起跃根本就不是自己最大的情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