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家说起这事倒羞涩了?”何妈妈眸光老辣,偏生盯着昭婉再道:“婚姻大事怎可没有着落,难道要做老姑娘不成?人啊!总要有那么一天的,姑娘,老身且觉着吧!你既然都这份年岁了,你师傅不替你安顿,你暂时也未寻得亲生父母,自个儿也得做些打算的才对。”
“何妈妈别提了,昭婉绝无心思顾及,昭婉一日不寻得亲生父母,问明当初为何将我抛弃荒野,我便不会有心思去想及其他。”晶莹的水眸一闪,昭婉接着道:“何妈妈,您既然身为高家的仆人,自然会替高家二公子着想。可、可昭婉如此身世,如此遭遇,绝不想再生事端,望何妈妈体谅。本来此次前来一是想求何妈妈助我疗伤,二来也有件事想求二公子帮忙的。可惜,二公子放浪不羁,我怕,我怕二公子以此为要挟,正想打算放弃求他的念头了。”
“哦!姑娘既然有事求我家的二公子,那您尽管放心便是,二公子为人忠厚,虽然如姑娘所说曾经放浪过头,可如今痛改前非,一心只读圣贤书,上进的很呢!二公子本性心宽仁义,你若有什么难事求他,料必能成。”
“万不敢求他了,免得与他扯不清、道不明,昭婉还是靠自己算了。”说是这么说,可还是撅起唇角,颇有些无可奈何的样子。
与何妈妈闲叙了儿女婚配之事后,昭婉无意多谈,便岔开话题又问何妈妈家中景况,何妈妈皆一一作答。
因着昭婉酒劲上涌,一餐美馔呕了干净,随后何妈妈做了碗羹汤垫垫便歇息了会。待暮晚时分才醒来。
萧辰风轻,夕阳残红。何妈妈一时兴致便央昭婉姑娘一道边说边走过竹庑,朝后门走去,那处正是高篱诗中所提的碧池轩阁之处——临水轩。清波潋滟,山水相映。
池水果然碧绿,即使秋日时节。翠竹幽幽,而眼前山水开阔,傍水而建的轩阁、水榭恰就在水中央。左右两边皆水纹弱弱,清风徐徐。青石翠掩,一道残阳亦映红了这一池秋水。
轩阁四周皆有门窗,内里置有汉白玉石桌、石椅。坐在轩阁中便可一睹这最后的夕暮绚景。
“姑娘,公子有眼光吧?”何妈妈兀自开口,只因两人光顾着赏景,沉默无语,何妈妈这便想着赞美自家二公子的雅致高格,唤醒昭婉心中哪怕一丝一毫的另眼看待所谓她的“干哥哥”
昭婉被何妈妈的话惊扰,迷醉的她忙回面看着何妈妈。微微一笑,似是对何妈妈的言辞肯定。终究这公子哥是会选地方的。如此静谧安详的世外宝地真个是绝好的养身居家、攻书成才的理想之所。
“二公子常常来此独自欣赏落照,老身也曾来唤他吃晚饭时总会见他愁眉紧锁,郁郁不快。老身便知道他内心深处有抹不去的孤独,是风花雪月、诗文会友都没法掩盖真实心境的面上表露。”何妈妈老眸说着亦侧目看向阁外,似是去感受二公子的感受,顺着这同样的视线去理解二公子的愁怨。
“他出身如此富贵,还有什么不乐的?像我命运多舛,却也常常自寻乐子。”清纯秋水眸眨了眨,昭婉接着道:“公子风流倜傥之‘美名'远播,享尽温香软玉,出手阔气,豪赌成瘾,这般无忧无虑且花间游走的男子还能不快乐,岂不让人笑话?”
何妈妈最怕的就是昭婉知道自家二公子的过去,虽然她嘴巴紧,从不对昭婉提及半句,料想昭婉乃行走江湖的女子,若昭婉有心打听这玉湘城第一巨贾家二公子的那些往日的破事,估摸着不会太难。想到此处,何妈妈心中也明白昭婉为何对救她性命之人却无心生爱意了。纵使高篱拥有绝世的俊颜,这清白人家的姑娘谁个还敢与他攀上姻缘了呢?
可,二公子的做派分明与往日不同,何妈妈世故融会,她亦看出二公子真的喜欢上了这个江湖女子,绝不再只是与往日那些个俗世女子随便玩玩的心思了。
正思忖着,岂料一声“何妈妈带昭婉妹妹来此赏景了呀!真好。”
扰了何妈妈心思的正是公子哥高篱,只见他神采奕奕,眸光生辉,就在落日将尽的时候都那么明澈。
何妈妈见着二公子自然起身。“二公子醒了。”
“自是该醒了,不然夜里没了瞌睡如何寐下。”他答话。
“也是。二公子,您陪姑娘赏完最后的余晖吧!老奴这就去准备晚膳。”说罢,何妈妈便动了脚步。
“何妈妈,昭婉也去。”昭婉遽然起身,也随之何妈妈身后。
“姑娘留步,您是贵客,老身岂能让您再入庖房,而况,余晖就尽,姑娘与公子也赏不得多久的夕景了。再个,姑娘不是对老身说有事相求二公子的吗!如此,就请姑娘如实告知我家二公子。”说着,何妈妈抬手呈阻止昭婉同她一道离开的意思。
“哦?妹妹有话要跟我说?不妨,若是我能做到的必然尽力。”高篱巴不得昭婉主动有事求他,那样便能多与她单独说话,感受与她独处的美妙。
“这……”昭婉眸光瞥向别处,就是不与高篱对视。
何妈妈还是步履快捷,她得制造一场气氛,让这对年轻人真正的实现第一次正面相谈,无论昭婉所求自家二公子是何事,只要不是犯了王法,之后她必然要私下问明二公子再替他出谋的。
昭婉真的留步了,她上回偷偷溜走今个再踅回不就是希望能得到这位巨贾家公子哥鼎力相助的吗?她垂首俯思着。
面前,终于一身女孩家装扮的素颜美人姽婳娴静,虽然是农家女子的粗布衣,但与她穿上正巧合适,不肥不瘦,出落的亭亭玉立,更比锦衣着身的庸俗美人妍丽不知多少倍。
“昭婉妹妹,你不妨说出吧!我,我高篱好赖在玉湘城没有办不成的事,除了犯王法的事除外。”他眸光深邃,俊颜如同打磨而成的无暇羊脂玉,温润无比。
她悄悄瞥了他一眼,亦是瞧见了他的绝世俊颜,但大姑娘家的娇羞终究令她不敢正眼瞧他。稍稍嗤笑,“公子哥哥到底是有所畏惧的,若是妹妹有求之事即犯王法之事,哥哥还愿意帮忙吗?”
高篱眸光精贼,盯着她素颜亦美的出尘,仿佛天色渐晚,光线逐渐变暗,再迟一会便真的看不清她绝世超俗的美丽了。
“妹妹这话……这话怎讲?”他还是有些犹豫的,因为他知道这位绝色美人可是江湖人物。曾经夜入古府,且腰间还携带刀具,可不是去行凶便是偷盗。
继续嗤笑,“哥哥当真害怕,不敢说方才的尽力豪语了?”
他沉默,心中揆度,总不能去帮她杀人、偷盗吧?他可是堂堂高家的二公子啊!“妹妹是不是缺少什么?需要财物?这些我高篱绝对可以信手拈来,为妹妹解忧。你说需要多少?”
转身,她不再与他正面相对。“早同何妈妈说了,我自己的事自然须得自己来做成,万不敢求公子哥的。”
见昭婉真的生气,高篱心中顿时惶急的很,咬咬牙,希冀着她只要不是让他去行刺杀人便什么事都愿去做。因为,他估摸着昭婉也知道他算得上读书人,虽有人高马大的架势却无力同人动刀耍剑的。
“好吧!既然妹妹决心求我,料必也不会太为难我的,高篱这便答应你就是,只要不让我杀人放火,纵高篱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说完,他一个拱手施礼。
始听此话,昭婉为之芳心一跳,她当然清楚高篱发誓言的真诚。不过,他终究是纨绔子弟,恣肆妄为,别看他现在与自个这么位大美人面前如此低声下气,若是自个被他收服,最终与那些个大家族的女人便会一个下场,只怕到头来成为他众多妻妾中的一员罢了,说不准只能做妾。这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她追求的一夫一妻平平淡淡日子的愿景绝不会改变,任何胁迫下也不会。
然,公子哥终究是关键人物,若有他的帮助,弄到古府的玲珑玉佛估摸着可能性较大,不至于她再冒险潜入古府,上回差点被古府家兵丁打死的记忆仍旧令她心有余悸。
“公子此话当真?”她回面,身子尚未转回。
“当真,男儿大丈夫,高篱当说到做到,绝无二话。”虽这么豪情可他心里还在忐忑地愿景着昭婉千万不可让他去干犯王法的事。
终于她转身,宛然一笑,却是笑的会心真诚了。只可惜天色已晚,两人面上都模糊灰暗,他都无法看得清楚她此时的绝色美颜了。心下焦急,他立即就想到了该掌灯了。
“我来掌灯,四周太暗了。”他说掌灯欲照清当前人和物景,更加的渴望一睹会心快乐的佳人美颜才是真的。
“作甚?天色已晚,哥哥不领我回去,待会何妈妈做好晚餐,咱们就要用饭了,在这里耽误个什么劲?”说着,她姽婳的暗淡身影便朝高篱这边走来。
“好,咱们回去,有甚话吃晚餐时说。”心下清楚,昭婉答应留下吃晚餐,这天色已晚,料必何妈妈会用尽好言相劝昭婉留在玉竹居过夜的,这样晚上闲叙的机会便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