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妈妈蹒跚着步子,五十多岁的老人家,体态很是丰腴,又惶遽的当口,可想而知,跑来时已是披头散发。
高篱健步上前便欲扶她,却生生地晚了一步。原来是昭婉快步已去,一双柔荑就搀起何妈妈的双臂。
昭婉柳叶眉蹙聚,惊道:“何妈妈这是怎么了?”
“不得了了,赌坊讨债的三个打手将我儿打倒在地,求二公子赶快去救人啊!”话间,何妈妈已然老泪纵横,失了往日的从容不迫。
“啊?混账东西,就让本姑娘为何妈妈做主。”没等高篱与何妈妈反应过来,昭婉执起手中乌金短剑飞也似的疾奔回居内。
“使不得啊!姑娘别去。”何妈妈撕心裂肺,她担心一个弱质女流岂能斗得过三名膘壮大汉呢?伤到了二公子的倾慕佳人就更是不值当了。
自是容不得多想,高篱慌了神,顾不得何妈妈悲切哀恸,他亦随后快步紧追昭婉而去。
人高马大,高篱体格壮健,腿长步大,待昭婉方跑到院中,高篱也追了上来。
只见,地上倒卧着赵同根,旁边是他妻子刘英芝哭声震天,辱骂之声不绝。而昭婉目露凶光,与三人没言语个两三句,一个扫堂腿,当场撂倒一名壮汉。
随后,乌金短剑回鞘,体态轻盈如燕的女子奋力挥击短剑刀柄,重重砸在了另一名壮汉的腮帮之上。“啊!”的一声惨叫,被击中腮帮的壮汉踉跄几步亦最终倒下。
说时迟那时快,三人之中体格块头最大的壮汉不及反应,就见着同来两人被一弱质柔美女子轻松击倒。顿时,他才得以清醒了几分,举起如同沙包大的拳头就朝昭婉砸来。
冷哼一声,昭婉步伐一转,身子一扭,反倒令人意外地站在了壮汉的背后。不待壮汉反应,她飞起一脚,正中壮汉的腘窝处。壮汉惊呼一声,还是被力道踹得膝盖处一曲、最后重重跪倒在地。
昭婉并未停手,上前一步,欺身而上,抓起壮汉的发髻,身形又一扭,莲步轻挪,犹如轻舒云手,玉袖生风的曼舞女子,轻如燕地又正面对着了壮汉,抡起短剑刀柄狠狠地抽打他一耳光。
同方才第二个倒地壮汉一个模样,被这般硬物击打,自然血流满面,哀嚎倒地。生生地斗不过娇小玲珑的“弱质女子”。
高篱尚来不及阻止,何妈妈才跑回,也未曾停止悲恸,眼前令人惊悚的一幕就电光火石之间谢幕了。
三个倒地的壮汉虽然受了伤,但心绪总算清醒,却没谁主动带头爬起,如杀猪般个个哭丧着脸卧在地上侧瞄着将他们放到地上的神奇女子。
“不可,不可啊!”高篱这才反应过来。站在原地伸出双手,在腹间摇摆着,阻止着。
但,昭婉已然完成了一套优雅曼妙的“舞姿”如今短剑藏于腰间,垂眸恶狠狠地正打量三个倒地不知死活的打手。
猝不及防,这样的结局令人大感意外。高篱一边叫喊,一边亦上前了几步,伸手就扶着方才体格最健壮的打手。“冯大哥,你没事吧?”
“哎哟!原来是二公子啊!罪过、罪过。”忍着剧痛,冯大哥见着扶他的人正是玉湘城最有钱势的高家二公子。
“冯大哥可否能起身?”说着,高篱慢慢扶将他起来。
带头冯大哥坐在地上愣是不愿起身的。他擦了一把脸颊处的鲜血。龇牙咧嘴疼痛不堪地问高篱道:“二公子啊,这女煞星是谁呀?”
“想死?”昭婉向前一个跬步,目光如炬地狠狠瞪着执事冯大哥。
“哎哟!不敢了、不敢了,您就是我的亲姑奶奶。”冯大哥这健壮如牛的身子骨竟然惧怕仙袂飘飘的弱质女子到了如斯地步。
没了悲天跄地的哭声,取而代之的却是疼痛的呻吟声。三名壮汉个个龇牙咧嘴的都成了“怂包”。
何妈妈与儿媳一道慢慢扶起倒地的儿子坐了起身。面上虽有血迹,但,见着这份光景,赵同根也睁开双眼,仿佛忘记了自己的身痛,左右打量起三名倒地壮汉,更把仰慕的眼光投去了昭婉那里。
“唉!”高篱一声叹息,稍作思索,便道:“三位为何要跑到我这玉竹居来打伤我何妈妈的家人赵同根大哥呢?”
冯大哥全身发抖,颤巍巍的开口道:“哎哟!哎哟!原来这处是二公子的宝地呀!真是小的更加该死了。只怪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晓此地就是您的居宅,才会循着赵同根上了山后,七绕八绕迷了路,好不容易才找到他躲在这处。故而,我三人找他一番理论,话不投机便动手打了他。”
高篱不解,但估摸着应是讨债,因为这三人都是赌坊里的打手,高篱是认得执事、带头大哥冯大哥的。而况,曾经挥金如土,日夜流连玉湘城各处赌坊,冯大哥也得过高篱这位高家二公子赏钱的。自然,他见着高篱立时认出,亦恭恭敬敬对他,不敢逾越。
“为何要找赵同根大哥。”高篱明知故问,他只想听冯大哥说出真情,以便确定赵同根究竟是不是赌输了钱,到底输了多少。
“回二公子,赵同根欠了银子不还,到如今、到如今连本带利一百两银子。”说着说着,冯大哥的声音渐渐变弱,真个不敢大声,怕了那位伫立院中的“女煞星”再度发威。
“区区一百两银子,竟闹到打伤人的地步,现在你们也被打伤。唉!真个不值当啊!如此,冯大哥,你放心,赵同根的赌债由本公子替他还了,明日你便去我高府,我自会把你银子。”说着,从怀里摸出十两碎银。递给冯大哥道:“冯大哥,小小意思,不成敬意,你便收下与两位大哥去看郎中吧!”
“怎使得呀!怎使得呀!”冯大哥半推辞着,还是收下了。
“你!”只听昭婉将恶狠狠的秋水眸光对准高篱。却是没再说下去。
高篱给了银子后,三名壮汉便都赶紧起身道谢,转身就往玉竹居外跑去了。
“不曾想姑娘竟是这般厉害的女侠士,今儿为我不成器的败家子出头,真让老身大开眼界,也请受老身一拜。”说罢,何妈妈便要跪拜。
昭婉身轻如燕,不待何妈妈双腿跪地,昭婉便扶着了她的双臂,温婉地说:“何妈妈严重了,昭婉当真该做的。何况,何妈妈待我如同亲生娘亲,医我腹伤,服侍我这些时日,这等大恩大德当涌泉相报。”
说着,昭婉似乎想到了腰伤大体痊愈,却是不可用力过猛,稍有大意就可能有撕裂的风险。银牙一咬,身子一颤,她才意识到方才的猛烈,恐怕伤口已经撕开了。
细微之处的观察正是何妈妈的强项,她预估姑娘定是伤及腰腹处,赶紧劝道:“姑娘且随我回内屋,老身替您查验腰伤。”
“啊!妹妹也受伤了?”高篱先是一晃神,随后便清晰的忆起昭婉腰间旧伤恐因方才的打斗所致,复发了。“何妈妈赶紧带姑娘去内屋疗伤,赵大哥由我照看。”
倒也妥帖,高篱不愧为见过世面的公子哥,这么乱的场面也知道该如何各自分工应付。
扶着昭婉也不便下跪,何妈妈只能站着面上老泪纵横地颤巍巍道:“二公子,二公子的大恩大德,老身怎的回报啊?愿来生做牛做马报答二公子的恩情。”
“不说了,何妈妈真个太严重了。去吧!替昭婉妹妹好生查验。”说着,高篱便与刘英芝一道慢慢将坐地上的赵同根给扶了起来。
高篱清楚何妈妈不过是为了那区区一百两银子而心存感恩的,只得摇头叹息。而这厢边赵同根尚能走两步,亦可见没伤到要害,估摸着只是皮外伤而已。
内屋里,一体态略微有些丰腴的晶莹剔透女子侧躺在温香丝滑的床榻上,退去了农家女子的粗布衣,雪白如脂的细滑琼肌横陈在老太太——何妈妈面前。
只见何妈妈粗短的手指轻轻地抚触琼肌女子的腰腹,唉声叹气地焦急模样。“姑娘,伤口裂开了,如此,又要多些时日修养才成啊!”
“凭何妈妈灵丹妙药医治,昭婉决计不需再担心的。”昭婉柔柔一笑,眸光温和地看向如同娘亲的何妈妈。
“嗯!姑娘放心,老身必然用心服侍着,姑娘只需静养,不久便能痊愈的。”何妈妈依然垂着老泪,却是哼哼唧唧,不再如方才恸哭模样。
“何妈妈快别再悲伤,昭婉行走江湖,这点伤算不得什么的。只是…只是何妈妈这一身的本领,尤其是医治手段是如何学得的?”不想昭婉此时对这位了解了大概的何妈妈学得医术却不曾闲叙问过,这便趁机询问。
“不瞒姑娘,老身先夫便是赤脚郎中,我这些三脚猫的医治手段便是先夫教我的,他还教我识得几个字,自然开方子也就派上用场了。”何妈妈说着抆去眼角的泪痕,面上有了些淡淡的悦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