谛殁(上)

第三十一章 夫人染微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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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的锁具打不开呀!里头上锁了吗?公子,小的是双福,快开门啊!”天色已晚,玉竹居外一片漆暗。可此时,小厮双福扯着嗓子在门外喊门究竟为何?

如此雅静的宅院,怎会听不到居外的“鬼叫”声?高篱健步出了闺阁,就来到玉竹居正内门前。伸手就开了锁具。

不消说,黎伊伊也被门外之声吓了一跳,她急忙从庖房迈出步子,借着竹居廊道里点起的灯笼弱光想要瞧瞧是谁来了。或许,她也如惊弓之鸟,心中惧怕对她不利的人会否撵到此地来了。

本就天黑夜暗的,进来之人却一身黑衣粗布的,更显模糊一团。容不得黎伊伊多想。只见那黑衣人就对高篱连忙开口说话。

“二公子,您……您娘亲她又厥过去了。”双福语带惶急,说着便哭丧了起来。

却是,高篱听到这番消息,全身一震,错愕的只道一个字“啊?!”

怔在原地,一时失声,高篱的惊惧已被他身后不远处的昭婉瞧见。“公子,你还不回去瞧瞧!”

高篱这才反应过来,一转身,快行几步靠近昭婉,心下不安道:“我娘亲历来体质较差,莫不是又为此晕厥?我自是要回去的,只是这来历不明的黎伊伊该怎么安顿?”

他娘亲如今厥倒在家,公子还替她这个腰伤的女子顾虑这许多,真的令昭婉心有感念。“公子,你放心去吧!伊伊姐姐与我有眼缘,我打算留宿于她,且有她做伴,我也不显得寂寞了。”

“只是……”高篱想说的该是担忧昭婉的安危之语。

孰料,昭婉即刻回道:“公子放心,我自有主张,敷完药,与伊伊姐姐闲叙会家常,便安排她去何妈妈寝卧宿下。”

那边,小厮双福正焦急地等着公子哥回去,高篱自然不可多言。于是,他又嗫喏了几句,交代玉竹居不为人知的暗藏利器。既有可伤人的机关,亦有遁身的小道。

想来,昭婉应是知道,她那闺阁里两处可攻可守的秘密后,自然会记住心中。这便,高篱才好坦然离开。

光火摇曳,幽幽深邃的渊沉双眸中尽是对她的担忧。只,时不容缓,他最后交代昭婉几句后,蓦然转身,疾步走去玉竹居大门口。“走”一个字便与小厮双福即刻离开了玉竹居。

知晓是人家公子娘亲厥倒,与己无关,黎伊伊踅回庖房,继续忙活。直到碗碟清洗完毕,她才执起蜡烛,照明草药柜,每个抽屉外都贴了草药的名字,这倒令她易于分辨。所需的每样草药分别抓了些,再借烛光细细瞧了瞧,琼鼻闻了闻,断定没抓错才定心包好,而后出庖房,阖门,走过廊道,径直去了昭婉的闺阁。

“昭婉妹妹,这几味草药都已磨成粉,我这便将其兑水搅拌成糊状就可替你敷上。”黎伊伊和颜悦色,面上一派淡然。

自是姑娘家的慧目,昭婉满心自信这位大姐姐绝非坏人,与她为难之时出手相助,就如同高篱同何妈妈照庇她莫昭婉一般,总会令为难处境之人心存感念的。

“伊伊姐姐这便劳烦你了。姐姐不若今晚就宿下玉竹居吧!”晚说不若早说,给人以诚恳,令人无后顾之忧。

“好,多谢姑娘。”黎伊伊说罢便将草药粉倒入庖房里带来的碗中,从条案上取来砚滴,就乎着兑了清水。

……

高府“虔敬堂”灯火通明。丫鬟月荷、紫莲跑来跑去。一见着二公子归来,赶紧福身,个个面上焦急不定。

高篱亦是虚汗淋漓,这般夜风瑟瑟,他都急的直冒冷汗。虽然,他估摸着娘亲许是于往常一般,因娘亲体虚晕厥的。但他每次都会替娘亲担心不已。

入得内屋,屏风外站着家中“御用”医者——李郎中。只见他两手交叠垂于小腹,面色无波地与高篱的父亲细语解释。

父亲精锐的眸光一闪,便瞧见了儿子归来。而后,他却不理不睬,继续听着李郎中的细说。

只道是,李郎中见着高篱归来,也不敢失了主仆的礼数。抱拳问好二公子后,才又对老爷说了几句,便俯身告退。

父亲双手后负,正面对着高篱。面上并无不悦和见儿子回来的微喜。只剩下威严震慑着高篱担惊的内心。

高篱问候了声“父亲。”便垂首听候父亲训语。

“篱儿,今个整日不见你人影,去了哪里啊?”父亲不提娘亲的病况如何,却问儿子的去处,估摸着娘亲厥倒与往时无二了。

高篱垂首不敢抬起,便回话道:“回父亲,孩儿去、去……”

尚未来得及想出怎么编理由,小厮双福连忙俯身插嘴道:“回老爷,二公子去见城西的石秀才,两人谈论诗经中的天象、地貌。故而饮酒高谈,小的在旁伺候,后来公子遣我回府里取书,小的就在府里多待了会,直到夫人厥倒,小的便赶紧去通知二公子了。”

一套谎话编的顺畅在理,且非常符合老爷的心思。果然是高篱体己的小厮,虽相貌丑陋,却也鬼精的很。

“嗯?谁让你插嘴了?没规矩的东西。”老爷薄怒,显然对儿子去见读书人就放心了。

“小的该死,只因二公子饮高了,怕老爷责罚,又说不好话,故而小的冒着责罚也得说清二公子的去向。”说着,双福竟然将早就准备了的一本偏旧的诗经书籍拿在手中,双膝跪地举过头顶,请老爷查看。

“行了,起来吧!你这双福常常背地里护着小主人,别以为老爷我不知道。哼哼!以后你若说了谎话被老爷我晓得,我定命人狠狠打你板子。”对下人一番恐吓后,高学古转而对儿子道:“你娘亲又因为饮食太少,体虚厥倒了。现在方有恢复,你去看看你娘亲吧!”

言罢,父亲迈开阔步,离开“虔敬堂”估计是去处置家中其他事务去了。

屏风后坐在娘亲榻旁与娘亲小声说话的大嫂李思虞见二弟迈步进来,即抬首抿唇,明眸闪动柔软的风平浪静。“二弟快来瞧瞧婆婆,她老人家厥倒后口中还念念不忘唤着你的名字呢!”

高篱急忙探身向娘亲榻前,拉着娘亲的手,面色一改往日的嘻嘻哈哈,颇为庄敬地看着娘亲,双唇翕动。“娘亲,孩儿不孝,每次您厥到时我都不在您身边,直到后来才赶回来。”

他所说的几回娘亲厥倒不在身旁到时事实。只不过娘亲这两年身子才越来越差,厥倒后调养一番,身子又恢复了些。李郎中每次都力劝老爷说服夫人多吃点,但事与愿违,夫人就是不听,这才导致两年来厥倒了好几回。

抓住儿子的手,夫人惨白的面上露出会心的慈笑。“篱儿近来好学,你父亲也甚为高兴,今儿你不在家中时,你父亲突然说要给你安排成家立业之事,为娘就与他争执说宽限你两年好好攻书。哪知你父亲竟然对我大发雷霆,我气的受不过,火气攻心厥倒了。”

娘亲一番话总算搞清楚,原来这回娘亲厥倒竟怪父亲刚愎,气的娘亲厥倒的。难怪父亲见着儿子归来不再像往常那般无论对错总得先训斥儿子一顿呢!

大嫂面上微露囧色,而后翻动明丽双眸瞧了眼绝世俊朗的二弟。“婆婆厥倒,可把公公大人吓坏了。说来,都是为了你的婚事操心,二弟定要好生寻个良家女子婚配,也省了公公、婆婆他二人为了你这档子事再行争论了。”

“嘿嘿!大嫂说的极是,我一定用心的。”高篱侧脸对大嫂笑脸回应,端的还是一副乳臭调皮之态。

高篱与大嫂历来言说较少,自然几句该说的话完毕,便彼此不再多嘴。

娘亲虽然自个病倒在床,却还担心儿子。“我儿用过晚膳了吗?”

“娘亲,孩儿用过了。”说着就坐在床榻旁。

又与娘亲说了会话,高篱便离开,免得扰了娘亲清静。

雨过天晴、风平浪静。高篱知道娘亲无碍,自然心中的一块巨石放下了。但,那一处,距高府十里开外的玉山,玉竹居里却是昭婉与一名来历不明的女子相伴。那名女子体貌端正,说话委婉,却不知遭逢什么变故,令她一个人来到玉山,迷了路。只是,瞧去黎伊伊样貌便是江湖女子,若无恶意,留在玉竹居里过夜倒无妨;若此人并非善类,昭婉岂不危险了?

越想越无法安心寐下,高篱辗转反侧,一夜未眠。卯时,匆匆去娘亲那瞧一眼后,就跟体己丫鬟小翠说了声一会儿有三个赌坊的人来,打发一百两银子便可。随后带着双福一道离开高府,径直上了车辇去到玉竹居。

带了全玉湘城最好的包子铺买来的肉包子,主仆二人寻了理由一早便来。直到高篱阔步而来开了玉竹居大门,眼前所见的却是两位袅娜闲情女子各自落座于竹廊杌子上有说有笑。

“公子,你这是?怎么一早就来了?”昭婉立时站起,还是有些意外的。

既然昭婉一夜过去毫发无损,高篱悬着的心思就放下了。不禁面上一乐。“嘿嘿!昭婉,我与你买来冯家包子,这包子可是全玉湘城最好吃的包子了。特意赶着与你,也与这位大姐一道品赏。”

言罢,便让小厮双福拿去庖房中找着蒸屉,再热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