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黎伊伊话一出口,昭婉便锁紧柳叶眉。“看来伊伊姐姐是遭逢了什么不堪的事才会有此垂丧啊!”
“唉!不提也罢,只道是与昭婉妹妹甚觉有缘,不知昭婉妹妹师承哪派哪帮?”黎伊伊分明故意转移话题,秋波眉蹙起,显露出她不愿意道出自己为何说出方才那些话的缘由。
也不再准问,昭婉心中揆度她应该是有难言之隐,想来,人在江湖总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再问便失了礼数。故而,便顺她的所问答道:“我无门无派,只是学了些三脚猫的武艺,想来定不能在伊伊姐姐面前显摆。”
掩口一笑,黎伊伊却并不因为自己的身不由己而显得忧愁不安,却面色红润,眼波静钝,温和得体。“昭婉妹妹过谦了。不过,姐姐倒看出妹妹该是有伤在身?不知姐姐看得对否?”
昭婉自知瞒不过黎伊伊这双看似平静无波,却十分锐利的双目。自然颔首承认。“的确,妹妹遭钝刀所伤。虽有些时日,却因伤口尚未痊愈便过烈运动,才致伤口复发。”
昭婉说完,面上亦有隐约蛰痛而微微**唇角。自然,这细小的一抽,还是没能逃得过黎伊伊的锐目。
“妹妹被钝刀所伤?伤在何处?不瞒妹妹说,我走南闯北,也曾免不了遭受皮外之伤,但经薛郎中指点,对皮外刀伤倒有几分医治心得,不知妹妹肯让姐姐看看伤在何处,伤势若何?待姐姐看过也好替妹妹出份绵薄之力。”黎伊伊秋波眉舒展,一对明眸泛出层层涟沦。
“这?”心下稍作思索,昭婉便觉着没何不妥之处。毕竟都是女人,腹处撕裂之伤已经有时日不能痊愈,由伊伊姐姐看看,说不定能换种医治手段,兴许就好的快些。
须臾,昭婉缓缓起身,她去门口关上房门,插上门栓。随后才莲步款款走到床榻旁再缓缓坐下,指着自己伤口腹处道:“伊伊姐姐,就请你替我瞧瞧吧!”
“好!”话不多说,黎伊伊快速起身,步伐劲利,三步便来到昭婉榻旁。
没外人在侧,皆是女儿家。黎伊伊伸手揭开昭婉的腹部中衣,凝目一看。“妹妹请躺下。”
昭婉依命躺下后,借着烛火摇曳,黎伊伊再细细一瞧,俯身用鼻子嗅了嗅,眉头一拧,叹气道:“唉!妹妹这药方医治不得法!不会是妹妹自己调配的药材吧?我看伤口也有些时日了吧?”
听黎伊伊这么一说,昭婉估摸着这位大姐姐应该是真的懂些外伤的医治手段。便一五一十将自己的伤口大约何时所伤,是一位略懂医术的老媪配药等,除去偷盗隐晦不说之外皆大体说得清楚。
微微点首,黎伊伊将昭婉的中衣覆回腰部。辄便开启赤艳红唇道:“妹妹这伤倒不难治,就是需要些外敷的草药,不知此处可有?”
昭婉不懂医术,但她知道何妈妈将草药都备在庖房,且何妈妈上午临走时特意将治疗外伤的几味草药告知了昭婉,让她自个或是请二公子帮忙筛选调制。想必庖房那里的草药种类定然不少。
如此,她便对黎伊伊道:“伊伊姐姐待会可去庖房看看,那里有何妈妈备置下的各类草药,兴许就有姐姐需要的。”
“哦!那便好。若有药材,姐姐必然会令你伤口不足十天半个月便能痊愈。但如今是复发,估摸着三五天便可痊愈了。”黎伊伊信心满满,眸光亦坚定地看着微微虚弱的昭婉。“妹妹行走江湖,怎的也不学会些医治外伤的本事呢?想来有个意外自己也可为自己医治的。”
“姐姐说的是,昭婉,昭婉驽钝,不肯好学,才会这般。”垂眸,她面色羞愧。
“没有的事,妹妹只是没学过而已,不能说你就驽钝。也好,妹妹若信我,我待会便将医治的方子告知妹妹。”
正说话间,只听门外敲门。“哎呀!快开门啊!怎把门插上了?”
说话声正是高篱。料必他该做好了饭菜,此刻正欲端进屋。却发现门插上了,推又推不开。
还是黎伊伊敏锐,眸光一扫昭婉衣已覆体,便快步去门口开了门。而后,高篱便是端了菜品入屋。
黎伊伊赤唇一抿,玉颈处吞咽了口涎,便右手抚在自己腹部,澄明的双眸就盯向竹桌上的菜品。
昭婉自是瞧了清楚,不免心下暗乐。知她定然饿坏了才会如此。“姐姐请坐!”昭婉款步近至竹桌旁,双手扶着桌面缓缓落座。
一仰首,乌黑的墨瞳就盯向高篱道:“烦请公子多带只玉杯,今晚你可不用再自斟自饮了。”
高篱心下领会。“好,我将剩下的饭菜端来。”
果然有几分香气侵鼻,就不知咸淡酸辣如何了?昭婉心中总是忐忑的,毕竟公子哥哥才算第二回正式做菜,能不能活学活用还真不好说。
黎伊伊又忍不住吞咽了两口涎水,只盯着菜品定神,主人家也没个示意,她又不好拾起筷箸便吃。但肚中空空如也,真个饿得难受。
还好,高篱去去便回,疾步如风。端来了一道素炒和一碗米饭。另便是两只玲珑剔透的玉杯。
递饭给昭婉,两只玉杯斟满,高篱便示意道:“昭婉妹妹吃饭吧!这位大姐请起筷,随意品尝在下的拙艺。”
“好!”黎伊伊急忙拾起筷箸,酒也顾不及喝一口,筷子便夹起一块红烧肉。急不可耐地吃进赤艳红唇后的嘴巴里。且头也不抬,再吃第二块、第三块。
高篱见这位陌生大姐姐如此狼吞虎咽的模样,顿时掩不住忻悦之色,瞥了瞥昭婉。而昭婉朝他挤眉弄眼,示意他装作不知,别令人家瞧见,令大姐姐难堪。
吃了几口菜,黎伊伊连连赞口道:“好菜、好菜,公子厨艺真个一绝。”
如此佳誉,高篱端的不敢受下,便开口解释。“谬赞,谬赞。大姐莫要觉着我这拙艺难以令人下口就已经令在下心满意足了。”
“公子真的好厨艺,我——黎伊伊绝非夸口。哦!公子与昭婉妹妹盛情,我就不客气了,来,公子,我敬你一杯。”说罢,黎伊伊执起玉杯敬他酒。
高篱自然举杯与之对饮,且听她说起“昭婉妹妹”心中顿时揣度,这两名女子莫非在他做菜做饭这短短的时候里即已经互报了名讳和芳龄?否则怎么会头回见面就显得熟络了?
“伊伊姐姐不必客气,你饿了一天一夜,就请多用些。”昭婉不饮酒,却也不失了待客的礼数。
如此,一盘红烧鹿肉、一盘红烧鸡肉、一盘红烧东坡肉外加两盘素炒,一碗莲子红枣汤便被啜饮个碗碟朝天。自是,米饭吃得最多的也是黎伊伊。她饮酒都是一口干,几杯下肚便推辞不再陪饮,只道是自个就去庖房把米饭全数端来。足足吃了三大碗,她才打着嗝儿心满意足地停下筷箸。
还好,昭婉与高篱草草吃喝完毕都早已提前停筷,就等黎伊伊一人若似饿鬼般吞咽着一桌菜饭。
不再饥肠咕咕,黎伊伊抹了抹唇角,还算客气道:“不能白吃白喝的,这碗筷就由我来清洗。”
高篱当即一个“好”字,毫无推辞之意,便自我阐述道:“忙了好大一会,着实有些疲惫,那便有劳伊伊姐姐了。”
昭婉闻言本欲嗔责公子的无礼待客之道,但转念一想,人家白吃白喝自然不好意思,势必推辞,还不如干脆让她去帮着忙活,公子哥哥歇歇,那庖房的草药便可一并告知。“姐姐新来乍到便让你替我们干活,实在有失礼数。要不是我有伤在身,必然不敢烦请姐姐辛劳。这般,姐姐去了庖房,碗橱里侧便有个草药柜,上头皆标明草药名称,姐姐可按需抓取。”
“好!妹妹放心,我洗过碗筷,便来替你换药。”也是利索,黎伊伊起身便忙,擦桌收碗,端盘即走。
陌生女人始一出门,高篱便抹了抹嘴对昭婉便问。“昭婉妹妹,你与她怎么这么快就互报了名讳和年龄了?”
抬首仰视站在自己榻旁,一脸疑惑的公子哥哥,昭婉双眸闪出摇曳的柔波道:“不错,这位大姐名曰——黎伊伊,今芳龄二十有七。是个行走江湖的女子。我与她一见如故,故而也将我的名讳和年龄告知了她。”
剑眉一蹙,眸光泛出惊惧的光芒。高篱急忙道:“哎呀,昭婉,你真糊涂。人不可貌相,头回与人相识,怎可告知人家这些呢?而况你……你……你毕竟是……是剪绺偷盗的身份,若她知道日后漏嘴,官府还能饶你?”
知道公子哥哥关心她,自然她得说明清楚,免得公子误会。“公子,昭婉在你心中就这么蠢?难道我就不能捡不重要的事说?”
会意,高篱应是明白了昭婉并非什么大实话都说的傻姑娘,她必定还是留了心眼的。若真如此,他反倒可以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