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篱、昭婉双双举眉明眸瞧向了黎伊伊。对她如斯说法更觉好奇。
“姐姐说这世上还有这等本事的郎中,若非虚捏,真个倒令人称奇。”昭婉如此说话,亦可见她心中对腰伤将会留下疤痕实为在意的。
黎伊伊干笑一声。“三五日后,昭婉妹妹便可痊愈,到时姐姐必然为你奔波一趟。”此话说来是帮昭婉,亦是告知在场两人,她黎伊伊打算在玉竹居多待几日了。
昭婉心中稍一揆度,便明了黎伊伊的意思。不若顺水人情道:“也好,我这三五日便安下心来养伤,乐的个清闲。往后跟了公子做事,恐怕就没这份安逸了。”说罢,瞥了一眼高篱。见他一脸的傻气倒委婉一笑。“姐姐远道而来,昭婉妹妹甚觉与你有许多话说。不若姐姐就此与我一道多逗留几天,也帮着排遣妹妹一个人的孤单。”
“甚好!”黎伊伊接话便说,满面悦色不掩。
自此,人已在此留下,却对她身份不甚了解。高篱心中担忧不除,便又套话问道:“方才姐姐与我提及诗文,高篱估摸着姐姐应该也是热爱诗文书籍的吧?可否有雅兴就着水天一线各自赋诗一首,抒**怀。”
岂知黎伊伊摇摇头,尴尬而笑。“我是走江湖的,公子应是知晓了的。至于读书人,我也打心底钦佩的很,奈何无名师指点,只粗学几个字而已。不懂诗词书画,也不敢与公子这等博学雅士谈什么诗词。嘿嘿嘿!”
高篱见她如此处处为营,心中不免焦灼,想发怒却难以启口,不发怒自个又憋屈的慌。尤其昭婉将会与这位陌生的大姐多共处几日,万一昭婉有什么意外,他就如同袖手旁观一般毫无作为。
心中越是不安,这事儿便接踵而来。
只见双福从后园朝临水轩奔来,亦气喘吁吁,见着高篱便急忙启口道:“公子,您还是快回去吧,夫人又不肯吃老爷备下的早膳,老爷着急欲找您回去劝夫人呢!”
“啊!”左拳砸在自己的右掌,一跺脚,高篱瞥了一眼昭婉、又瞥了一眼黎伊伊。 “昭婉妹妹、伊伊姐姐,你们在此,我就先回去一趟瞧瞧。”
一挥衣袖,与双福一道赶紧离开临水轩,最疼他的娘亲有恙在身,又不肯进补,这贵体怎好恢复。
高篱再去“虔敬堂”,但娘亲与父亲怄气,遣去丫鬟,独个靠在榻上,依然不肯进补。“娘亲,您怎么不用早膳啊?”
“我儿回来了,一早又出去皮了吧?哼!娘知道了,你呀定是骗你父亲说去交往读书人朋侪,我看啊,你就是将哪个女子藏在玉竹居,所以这才又勤于离家的吧?”
高篱面上大惊,连忙疾步出了屏风举目四望,除丫鬟月荷在门口等着伺候外,已无他人,这才回到娘亲榻旁。“娘亲,您说话可要小声点,被父亲知道,可怎了得?”
娘亲虽然知道儿子私建那一隐蔽之处,但儿子后期转变,娘亲也就不再追究。
“怎么,真的觅得良家女子了?是何谁家的?”娘亲方才还愁眉不展的面上便染上怡悦。
高篱听及娘亲的问话,心念一转,想到黎伊伊总是逃避自己的问话,想来必然也是为难的不肯说吧?抑或是另有隐情吧?
“为何不告诉娘亲,难道你又、又去招惹风尘女子了。若是这样,我定然要告诉你父……”娘亲突然面色乌青,喘着粗气,咳嗽了起来。
高篱赶紧一手扶着娘亲的胳膊,一手便拍着娘亲后背。“娘亲,别着急啊!孩儿没招惹风尘女子,孩儿……孩儿我已觅得一位良家女子,她绝色容颜,为人纯善。”
“哦!”娘亲转怒为喜,虚白的面上突兀的显出慈和的一笑。“真的,篱儿真的觅得了?”
“嗯!”高篱狠劲地点首承认。
“那还不快告诉为娘这女子哪家的,年方几何?”虚白的面上更加增添喜悦。
瞥见条案上的早膳,高篱便面色一沉,撅着嘴道:“娘亲,您要是肯用早膳,孩儿就告诉您。”
“好!”娘亲应的干脆,立时提高嗓门。“月荷。”
“哎!”只听门口候着的月荷应声进屋,朝二公子福身后便等着夫人发话。
“去,把早膳端去热一热,我儿劝我吃呢!”娘亲一招呼,自然月荷便端着早膳离开。
高篱站起,越发的觉着不知该如何与娘亲说实话。若不告诉她真相,娘亲定然不依;告诉她真相,昭婉毕竟是剪绺女贼,娘亲还能高兴的起来吗?
娘亲斜靠在真丝软枕上,虚白的脸颊悄悄爬上了笑容。心中也在思忖着儿子究竟觅得哪位绝色美人。
“我儿觅得绝色女子是怎么个样呢?是不是也像你大嫂那般的清妍文静啊?”娘亲没见过昭婉,自然想象出的模样便以大儿媳妇为模本暗自参照。
此话始出,高篱眸光一紧,眉额一蹙,却没搭理她。
娘亲略作思索方才发现自己口误了。想来大儿媳初嫁入高家不久,大儿子——高赋一时热血沸腾未同大儿媳为高家留个子嗣便匆匆去边疆从军了。自此,大儿媳——李思虞便如同守活寡一般的煎熬过日子。从来这个大儿媳都不曾有过一句埋怨的话,孝顺公婆,为人处世亦甚为得体,深得公婆一致奖饰。
然,李思虞毕竟有她的长处,可二儿子觅得的姑娘未必就与李思虞一般的个性。如此思索,拿来比较固然有些不合适的。
待母子各自揆度心思一小会功夫,月荷便端来热过的人参燕窝粥。放在条案上,夫人便即刻端起,适中的热度几口便啜完。
“哎呀!胀死为娘了,莲子红枣羹还未消化,又多吃一碗早膳。”说着,华云岚便对一旁侍奉的月荷道:“好了,你端下去吧!”
月荷掩口偷偷一笑,应着,福身,端着空碗便告退。
内屋又只剩母子二人,华云岚轻抚自己的腹部立时便问:“篱儿可以告诉为娘了吧?”
高篱这才知道娘亲应是与父亲怄气,便不肯吃人参燕窝粥的。但娘亲体虚,终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故而,定是已命人做了一餐莲子红枣羹。对父亲历来大补的做法,娘亲总会与之口舌针锋,且她肚肠不适,吃过厚味的补品、油腻食物反而会令她受不了。
看着娘亲一脸的怡悦,高篱不想扫娘亲的兴,便据实告知。除此,他还将神秘的陌生人——黎伊伊如何迷路,暂宿玉竹居一并告知。
娘亲谛听着频频点首。“我儿也是呆傻了吧?怎可找这样的女子呢?还打算女救男,你便是这么有出息?”
“娘亲,孩儿知道您历来有异于常人的主见,也令父亲为您痴狂,一辈子只娶您一个妻室。所以,孩儿料定娘亲绝不会反对我的这个选择,将来孩儿也会只专心对一个女子足矣!昭婉的确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子,绝非仅仅只有姿色,孩儿可保证。”高篱信誓旦旦,一脸肃穆,沉着。
对儿子的赞誉,做娘亲的自然很受用。不免乐得“嘿嘿!”坏笑,而后道:“你这浑小子,娘亲虽是出身贫穷庶人之家,但为娘自幼便被灌输大家闺秀的礼数。想来你父亲与你娘这般互敬,可不是因为我懂得这些吗?可你为今却找了个江湖女贼,这……这……成何体统?我如何能答应你,且你父亲料必是要反对的。”
“娘亲,孩儿只喜欢她,收她做了女护卫她便再也不用干偷盗之事,从此,哪还有什么江湖女贼之说?只要娘亲好生劝服父亲,孩儿保证以后便用心思为父亲分忧,待在家中,再也不乱跑了。”高篱挽着娘亲的臂膀摇来摇去,又似大孩子般调皮。
娘亲也是烦了,竟然无奈地应了他,并要儿子保证先得过了娘亲这一关,而后必然力劝父亲应允。
高篱大喜过望,不知娘亲会如此爽利,这后顾之忧便去了一半。
然,娘亲对可疑的黎伊伊却道出了她的担忧。“篱儿,人不可貌相,别只看外相憨直,其内心善变的人会令你那昭婉姑娘防不胜防。你该知道,这世上最毒不过妇人心。娘亲劝你还是得着机会摸清黎伊伊的来路才成。”
娘亲越这般说,高篱越竦詟,起身踱步来回,失了主见。
“娘亲知道你有了可意的女子也就放心了,篱儿你且回去玉竹居吧!好生待人家姑娘,养好腰伤便带来府上,让为娘替你瞧瞧!”娘亲一挥手,便劝他离去。
高篱得了娘亲的激劝,自然信心大增,他知道昭婉再回避他,只消时日感化,机会总该是有的。如此,先保护好昭婉,助她寻获父母双亲亦是当前必需做好的事。
清风拂面,秋日高远。使遣双福再驾着马车送他回返玉竹居。此刻愀然不乐,是心中思忖黎伊伊的来历而忧心忡忡。
去去又来,这般短暂时光,若黎伊伊心生疑惑,他该如何应对。昭婉倔强,难以劝服,若自己执意怀疑黎伊伊的来路,引发两位女子家之间的不快,他岂不是连昭婉都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