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语虽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但这个小丫鬟聪慧可爱得很,不仅灵巧,且懂得拿捏,对高府的人与事她还能为昭婉姐姐出谋划策,点醒昭婉。比方说高府最难相处的高老爷那是万万得罪不起;比方说二公子曾经放浪形骸,为今却突然性情大变,将来定能堪以重任;再说夫人吃斋念佛,慈悲为怀,不吝接济贫苦百姓,可谓高府最为令人仰慕的“活菩萨”;可知语提及大嫂的为人却兀地话锋一转,说大嫂为人具有双重性格,对人好起来也肯交心,倘若对人厌恶起来恐怕阴鸷的比起高府最有权利的老爷还要狠戾几分。
尤以知语秘下告知昭婉姐姐关于大嫂的为人时昭婉还不信为真呢!可当知语说出被大嫂伤害过最深的人物小翠清楚一切的时候,昭婉才心下一沉,仿佛眼前的大嫂犹如绝望的孤妇恚恨着高府所有的人和高府里存在的一切,绝色美妍的女人一对润水的双眸里隐隐跳动着火光,而后便是大嫂绝望悲苦的狞笑。
自是在大嫂狞笑的对面是一片火光冲天,高府顿时陷入火海,随后只剩残垣断壁。
心中有些揪痛,不为自己的经历与现下逢遇的纠缠而感喟人生的哀荒,而是为大嫂的不值唏嘘不已。
月色如幻,清风蚀梦,介于清醒与恍惚间的一片天地里,昭婉又小女人地摇头叹息不止。
无论如何,世间的人与事都不可能全数遂愿,总有得意与侘傺之时,谁都会有自己的那些幽苦烦闷。
想想也罢,自己毕竟才来高府,这里的环境并不了解,虽有下人的密告,但未必就全数可信,还得靠自己去触碰,去领会每个人的不同。
昭婉起身,也觉着秋凉渐生,回房歇息才好,而况还得多研想明日该如何教习那八位家丁呢!
四下早已无人,亥时已过,阵阵凉意早已欺身。昭婉觉着无必要在人前飒爽做作不堪,遂莲步轻缓,娇躯弱弱向前,就待回到桂庑。
一阵破风声突然从她身后传来,犹如流矢从右耳畔呼啸而过。说时迟那时快,凭赖十余年的武艺功底,接飞镖的本事轻而易举。
所谓借力卸力便是昭婉接住飞镖的一瞬,她即刻带动手腕在半空中划了几圈,以减少流矢力量太劲可能拉伤手指的危险。
错花指划过几圈后匆遽停止,破风声亦消散无迹,犹如凭空飞射而来的利器却不知是何人所为。
飞镖的寒光在月色的晕染下格外清冷。昭婉使眼角睨了一眼右耳边的飞镖后,她的身形便不知何时就已转身向后,清幽的眸光如两柄待出鞘的利刃直抵对面任何可寻的痕迹。
果不其然,再精明的偷袭之人亦有破绽留下,虽是一身全黑的夜行衣穿在身,可皓月当空,反而容易暴露目标。昭婉犀利的双眸终于定格在对面桂庑里的一隅。
不露声色,假意转身,昭婉使出迷惑偷袭之人的一招,而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错花指在半空中使了九成的功力,倏尔借助柳腰掣曳,半个身形转回之时飞镖已离手反袭一身夜行衣的偷袭者那去。
“啊!”随着破风声划过对面,黑衣人暗呼一声,虽然刻意减弱音量。但昭婉知道,对面的人被她反射出去的飞镖击中了。
身形一纵,宛若花豹蹴地而越,驾跨一道弧线,平日里练就的轻功用在此时恰好大有作用。不过十几个劲步,昭婉大喊一声。“贼人哪里逃!”
话音方落,腰间的绿宝石乌金短剑便已抽出出鞘。寒冽冽的暗芒在月辉反衬下令人感受到的竟是死亡的窒息。
黑衣人双脚一踏,从桂庑里一个纵身,于半空中连翻了两个筋斗,手中两柄银芒利斧持于左右手中挥舞而来。
“锵金”之声遂起,刺耳的金属碰撞声惊扰了夜的清净,两道人影你来我往互不相让。除却金属碰撞出的“锵金”之声外,斗到使力处各自换气吐纳之声亦不由自主从各自口中呼出。
偌大的高府前院总会有人尚未寐下,但听一名小厮尖利清越的嗓音唤出。“有刺客、有刺客!”
方才还与昭婉缠斗未止息的黑衣人见到自己被人发现,拔腿欲逃,岂料昭婉星驰电走,那柄公子哥诚意相赠的绿宝石乌金短剑在这样的危急时刻发挥了它极致关键的作用。
绿宝石乌金短剑的暗芒影绰于黑衣人身形四周,死死断去了他的退路。方想往前,那柄短剑便刺向他的后背,改为向左,短剑亦从他的左膀劈下欲刺,黑衣人只能改为向右。而向右的方向便是往府里深入。昭婉意识到黑衣人可能对府里上下造成威胁,遂越发嵯岈乱刺,惊得黑衣人左闪右避。
激斗正酣,岂料方才的叫喊声竟然真个惊动了府里他人,而此后惊呼声更此起彼伏。白日里才头回研习武艺的其中三名家丁已然来至假山后方、昭婉与黑衣人激斗的场地。各自看清缠斗的双方后,一道提着手中的长棍、斩马刀助阵对敌黑衣人。
单打独斗已是不讨巧,又来了三名家丁的黼黻阻挠,黑衣人更急于脱身速逃。奈何身后的女教头原来真个是厉害的角色,打不赢她亦脱不得身,急的黑衣人嘶吼着“哇哇大叫”以恐吓阻路的家丁。
倒是家丁们也不甘示弱,个个抡起手中的兵器奋力击敌,困住黑衣人几欲再难招架。
一对银斧左迎右挡,只有防备的力道了,黑衣人粗喘着大气,脚步顿时凌乱不堪。
不知何时,家中的几位主人都被惊扰醒来旁看。白日里还嫌昭婉不肯展示武艺的公子哥那是看的既惊又喜。惊的是昭婉竟然打的黑衣人倒地几回,可黑衣人利斧拼死抵抗,致使昭婉无法一时半会就能擒获黑衣人;喜得是黑衣人起身再跑的方向总是面对手中拿着长兵器的家丁,似乎并不惧怕,唯对身后的短剑女教头惧畏的有十分。
府上惊呼声此起彼伏,灯笼、火把已将前院照的通明。越来越多的家丁投入围困黑衣人,昭婉反倒倏尔停止穷打的架势,一旁瞧戏地看着黑衣人慢慢陷入疲惫不堪。
“行了,众位退下,本教头一人便能擒他。”昭婉眼见七八名家丁竟然都不能擒获一个受了伤的黑衣人,反而在她停手后,家丁们反倒处于被动。是故,昭婉一声令下,遣开众人,她好使尽全力将作最后一击。
说时迟那时快,昭婉再度蹴地而越,又一番迅捷如花豹疾步而去,乌金短剑划过破风声刺向前方的黑衣人。
“不好!”黑衣人惊呼一声,身形一乱,脚下一崴,便兀地倒地。若说这般错乱偏偏打巧就此救了他一条命。双斧交错乱砍,而后一跃起身,也是拼尽全力抗击。
激烈的兵器撞击声与碰擦而起的火星迸溅四散。昭婉身形一晃,柳腰旋转,意图像对付玉竹居那三名赌坊打手和昨儿个夜宴时对付高府家丁的技艺以最快的速度击倒黑衣人。孰料,黑衣人可非不会武艺的普通打手,身子甚是灵巧,错步一闪,躲过昭婉旋至他身后欲施与他的致命一击。
一计不成,昭婉银牙一咬,啐了一口。“你不知死活!”她终究不再变换招式,只道奋力击刺,待黑衣人越来越弱,只有招架之力的时候,昭婉飞起一脚,左手纤掌发力,于闪电般的速度间,一脚踢中黑衣人腹部使得他身体惯性前倾,柔掌千斤,可击石碎骨,便一掌将黑衣人推出了一个趔趄,足足使得黑衣人后退了七八步还是重重倒地翻了个跟头。
桂庑廊道里,公子哥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瞧着激斗场面,可他毫无能力,只能干着急,担心昭婉随时不小心而遭不测。
然,如今的态势分明就属昭婉占据上风,黑衣人已经越战越乏,根本就不是这位高府才招募的女教头对手。
除了高篱,桂庑廊道以及前院空场地周围的人都在看着女教头神武的风采,在暗夜里气势汹汹。
放慢了疾行的脚步,已经伤势在身的黑衣人才艰难地爬起,昭婉不疾不徐正正好近至他的身旁,纤柔掌风又是一击,这回黑衣人竟被推得腾起伤躯抛向他自己的身后重重摔了下地。
胜券在握,昭婉更加如同花猫戏谑盗鼠一般游刃有余地逗弄着黑衣人。“你这般宵小之徒还是俯首就擒吧!”
黑衣人方艰难爬起,双腿打颤,对女教头如此的好本事真的吓得不敢再迎战,只有后退的份。但他对女教头的威胁却不搭不理,默默喘着粗气后退不辍。
昭婉冷眸噙满汹涌的波涛,举起持有乌金短剑的右手将行给对方狠狠的一刺,就此重伤黑衣人而迫使他最终的屈服。
孰料,一阵流矢般的破风声从昭婉的耳畔飞来。她暗道不好,赶紧身形一侧,用左手食指与中指之间夹住飞镖后再在半空中划起圈圈,匆遽停讫。待完全转身背对着黑衣人时,三道黑影全身夜行服着身便从三个方向的桂庑顶端窜下直冲昭婉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