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方到高府门外,昭婉便乘先下了车辇,绕道小门等候双福待会去为她开门。而高篱则阔步迈入府内,却才发现府内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下人们见了二公子纷纷欠身问候,高篱亦噙笑回应。待行至知音堂,杨管家却说老爷同夫人去了后院习武场地交代一帮同行的家丁和暗卫呢!遂,高篱疾步便朝习武场赶去。
此时的习武场八名昭婉教出来的家丁与十多名全身穿裹黑衣且蒙面的暗卫整整齐齐地列排三队听候老爷的训示,夫人与大嫂皆在一旁观望。
高篱阔步而来,侧眸间,昭婉亦快人一步,已行至习武场站在大嫂李思虞身旁。
但听老爷训话道:“各位都是我府上的精华人物,此番追随我二子篱儿一同跋山涉水去往千里之外,别个不说,惟保证小主人的安危系众位的重责,不得有半点闪失。不过你们也请放心,先前暗卫与家丁共计二十四人负责公子出行的护卫,随后老爷我还会再派若干暗卫殿后以保随行物件不受滋扰。中间人等老爷我也安排了家丁、长工专司负责押运。如此,前路漫漫,各自分工明白,需要的是相互协同,切不可内生嫌隙。切记!”
父亲老眸侧扫一眼便见着儿子已在自个右身十步开外。如此,他又扬声一句道:“二公子的安危就全靠打头阵的诸位了。”言罢,一个抱拳朝二十四人施礼。
众人见状齐声道:“愿为二公子效劳。”
老爷点首,笑容上脸,转身来到夫人身旁。对在侧的昭婉道:“莫教头此番随我儿一同前去,路上的安危需得格外小心,老夫随时会与你们飞鸽传书联络,再派得力暗卫每日来回传递消息,一定得保此次来去平安。”
昭婉连忙抱拳欠身施礼。“老爷请放心,昭婉当尽力护卫公子,绝不会令公子遭到半点危险。”
“好好好!莫教头的本事老夫也见识过了,有你这话,老爷我也就安心了。”言罢又侧颜唤了声。“篱儿,过来与你娘、大嫂道个别吧!”
高篱应声称“是”近至娘亲身旁。而娘亲已然泪眼蒙眬,拉着儿子的手道:“我儿甚少出远门,此回独个领命担当大任,为娘该为你高兴才是。可为娘知你涉世未深,路上虽有这些人护着,你自个也要当心才是,切莫惹是生非,办完事即刻归来,别让你父亲,你娘亲我还有大嫂为你担心。”
“是,孩儿一定不辱使命,做一名堂堂男子汉,以不负父亲、娘亲还有大嫂的期望。”高篱说罢,就拉住娘亲的胳膊讨好地望着娘亲,掏出汗巾替娘亲拭泪。
大嫂适时说话道:“小叔,你此去一来一回两月左右,昨儿个你大哥差人送回家书说年前便会赶回,我想你兄弟二人可巧两个月后该前后返回,到时也好再见面畅叙一番三年之别兄弟情。”
“大哥的家书我已知悉了,大嫂,哥哥三年不回,此番归来,弟弟也为大嫂高兴。你且耐心等待,为今他升任校尉,将来必然要成将军的。”算是道别的话语,也是说句令大嫂开怀的话,鼓励大嫂等待夫君荣归故里。
大嫂心中一甜,盈盈一笑,侧颜望向别处。
父亲伸手拍了拍与他一般高拔的儿子还算宽阔的肩膀。“我儿算是第二回出门了,今次身负重任在身,为父却不能在你身旁时时提点,全靠自己了。此番出门,若还有什么难事你可与莫教头互相商略,我瞧着莫教头很有灵性,可比你沉稳的多了。”
“是!孩儿遵命!”高篱说话间亦浅笑瞥去昭婉那。
“老爷高抬,昭婉当尽心尽力佐治公子,保证平安归来。”昭婉再度朝老爷欠身抱拳施礼。
又是呜呜咽咽声起,正是夫人舍不得与儿子离别的啜泣声。一边抆着眼泪,一边拉着儿子的手。
“好了、好了,夫人莫要婆婆妈妈,篱儿是出门锤炼一番,将来也好接了我的重担,岂不好事一件?若舍不得,总放在身边,成日里游手好闲,只怕毫无用处,成了败家子可就更加令人伤心咯!”老爷说着,也掏出汗巾替夫人抹眼泪。
高篱听言,龇牙咧嘴、憨憨一笑。知道父亲此回绝不再是斥责他了,而是对他的信任褒奖。
倏尔,高篱想到了时局变化,遂在走之前决定对父亲说。“父亲,我昨个已与了周管家五百两银票,从此便收为我用。他答应孩儿尽快从古府里细查古老爷生前的种种罪恶,待证据到手,他必然会及时送来我府上的。此番,孩儿这一走,宋知府那边父亲还当小心对付着才行啊!”
高学古正安慰着夫人,听儿子一番说辞后,他颔首赞道:“我儿越发的长进了,好!知道替父亲分忧了。不过,你也大可放心,为父早有安排,宋知府若真被朝廷降罪,我与他的罪证恐怕也不是那么好找到的。”
一捋髭须,高学古昂首挺胸,双手负立,壮阔的胸怀对着习武场,一副毫无畏惧的当家人巍峨雄健。仿佛一切灾祸都逃不出他的恰当阻截,自然可化险为夷。
高篱点首,“这般,孩儿便放心了,此番去王御史那多一手准备,料必可让我府上高枕无忧了。父亲,末枝细节孩儿需交代一番,如此我到昌平院里安排几句便去去就来。”
“好,你去交代,出行队伍就交给为父来安排。”父亲一挥手,示意儿子先去处理昌平院内部事宜,他则留下宽慰夫人。
高篱即刻迈开健步,连走带跑便朝昌平院赶去。昭婉见势亦随之。
瞧着儿子远去的背影,泪眼婆娑的夫人哽咽道:“老爷啊!你瞧瞧,昭婉与篱儿形影不离,多好,多般配啊!”
岂料,老爷浅笑的面上顿时拂去笑容,肃然回归。“夫人短视,莫教头毕竟是江湖儿女,篱儿乃是我高家的继承人,如何般配?待我查清她的底细再从长计议。”
说着,老爷眸光一转对着大嫂——李思虞道:“思虞,你与莫教头背地里交好,为父与你娘说的话切记不可对篱儿、莫教头透露半句。”
思虞听之一阵瑟缩,唯唯诺诺连忙称“是!”在高学古这般雄阔的男子面前她这样的小女人惟有服从,不敢说出半分自己的想法,哪怕她也觉着小叔与昭婉妹妹如斯的般配。
昌平院里惟有小翠与知语是高篱与昭婉各自都要离别时依依不舍,说道两句的体己丫鬟。
高篱交代小翠的话不仅仅是离别这些日子谆谆嘱咐她管理好昌平院,还要她记住保密玉竹居的存在,恰当之时也可同双福一道去玉竹居瞧瞧,多多关心玉竹居里三个女人的衣食用度。随即,他便行至墨香斋,书案后的柜子里取出一件锦盒,内里装着的正是昭婉渴求的玲珑玉佛。
“小翠,你别婆婆何妈妈的,作甚?我出门练练胆,又不是不回来了。”说毕,高篱连忙取出汗巾为面上珠泪滚滚的小翠抆擦。
“二公子出门在外,一切当心。”嘤嘤咛咛,与她心中早就是夫君的男人面前再无往日闲来斗嘴的烈性了,唯有一弱质女流难舍的别离。
书房门口处,一身劲装包裹的女教头莫昭婉恰欢欢喜喜交代过知语后,便来支会公子该快些出发。孰料,一对主仆却逾越了礼数的恋恋不舍举止令她一时慌乱了手脚,不知所措的愣愣在门口,进不进出不出。
公子正面对着书斋门口,再钝的眸光也是瞧见了佳人来临,为小翠抆泪的右手不禁就是一抖,连忙收回。双眼圆睁,失措的面上顿时起了惶遽之色,傻傻地望向门口。
小翠瞧见二公子反常,遂转身回面,这才见着二公子的心上人正不知所措的双眸瞧向她主仆二人。也是心下一晃,自个就急急抹去别愁的清泪,稍一荼缓,随即心神回复,开口便圆话道:“原来昭婉姐姐来了呀!快进来,我与二公子正商谈琐事,心里觉着愁苦,二公子安慰我呢!哦!方才二公子吩咐我有空要去玉竹居照看,且说昭婉姐姐的两位朋友也在那,如此,既然姐姐来了,小翠也跟你说一声请放心,小翠一定照二公子吩咐的办,也会替昭婉姐姐多多给予你两位朋友优渥待遇的,缺个啥吃的用的,我都会与双福商量着送去。”
“哦!我是来提醒公子该早些上路的。那个…小翠妹妹得空去玉竹居的话可不要忘了帮我带话好歹让我的两位朋友留下等我返回。嗯!那我就先走,你俩有话好生说吧!”一转身,昭婉不再犹豫,迈步离开。
忽而,廊道一阵深秋的蚀骨清冷之风抚来,面上一片冰凉,不禁昭婉打了个哆嗦,莲步渐缓,待行至昌平院月洞门前,突觉胸口处抑塞着难以呼吸,悄怆暗袭,不自觉便回首瞧了一眼公子是否随在她身后。然,却不见公子的踪影。
深吸一口气,待吐纳一番平复心境后,昭婉这便迈开阔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