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混账东西,又缺打了是不是?”罗招眸光圆睁,龇牙咧嘴,掀开被褥就欲下床。奈何左脸疼痛不已,左手抚上左脸颊,轻按了下,粗喘着气,恨恨地盯着大春,平复一番心境,遂气恼道:“你们长大了,一个个都想离我而去,那好,那现在都给我滚吧!”躺下,拽着被子盖在身上,侧头便不看床下三人。
“师傅,您消消气,昭婉不再问了便是!”昭婉一壁说一壁手肘杵了杵同她一起跪地的大春,示意他起身。
自是,大春起身随师姐、公子一道退出客房留师傅一人顺顺气,免得再惹恼他老人家了。
三人方来高篱的客房,还未坐定,只见一名高瘦家丁进屋便气喘吁吁来不及俯身急急便道:“二……二公子,出……出大事了。”
“何事如此慌张?”高篱蹙眉,聚目瞧着家丁问他。
“二……二公子,后方家书快报说……说……”高瘦家丁吞吞吐吐。
高篱伸手拉着高瘦家丁的胳膊道:“来,别急,坐下来慢慢说。”
此刻,大家为罗招之事心情皆已愤愤不已,家丁却这般慌张,高篱真个担心会出什么大事。
家丁吐纳了几口气,缓缓神,擦去额头上的虚汗,这才平静地说:“老爷遭奸人劫掳,不知去向。”
“啊?!……”犹如晴空霹雳,朝后趔趄几步,高篱差点站立不稳便要摔倒。
此刻,大春眼疾手快,三五步上前,双手一扶,公子便被他给扶稳了。
然,还有比这番令人惊悚的消息吗?即使罗招厚颜无耻说要十万纹银,想来高家也能给得起,但高家主人被劫掳,这可关系到高家前程走向啊!且,如今正处于多事之秋,当家主人出个意外的话,高家就要危险了!
甫听此言,昭婉亦竦震不已,见公子六神无主,傻愣愣的模样,心中顿时便替他担忧了起来。
与公子一路相伴,公子的为人她最是清楚,也知道高老爷对高家的无比重要。而今,当家人失去音讯,高府岂不乱成一锅粥?高篱对他父亲的敬重,为今又身在千里之外的京城,这可如何是好?
可,容不得她多思忖,此时的公子最需要的便是有人替他出谋划策,帮他一起迎接艰难。如此,昭婉连忙问家丁道:“家书可说被劫掳了几日?”
“五日前!”家丁如实回答。
“究竟为何劫掳老爷?在哪掳走的?可留下什么线索?”昭婉耐心询问。
家丁摇头像拨浪鼓。“没有,什么线索也没有留下。是老爷单独出门时被奸人掳走,不过夫人已命暗卫四处搜查了。”
蹙眉凝眸,昭婉侧颜盯着高篱,美若仙子的面容染上一层忧愁。可她此时顾不得自己的忧愁,她需要开导公子才成。“公子莫急,无论是什么人做事,其必然有因,有因必然会求果。如果是求财,对方必定不会加害老爷,若是出于其他缘故,就看对方到底是为了什么了?”
“昭婉,你说,对方是为了什么?”高篱问了昭婉也难以答复的问题,可他担心也正是这样的问题,不为钱财的话,父亲可能真要危险了。
公子双拳紧握在半空中挥舞,双眸噙着赤红,剑眉挑起,龇牙咧嘴,咆哮着,面上愤怒异常。
昭婉莲步移动,近至公子身旁,柔荑拉着他的手臂。“公子可要冷静,为今你身在京城,赶回去也怕要浃月左右,如此,可先与府里暗卫联络,命他们想尽办法也得先找到老爷被掳去何处?对方为何掳人?而后再做打算。”
“对对对!赶快纸笔伺候,我马上就修快书一封。”高篱失了思绪,如同无头苍蝇,迈步就走到桌旁,坐定。“快,快拿笔来。”
“好,昭婉这就去准备。”她转身便走。
岂料,高篱突然咋呼一声。“慢着,我有主意了。”
昭婉回面,“公子想到了什么主意?”
高篱一对眼角处抽搐不已。“备上快马,我连夜兼程,不坐车辇耽搁,料必几日便能赶回府上。”
言罢,高篱起身,双眸一扫,定定落在昭婉的琼肌雪颜上。“昭婉愿同我一道吗?路程颠簸,若你不愿,可撵上大队人马,与他们一道返回玉湘城,高篱也不会怪你。”
昭婉眸光一紧,润唇启开,丁香小舌跳动。“公子这是什么话,昭婉乃是公子贴身护卫,谁都可不陪你,惟昭婉必然要尾随你左右,任公子差使。”
一丝笑容从公子面上划过,很快他颔首道:“那好,昭婉你去安排,就我等与十六名护卫一道先前返回玉湘城。路上我再做打算。”
“好!昭婉陪你。”说话间,她心中念头一闪,遂又对公子道:“公子,昭婉有个不情之请,想请你同意我带上师弟一道追随公子左右。”
“当然求之不得,那就赶紧收拾一番。”高篱又对家丁道:“通知众人带上各自包袱,我们戌时即刻出发。”
“小的遵命!”家丁退下。
与此同时,昭婉招呼大春去了罗招的客房,与师傅说明要害,请求师傅谅解她师姐弟二人在他受伤期间的离别。孰料罗招并未言辞过激诘责,反倒好生提醒昭婉要照顾师弟,在高府小心谨慎,决不能丢了他老人家的脸。是故,昭婉也无暇顾及师傅话中之意,反正日久天长,来日若师傅别有用心,她自然不会襄助师傅加害公子的,且也会设法予师傅一个好的回报,毕竟是养育了她十八年的贼人,别人瞧不起他,可昭婉自知不可瞧不起他。
各自人等一气准备,待戌时已到,人都来齐,高篱骑上高头黑骏马,手一挥,众人皆上得马来。天色已晚,却也没了狂风暴雪,耳畔边虽是冷风瑟瑟,倒不影响众人快骑。
时光飞逝,披星戴月,转眼不过九日,一行人等竟冒着天寒地冻,露宿荒野终究赶回了玉湘城,途中飞鸽传书得知高学古是被一群不明身份的黑衣人给掳走的,至于身在何处依然成谜。
高家大院前院,高篱、莫昭婉、大春以及十六名护卫皆在此见着夫人——华云岚。但见夫人老泪纵横,本就消瘦的躯壳弱不禁风地凭风吹舞着兰花斗篷。
高家当家人被掳,夫人暂代夫君之职为儿子一行人算是接风了。此刻,午膳时分,夫人与篱儿叙叙别离之苦几句之后,又赞许众人护卫公子不易,命人备下银两以资奖赏。
娘亲长居内帷,吃斋念佛,不问家族事务。没曾想到了关键时刻也能做事赅备,不辱没高家当家夫人的英明。府上对老爷遭掳之后的各项内外处置,夫人竟然能条条理理吩咐各人各司其职,也没出现高篱与昭婉设想中的混乱不堪。
吃罢午膳,十六名先头归来的护卫便被安排歇息,以修养一番再做他用。而高篱虽人高马大,奈何长期衣食无忧,不善勤苦,这次的远程颠簸,用过午膳便觉着不舒服,他病倒了。
面色苍白,虚汗竟也湿透了中衣,高篱眸光失神。夫人真个急的泪眼迷蒙,遂命高府御用李郎中为篱儿一番诊断后,开了一剂方子,此刻正由高篱贴身丫鬟小翠一口一口喂二公子喝药汁。
华云岚坐在儿子榻旁,一只手抓住儿子修长如同女子的手儿道:“篱儿,你再不能吓娘亲了,你父亲被奸人掳去娘亲已经快承受不了这份重担,你再有个三长两短为娘怎么活呀?”
蜡白的面上,煞白的唇角微微翕动。“娘亲,孩儿没用,在这个节骨眼上生了病。”
“我儿快别自责,娘亲只希望你早日康复,来接替娘身上的重担,这高家将来最终也需要你来统摄带领。”夫人边说边抆着眼角的泪痕。
伸手推了推药碗,示意小翠别再喂他吃苦药汁了。眸光无力,心中疲殆,他太累了,只想好好睡上一觉。但在他闭目寐下之前,他必须有所交代。“娘亲,就让昭婉佐治你吧!她有勇又有谋,必会替娘亲分担重任的。孩儿太累了,我想睡一会,娘亲,你就让众人都散了好吗?”
“好,娘亲不扰了你歇息,我马上就与众人出去。”言罢,起身,华云岚遣散几名丫鬟和小厮下人们,与李郎中、昭婉、大春他们一道四人出了篱儿的寝房,只留小翠照看服侍这位病倒的二公子。
“李郎中,篱儿真的没什么大碍吗?”华云岚之前已听李郎中说起二公子病倒是因为日夜行程,再加上伤寒引发所致,并无大碍,只消喝两剂苦药汁便能康愈。
“小人以性命担保,二公子绝对无事。”李郎中一壁说一壁抱拳欠身。
“那就好、那就好。李郎中辛苦了,你下去歇着吧!”
挥退李郎中,夫人面上难掩憔悴,回眸看着昭婉。“莫教头也辛苦了,篱儿虽嘱咐老身令你佐治我,可老身知道你也与篱儿一道长途跋涉劳顿的很。也不说了,你就去歇着吧!你这位师弟暂且与你一道护卫篱儿的安危。”
“好,昭婉歇息一番恢复体力,必然不负二公子嘱托,再来尽心尽力佐治夫人,听凭差使。”昭婉抱拳俯身,而后带着一身的倦意携师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