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招自个轻擦慢抹,而后闭目不语。也是伤得不轻,左脸撕裂,方才说话都扯拉的痛,此时杜口休养是最好不过的。
见师傅无心多言,昭婉缓步近至师傅卧床前,伸出一双柔荑拽着被子朝师傅颈部上拉,轻轻掖了掖。“师傅好生歇着,昭婉先出去了。”
罗招睁开双目,没力气地瞥了一眼美若仙子的女徒弟,点点头再闭目不言。
柔指戳了戳公子的右臂,昭婉嗫喏道:“我们出去,别扰了师傅他老人家的修养。”又看着师弟道:“大春,你也去歇着吧!有什么事尽管唤师姐,我便会赶来。”
师弟做了个“是”的口型。
与此同时,高篱颔首、会意,随昭婉莲步之后,二人又回到高篱的客房。
此处只昭婉与公子二人,无人在侧,高篱心中却想到另一番趣事,闭口一笑,而后打诨道:“想你师傅今番被丁二爷所伤,我就算为你师傅购置居宅也得远避丁二爷的眼目,否则丁二爷做了初一、再做十五你师傅两边脸岂不都要被砍伤?”
昭婉玉趾一跺,一道冷眸睨了过去,唇角一勾,奚落道:“不烦劳公子操心,我想师傅未必就会接受高大公子购宅的好意,师傅经过此番,他一定会带着大春隐遁远方,以免再遭丁二爷的祸害。倒是…”她即刻侧身与他正面相对,眸光一凌。“倒是公子身上的玲珑玉佛依我看并非祥物,恐怕公子更应该担心丁二爷不会放过你才是。”
这方才柔媚娇顺不过半炷香左右的时辰,绝色佳人竟又是“翻脸无情”胆敢“藐视”好心助她的公子哥了,真是令公子哥杵在那一时无言以对,只有愕顾瞧她。
“傻愣着作甚?你我还是坐下来绸缪一番,既能保全师傅、师弟免遭丁二爷的祸害,也要赶紧撵上大队人马,须知这一路长途跋涉,你这“主帅”离队,万一出个什么意外,回玉湘城,你父亲还不罚你个半死!”昭婉说罢,便坐在桌旁的长凳上。
高篱连连颔首,遂几步上前坐在昭婉的对面,恭敬地等着很有主见的她筹划一番。
昭婉也不再客气,清眸盈盈与他相视,润唇皓齿张合、丁香小舌跳跃不辍,如此如此、这番这番,一大通因果相连的手段与危机应对的法子都缜密道出,非得步步为营以保万无一失。高篱听来只顾着点头称“是”心中也对昭婉更加的信任倍加。
……
日暮时分,用过晚餐,高篱陪昭婉来至罗招的客房,大春正坐在卧床旁给师傅喂食米粥。见师傅吃的差不离了,昭婉与高篱都坐定后,她启口道:“师傅,昭婉已与公子商略过了,你与丁二爷这档子仇怨今日结下,估计他也不会放过您老人家。为此,征得公子同意,我们师徒三人不若都随公子去玉湘城高府去隐世,一则可避开丁二爷的追杀、二则公子有恩于我师徒三人,我师徒三人到了高府齐心协力任公子差使也算报答公子的恩情,师傅您老人家意下如何?”
睥睨了一眼昭婉与高篱,罗招缓缓启口道:“不必了,为师自有去处,料他丁二爷通天的本事也别想找到我。只是你这师弟年纪也不小了,若你肯带他在身边照应,为师也好安心隐遁起来。”
“这……师傅……”昭婉再劝道:“师傅有伤在身,徒儿实在放心不下,您就随昭婉去高家修养一段时日,再做打算吧!”
“哼!”冷笑一声,罗招再道:“不必了,师傅不想委身任何人,你也无需再劝我,就这么办吧!明日你带上大春即可,再设法联络上你师妹,待日后为师自然会去找你们的。”
昭婉连忙起身,“这……”
罗招摆摆手,摇摇头,“你们都走吧!别再管我,为师自有法子。”而后杜口闭目,不再理会。
“也好,既然师傅深明大义,昭婉与大春的安危我高篱一定负责到底。只是有一事还需再度言明。”高篱起身,眸光定定地瞧着卧榻上的罗招。
但见罗招缓缓回头,瞧了一眼高篱,面无表情地问他。“公子还有何话但说无妨。”
高篱左拳轻砸自己的右掌,摇头叹息道:“唉!此事不问明,我寝食难安,就是昭婉的亲生父母到底是……”
不待高篱说完,昭婉打断道:“公子作甚?师傅有伤在身,莫要再惊扰他老人家。”其实,昭婉心中暗暗期待师傅能立时回话,解除她多年来的心病,而且公子问话也是晚餐之前她与公子商略计策的一项而已。
昭婉的故意埋汰并未让高篱左顾右盼,他坚定的双眸始终还是盯着卧**的罗招。
罗招眸光一扫昭婉,再看了看高篱,嘴角一抽,显得疼痛不已,“嘶”了一声,面上不悦的狠戾必显无疑。“怎么公子总爱干涉我师徒之间的琐事吗?难道没其他事可做了?”
蹙眉,高篱双眸如电死死瞪着罗招,薄怒溢于言表。“罗师傅逼昭婉剪绺偷盗,令昭婉险些丧命,如今你不觉得亏欠了她吗?只是昭婉父母下落的线索而已,您这位师傅却守口如瓶这些年,可想过昭婉的感受?枉称人师,却对徒儿如此冷漠,您究竟是为何如此?”
罗招见高篱出言不逊,而此时的昭婉则伫立一旁不再加以阻止,心下顿时明白了八九分。冷哼一声,罗招再道:“想来是昭婉教你这般问老夫的吧?好好好!徒弟长大了,不再受我钳制了,想要展翅高飞了。也好,如此你也就与师傅一刀两断罢了,去走自己的路,师傅从今往后再不会阻拦你。”
听闻罗招如此说辞,昭婉声泪俱下,双膝跪地。“师傅……您别这样说,昭婉……昭婉蒙恁老人家养育才能长大成人,自然该留您膝下侍奉一辈子,绝不敢……绝不敢有二心,就算……就算是昭婉想找到父母双亲,也不过是想问清楚他们当年为何要抛弃昭婉这一事,从此还是会跟随师傅一辈子,绝不会弃师傅而去。”
高篱双眸中都快电闪雷鸣了,他咬咬牙,顺顺气,沉声冷冷问道:“罗师傅逼昭婉剪绺偷盗不就是为了钱银吗!您不妨开个价,高篱愿替昭婉出钱买你这个线索。”抱拳,他朝罗招拱拱手。
“钱银?哼哼!”罗招狠戾的面上瞬间掠过一丝狡黠。“公子能出多少银子买这个线索啊?”
“纹银五千两如何?”高篱爽利地直言,面上平淡无波。如此,高篱心中还是对心中可承受的一万两纹银有所保留,好歹为讨价还价一番留有余地。
既然说开,罗招亦冷冷道:“哼哼!公子好爽快呀!为了我这貌美若仙的女徒弟肯花费五千两纹银的巨资真个令老夫听来振聋发聩啊!你可知晓,昭婉每次偷取一件宝贝,我从丁二爷那拿取的佣金不过区区纹银二百两,就算花上三五年之久总计也不过挣得两千两纹银。可公子豪阔非常,真令老夫钦佩。”
“客气、客气,高篱只想助人为乐,钱银多寡算不得什么!”高篱面上浅浅一笑。
“公子助人为乐是假吧?恐怕是瞧上了我这美绝天下的女徒弟了才是真!你如此帮她无非就是想找到她的亲生父母,方便你高家上门提亲,也不需再让我这个贼人师傅破坏了你高家的声誉。好,甚好,公子笃定我为了钱银,那好,老夫就为了银钱一回,倘若你肯给一个老夫接受价,老夫立即告知昭婉父母下落的线索。”罗招一脸的平静,不再狠戾的让人愤怒。
终于等来罗招开口磋议线索一事,高篱心下一喜,脱口而出便问。“您要多少?”
罗招深吸一口气,待胸前起伏平缓,他思索一番,须臾才道:“纹银十万两,少一两免谈。如此我便与了你们消息,也从此与昭婉一刀两断,绝不再来扰乱你们的好日子,让你们不再觉着有一个贼人师傅而感到丢脸。”
“啊!?……”高篱只觉脑袋一“嗡”,嘴巴扩张老大愣是闭不上也说不出话来。
昭婉登时停辍悲泣,柳叶眉倒竖,秋水眸圆睁,狠狠吞咽了一口香涎。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中听来师傅的“豪迈壮语”。
对于师傅的“狮子大张口”女徒弟与公子哥都吓得无言以对,罗招遂嗤笑道:“没这点阔绰还想得到我这美若天仙的女徒弟,公子真是痴心妄想了。”
也不欲多言,罗招只留下一句。“没十万两纹银那就别再打老夫的主意了,请吧!”
客房内顿时鸦雀无声,高篱垂首丧气,昭婉目瞪口呆。
然,三人只顾着对话却忽略了大春的存在。他也被方才师傅的“贪得无厌”给吓了一跳。可师姐对寻找她父母下落始终牵挂于心,细思自己也是师傅捡拾而来的孤儿,大春与师姐的心思一样,都想知道亲生父母是谁,为何遗弃他们。可师傅如此冷漠,令人心寒。遂,大春上前跪下,替师姐求情道:“师傅,您就大发慈悲成全了师姐,告诉她线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