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么说来你们之间应该是朋侪关系,可为何变得反目成仇了呢?还有,你们的屋宅是不是丁二爷放火烧的?”高篱规矩地与她说话,双手亦放在自个双腿之上。
昭婉伸出柔荑轻抚螓额,怨嗟道:“是丁二爷今晨干的好事。师傅只不过与他为了件小事便起了争执,孰料他竟然与我师傅在我家中就打斗了起来。他自然不是我师傅的对手,一气之下叫来人手将我屋宅尽数焚毁。好在师傅将钱财换成银票藏在他自己的身上,这回的大火并未将这几年挣到的钱财给全部毁了。破宅毁了也就毁了吧!反正师傅早有换宅子的打算。”
听闻,高篱面上顿时肃然,心下思忖,须臾他道:“想我多嘴了,在众人面前说要帮你师傅买个旧宅,真是便宜了那恶徒。”
倏尔,昭婉抬首,眸光多了几分愕顾。“公子,你再不要这么说了,师傅毕竟养育我十八年,比之我亲生父母还要恩重。你竟当着我的面肆意抨击他老人家,可想过我的感受。”
竟未想到昭婉会如此顾念她师傅的养育之恩,对公子的直言正色还以“迎头痛击”。
高篱明白自己的失言,想来昭婉实属良善女子,纵然她的师傅如何作恶,她都不敢忘记养育之恩。这才是有情有义的纯真女子该有的品质。高篱想想心下也就更加对昭婉赞服不已。花些小钱买座旧宅赠予她师傅和她师弟安顿,既能解除她的后顾之忧,也可多多在她面前邀功,岂不是一举两得?
越想便越觉着划算,高篱正正色道:“昭婉斥责的有理,高篱知错,日后绝不会再这般无礼了。”
四目相对,倏尔,她面上才回复的雪肤又染上一层红霞。她侧颜,嗫喏道:“公子的恩情,昭婉也会记在心中,待来日再行图报。”
他“嘿嘿”一笑,起身俯瞰昭婉道:“不用图报,你我之间若这般生分就见外了,你的难事以后便是我高篱的难事,我一定尽力助你。”
瞧他起身,昭婉适时站起,款款莲步走向桌旁,柔掌按在桌面,侧颜对他道:“该记得的恩情昭婉将永生不忘。公子暂且歇息一刻,我去瞧瞧师傅与大春。”
高篱迈了两步行至她对面,接话道:“我陪你一道去吧!”
“嗯!”昭婉颔首,微微一笑,俏兮柔兮!
罗招师徒二人正在隔壁客房里修养元气,亦沉默不语。
高篱随昭婉进得屋来,一股腥膻之味登时窜入他的鼻息,令他皱起鼻梁。想来公子哥身处奢靡家宅,攻书写字,哪遇着过方才那般惊心动魄的江湖砍杀场面?血腥味在野外之地飘散的倒还快速,可到了这闭塞的客栈屋内,浓重的气味自然会令他不适。
昭婉并未留意公子的反应,她径直莲步前迈,至师傅卧床边,即速双膝跪地自责道:“昭婉对不起师傅,让您老人家无辜受伤。”
罗招半眯着双眸,瞧去跪在自己卧床边上的女徒弟,一挥手。“算了,谁对谁错不重要了,师傅也不会再与他玲珑玉佛了。”
“玲珑玉佛?”高篱不解,连忙来至罗招床边,俯瞰着令他厌恶的男人。“师傅您说丁二爷为了玲珑玉佛才跟你发生争执的?”
颔首,罗招沉吟片刻才故作无力地回话说:“正是昭婉带回又带走的玲珑玉佛,之后我也是听大春说来才知。是故,方才我要感谢公子的救命之恩,现在也要告知你真相,不是你带走了玲珑玉佛,我今早与了丁二爷,我师徒三人哪还会遭遇这般惨烈之事呀?”
说罢,罗招看向昭婉。“你且起来,为师不怪你就是了。”
“多谢师傅!”昭婉起身,站立身旁,眸光瞧向师傅的左脸。
高篱转头看向大春,一位只有十五六岁的消瘦年轻男子,他乖顺地起身立在桌旁。抱拳。“公子!”
“无需多礼,大春兄弟勇斗歹人令高篱十分佩服,若是再加以锤炼,将来定会成为武林高手。”高篱适时岔开话题,以免被罗招诘责。
“我这三脚猫的武艺怎敢奢望成为武林高手啊?只要能跟着师傅、师姐,有他们庇护我也就不怕了。”说罢,大春竟羞臊地抓着头皮。
昭婉听言,回首睨了一眼师弟。薄斥道:“你也不小了,别想着偷懒,往后师傅的一身本事还要传授于你,你可好生地学着,不可废弛。”
“嘿嘿!”大春连连颔首,而后道:“行,大春听师姐的吩咐就是了。不过以后你也别当着外人的面指斥我呀!好歹我都十五岁了。”
顿时,高篱与昭婉都“哈哈”笑了起来,为这位师弟的羞臊求情且毫无心机感到会心地怡悦。
此刻,高篱心中稍作品鉴,他便明白,这师徒三人除了恶师之外,师姐弟俩都是品性良善之人。
“咳咳咳!”躺在卧**的罗招成心咳嗽几声,而后待引起三人注意后,他又不再作声,唉声叹气一番。
“师傅,您怎么了?”高篱知他有意为之,是故不妨问问他究竟为何?
眸光一闪,精贼地瞧向高篱。“公子,你似乎毫不在意老夫方才说的话,可你知道吗?老夫为的可是玲珑玉佛才与丁二爷大打出手的。虽然老夫不知道背后买家是谁,但此回买家肯出高价势在必得玲珑玉佛。可想而知,此玲珑玉佛恐怕来头不简单,买家得不到玲珑玉佛断然不会就此消停,老夫只想提醒公子你小心为上!”
虽说罗招为人脾性恶劣,心术不正,但他此刻所说的话倒也无恶意,言之有理。试想幕后买家愿意出高价求购,必然是做足了准备,岂料玲珑玉佛竟被昭婉取出献给师傅,而昨晚罗招竟视而不见,致使昭婉令大春送返给了公子。殊不知,今晨丁二爷便为玲珑玉佛找罗招,三言两语说差了即动起了手。
这番牵连着、想着,高篱忽然心中一抖,他想到了什么。
不错,玲珑玉佛来自玉湘城古家,是古家老爷生前的心爱之物,但古老爷死后,少主人古宁昌并不喜欢玲珑玉佛,为使王妃苏醒求取高家的玄赤木武圣而慷慨赠予高篱的。
然,自从古府周管家泄露古家犯了可满门抄斩的私造钱币大罪之后,高篱便对古家不再轻视小瞧了。这背后或许隐藏不为人知的巨大阴谋。而况,现今罗招说到玲珑玉佛之事便把高篱的思绪给拽到互为相干之上。
说不定,这玲珑玉佛与古老爷的死或许也有关联。高篱越想心中越加混浊,但这团混浊之气被昭婉的话给惊扰四散了。“我觉着玲珑玉佛不吉利,其中必有蹊跷,日后恐怕还会生出祸端,公子你可得早作防备。”
“防备?”高篱蹙眉,渊沉的双眸里稍显回过神来。“若真有蹊跷,我还真的要好好藏起来,非得将其中的秘密解出来才甘心。”
“哎呀,哎呀!”罗招自个抬手抚向左脸伤口处,一惊一乍地龇牙咧嘴。
昭婉见状剀切规劝道:“师傅您别碰,当心擦去药膏。此药膏只需过几日便能显奇效,虽不好与薛郎中的奇药相媲美,且听说大体还是可消融疤痕的。”
伸出的手即刻速回。罗招矍然瞧向昭婉,须臾他便嘟哝道:“怎还有此一说,那……那还不快给为师再抹些。”
“嗯!”昭婉点首,遂从腰间掏出与先前大春那只一样的青蓝色瓷瓶捏在柔荑中,另一只柔荑用力拔去瓶塞。
她刚欲来至师傅身旁为师傅抹药膏,岂知高篱一把就夺了过来,嬉皮笑脸对昭婉道:“还是让我来试试吧!你们江湖人的这些玩意想必有趣得紧。”
其实,高篱心中不愿绝色佳人的手去碰触除了他以外的任何男人,哪怕是“一把屎一把尿”将她养大的师傅,高篱都会有所忌讳。
从今往后,在他心中,昭婉就是他的妻子,是还未通过父亲最后一关的高家二儿媳妇。他会爱她、保护她、甚至愿意给她一切,只消说服了父亲,任何艰难便可迎刃而解。只是,他此刻乐观的过了头,似乎忽略了昭婉坚毅的脾性会不会任使他来操控安排。
且不说日后如何,此时的高篱对昭婉心中已存势在必得。他爱慕她,自然得时时围绕在她袅娜的身旁,处处替她解难除险。虽然,为了一名知天命的老男人抹药膏,昭婉又是老男人的女徒弟,寻常无奇的肌肤碰触并无不妥,但高篱也要刻意忌讳阻止。再个,抹抹药膏也非难事,他倒愿趁机感受江湖儿女涉险之后悲痛的细微之处。尤其他也想多听听罗招疼痛之时龇牙咧嘴的闷哼声。因为他料定罗招再不敢像对徒弟大春那般,随意歪怪别人抹疼而诘责他这位公子哥的。
高篱近至昭婉师傅身旁,俯身道:“师傅,就让晚辈为您抹药膏吧!”
还未等高篱倒出药膏,但听罗招连忙说道:“公子不必客气,老夫自己来便可,请将瓷瓶与我就是。”说着,罗招已经伸手碰到高篱手中的瓷瓶,捏住一提,顺势便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