諦歿(中)

第二百一十六章往事皆明了(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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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無攪擾,趙公子便笑笑回應。“好!那我就全數說給眾人聽,也請王妃做主。”

納了口氣,趙公子便說:“他二人說起少奶奶——程昭婉的過往,我正坐在他們的側旁,隻因屏風阻隔,他們興許未曾瞧見我,是故說話也沒藏著掖著。話說,少奶奶繈褓之中就被江湖敗類孔多海擄走,後因孔多海得罪了仇家,一路之上與人拚殺,最後不得自保,跌落懸崖,死無葬身之地。而他懷抱的女嬰便是少奶奶——程昭婉,就被遺棄在懸崖邊上。也是巧了,那日這位羅師傅與他內人一道經過,就撿起繈褓中的女嬰回去撫養成人。”

犀利的眸光瞧向羅招,而後又和溫些瞥向昭婉,瞧出二人並未有何過激的反應。趙公子再道:“自打少奶奶被羅師傅撫養長大之後,羅師傅便想用少奶奶來替他掙銀子,直到後來,他的內人都瞧不起他便與人私奔了。”

“你胡說!”羅招終究暴怒。

高學古就在羅招身旁,一伸手便抱住羅招,以免他動手,那般豈不是當王妃麵動手,惹怒王妃的話誰也沒好果子吃。

“我說的都是實話,都是聽楚三爺與丁二爺說的話,我自個也沒妄斷一句。”趙公子見高學古阻住羅招,他便安心又說:“羅師傅貪得無厭,為了多掙銀子,就逼迫少奶奶做起剪綹之事,豈知……”

昭婉擔心的還是發生了,趙公子依然說起了這些令她痛恨的過往。可昭婉還未阻攔,高籬倒是先打斷。“趙公子,我內子早就不做那些齷齪之事,你還是不要提及了,請回宴席吃酒吧!”

大笑一聲,趙公子便道:“哈哈哈!高公子不必動氣,我不說便罷。就說要事吧!話說孔多海跌落懸崖並未摔死,而是從此改名換姓,應該也來了玉湘城,且屏居一處,不與外人交往。但孔多海來曆卻令人疑惑,不過楚三爺與丁二爺都打探一番得知,此人原本是朝中冉侍郎兒時的伴讀小廝,之後冉侍郎給了他一筆銀子放他回鄉,豈料孔多海竟然偷走了冉侍郎府上寶物——一對烏金短劍,從此就再無人知曉下落。不過,烏金短劍再現江湖之後,已經是三十多年之後之事。而持有烏金短劍的正是少奶奶——程昭婉。”

人群之中立時便有竊竊私語之聲。高學古對昭婉的過往也頗感興致,輒便繼續催促道:“趙公子請繼續說下去。”

趙公子實話實說自然繞不開昭婉剪綹之事。“少奶奶持有的烏金短劍一直都是行走江湖的防身兵器,但迫於尋得親生父母下落,她答應羅招完成十起任務便會從羅招口中得知尋找她親生父母下落的線索。可,羅師傅明明知道少奶奶是孔多海擄來,隻消一番打探必然查出少奶奶出自何處,但他就是不願打探,是故他不知少奶奶就是襟州程家女兒也就不奇怪了。然,襟州程家之所以遭抄家之禍,其中還有秘密,想必眾位都不知道,兩位少奶奶可想聽聽?”

麵麵相覷,昭婉與芊芊一致瞧向趙公子。昭婉先啟口:“煩請趙公子全說出來。”

趙公子搖頭晃腦。“嗯!好!那在下就全說了。兩位少奶奶,你們程家被抄家,除了遭人檢舉揭發,其中最為要害的便是你程家曾豢養太多暗衛兵丁,可謂一方巨賈自恃,也令朝廷不悅,而況,你程家暗中收留過綠林匪徒,這當然令朝廷動怒才抄了你程家的。”

言罷,趙公子眸光一瞥高學古,而後又瞧向昭婉。“在下說的就這些,都是巧合窺聽而來,毫無誇大之說。”又將眸光瞧向王妃雙眸之下,趙公子一作揖,俯身說道:“王妃,小人所說之事不過都是聽來的話,也沒說其他,還請王妃公斷,羅師傅無緣無故要對小人動手,可怨怪小人?”

王妃輕輕頷首,“嗯!趙公子不過是將聽來的話說了一遍罷了,也就無需責怪了。但方才趙公子所說如若屬實,看來這些舊事的確令人惶恐,人世間恩恩怨怨幾時休啊?唉!好了,以本妃來看,二位也別動氣了,不若分開,畢竟高府在辦喜事,你們也不能鬧事啊!”

羅招與趙公子二人都抱拳施禮稱“是”,隨即才各自分桌而坐。

“也沒甚了不得的。高老爺,本妃有句話想對你說,隨後,本妃也打算回古府了。”古寧瑤對昭婉的過往似乎無甚興味。

高學古連忙俯身應承,而後,大家一道離開,前往知音堂。

王妃坐定,大家才敢各自落座。

眸光眴煥粲粲,王妃便瞧見自個的堂弟不時瞥向昭婉。而她則打量到昭婉對堂弟根本就不屑一顧,始終無視古寧昌的銳目。

王妃大感意外,心下思索,如此也估摸出了個大概。

端坐挺秀,王妃緩緩啟口。“高老爺,本妃就說兩句便走,你高家這許多的尊客也不能怠慢了。”

高學古低眉順眼。“王妃請示下。”

“嗯!”古寧瑤續說道:“本妃此來,除了恭賀昭婉、芊芊妹妹嫁給高籬之外我還想再借用你府上一件寶物。”

高學古縱橫商海多年,人情世故自然薄練,王妃的一席話他焉能聽不出所以然來呢?無非,王妃在意的便是高府的鎮府之寶——玄赤木武聖。

一時啞然,高學古雖然猜透王妃此來的用意,但他既不敢斷然拒絕、也不願無緣無故就將祖傳寶物隨意贈人。況且,玄赤木武聖傳承百年,一直以來保佑的高府闔府上下平平安安。

“怎麽?高老爺舍不得吧?別多心,本妃近來身子有些虛弱,隻打算借用幾日,末了,本妃必當讓寧昌原物無損送回。”古寧瑤和顏悅色,眸光隻顧著瞧向高學古。

自然,高學古顯得憯憯無助,垂首始終無法啟口。唯唯諾諾,像極了高籬曾經麵對他這個父親時的膽怯。

玄赤木武聖?昭婉亦聽高籬說過府上的這件寶貝,乃是高家祖傳之物,輕易不能隨便請出的。上回王妃在古家後花園跌入坑洞,厥倒之後便是玄赤木武聖給借去一用,王妃才覺著好了許多的。為今,王妃想再度借用也是情理之中。

高學古不言,夫人又怕惹怒了王妃遂連忙接口道:“啟稟王妃,玄赤木武聖乃是鎮府之寶,老爺他也不敢隨意應承借或是不借,還得一番儀式才能請出。”

“哦?”古寧瑤麵色轉喜為憂。“夫人的意思是玄赤木武聖不便輕易借給本妃一用?”

此言一出,分明可鑒王妃不悅。高學古見勢連忙擺手、拜揖道:“王妃誤會了,夫人的意思是說隻需一番儀式便可請出玄赤木武聖。”

黛尖舒展,和顏潤染,王妃又璨笑起來。“好好好!高老爺果然爽利,那本妃就在我堂弟府上靜候佳音了。”言罷,古寧瑤便起身。

寒暄幾句,古寧瑤便與古寧昌及下人們一道離開。然,令人心頭難定的是古寧昌那雙深眸得空便瞧向昭婉。尤以幽幽的光澤總令人瞧見覺著不安。

總算送走了雍容華貴的王妃,這會高學古才緩過神來,想及玄赤木武聖來便令他自個煩心;再個便是從趙公子口中得知昭婉的過往竟然是個剪綹女賊。心中無法坦然,猶如沉石壓製,令高學古喘息不寧。

天幹燥熱,夏夜風來。雖無法同秋高氣爽相提並論,不過一陣陣熏風吹來,這會倒令昭婉與芊芊心曠神怡。

新婚大喜,二位美嬌娘都在等著宴席散去,她們姊妹二人便可陪同夫君一起回寢屋了。今夜朗月晴明,輝粲浹宙。星河熠熠,怎叫個人兒心中不**起淪漪?

然,昭婉曾經的不堪往事除了夫君、就算黎伊伊知曉了。本不想多提,孰料趙公子多嘴,這下自個的往日便令公公婆婆乃至大姐也全數得知。

高學古麵上堆砌著憂慮,雙手後負,此刻便再度恢複當家人的威嚴。“昭婉啊!你曾經還做過偷竊這些事?”

昭婉麵上一紅,雙眸下瞰,興味全無。可公公問話,她也得回話才對。“是!昭婉為了探尋親生父母的下落才任氣做這些錯事的。”

倏爾,高學古仰頭大笑。隻這一笑來的過於令人迷惑,讓人不解。

高籬護妻心切,跪地帶昭婉認錯道:“求父親開恩,昭婉曾經所作所為都迫於形勢所逼,如今,她洗心革麵,再也沒做過這些見不得人的事了。父親,您就原諒她的過往吧!”

高學古俯瞰跪地的兒子,俯身,伸出雙手,攙起了高籬。“行了,我兒起來說話吧!為父早就派人打探過昭婉的過往,也知道些她的舊事。”

高籬起身,依然擰眉不舒,心中難斷父親會不會為此而動氣。

拍了拍兒子的肩頭,高學古慈和地再道:“算了,誰人沒個過往呢?有些不堪的過往也是事出有因,為父豈能不懂?昭婉心地善良,絕非江湖惡流之輩能比擬的,雖然做過偷盜之事,那也過去了。往後啊!隻需一心黼黻我兒再鑄我高家輝煌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