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息怒,就讓這些下人們暫且各自做事去吧!小翠之死我們另行查探。”夫人悲痛之際,心下不忍,遂替二十三名下人求情。
高學古本就不想為難這些無辜之人,聽了夫人的勸說,他自然頷首。“好!既然夫人為你們求情,今日老爺我就放了你們,但你等眾人聽著,無論誰人做出如此歹毒之事,若不自個承認,本老爺決計不會輕易放過,到時查出可別怪老爺我無情。”衣袖一揮,示意暗衛們道:“放了他們吧!”
眾暗衛抱拳聽命,各自散去,又隱於密處。
黎伊伊徐徐而去,近至夫人身旁。“小翠已然歿去,再無生還機會,如今還請婆婆與公公做主替小翠料理後事啊!”
雖說黎伊伊最為冷靜,但她心中亦畏懼不已,明明猜到小翠之死必定是李思虞所為,而她卻也隻能與老爺一般佯裝不知,還得應付這令人灑淚的悲情景況。
高學古壯闊的男人亦為無辜遭害的小翠流出了幾滴混濁的老淚。他無力亦無奈,隻能瞧著李思虞裝模作樣下去。他恨,恨自己曾經的顧慮太多,阻礙了籬兒早日求娶昭婉,也使得李思虞越發的瘋狂。
老天無眼啊!怎會給高家帶來這麽一個心毒手辣的惡女人?高學古長籲一口氣吩咐道:“為小翠發喪吧!雙福你即刻去後山瞧瞧可有好地兒尋著,也好將小翠就葬在玉竹居旁。讓籬兒,府裏的人都瞧瞧,這個害死小翠的歹毒的畜生也瞧瞧,心下可忍?也讓小翠的冤魂瞧著,害死她的人終究會有一日不得好下場。”
高學古說出此話的確也是對李思虞怨恨至極了。但他卻不能明說,隻可暗自藏掖著。他已然思索決定,那便是決計不會讓籬兒與李思虞有任何機會的肌膚之親,他絕不能讓高家誕下那個惡婦的孩子。雖然,此刻他什麽也不會說。
老爺吩咐,下人們各自散去,紛紛去忙碌。
恰就在此刻,高家暗衛立時來稟。“稟報老爺,椒城顧家人等已經趕來玉山。”
“哦?趕快迎接。”高學古臨亂強撐,他抆去最後的淚滴轉身就邁步欲去親自迎接徐秋娘人等。
自不需說,徐秋娘一會兒工夫就駕輕就熟地趕到玉竹居大門前。下了車輦,與前來相迎的高學古施禮問候。
但,從一臉肅然的高學古麵上仿佛瞧出了些不妥,而後同高學古一道入了玉竹居大門後,她才杏目圓睜地瞧見淒慘的一幕。
昭婉疾步奔來。“娘!”淚便如泉湧。
母女二人抱頭痛哭一番後,徐秋娘才問明緣故,此時黎伊伊緩步走近徐秋娘身旁,福身施禮。“女兒拜見義母。”
曾經的姐妹相稱,如今卻以母女相認,這般真的讓徐秋娘與黎伊伊麵上多有尷尬之色。
然,悲戚濃濃,徐秋娘與黎伊伊來不及思慮太多,這會華夫人已經與徐秋娘各自問話示意。
“夫人也別悲傷了,逝者已去,該為何姨娘入殮才對。”徐秋娘言罷亦滿麵愁容起來。
程瑤含蓮步生花,悄悄近至昭婉身旁,左右一瞧。“昭婉姑娘與大姐果然生的極其肖似,你是程家女兒決計假不了了。”
昭婉淚眼模糊,眨了眨睫翅瞧見花容月貌的顧瑤含,細細一打量,果真與徐秋娘母女相似。這才是出自義母的親生女兒啊!“瑤含姑娘,雖說你已出閣,可也別忘了多去椒城,去陪陪義母,她在顧家也無甚親人,獨自承擔顧家亦屬不易。”
頷首,顧瑤含淺淺一笑,立時斂去。因著此刻畢竟是人死現場,她的一絲一毫笑容都可稱之為對死者的大不敬。“昭婉放心,你我雖然身份互換,但因緣相連,無論是你明日去襟州還是日後去椒城,瑤含都會常常設法與你一道的。”
“甚好!甚好!”黎伊伊適時插言。
但見顧瑤含對黎伊伊點頭示意,客氣道:“伊伊姐姐,你也別忘記得閑之時與我娘親多多相聚。”
不必說,黎伊伊立時應道:“伊伊姐姐樂此不疲,自然會常常去椒城與義母相聚的。哦!瑤含與義母一路兼程趕來,必定勞頓的很,就請隨我去昭婉的寢閨一坐,稍事歇息一會。”
黎伊伊的確不想再瞧下去,那地上躺著小翠的屍身在夜幕來臨之際越發變得陰森恐怖,令她瞧見心下膽怵。
拽著昭婉與程瑤含及徐秋娘,她們四人便離開可怖的場景,入得平靜的寢閨。
昭婉無力地呆坐在竹椅之上,心緒無法平和。小翠的音容笑貌依然明晰地顯現在她眼前。伶牙俐齒、敢對公子“大不敬”的妾室就這般無端地命喪歹人之手。她方才心下思忖過,十之八九非李思虞而不會有他人。但,一直以來對李思虞溫婉親和的掩飾總讓昭婉不願相信李思虞會是這般歹毒之人。
“昭婉,我看此事非李思虞莫屬!”黎伊伊見無人前來,遂對徐秋娘與昭婉及顧瑤含明說。
搖搖頭,昭婉肅然地接話。“伊伊姐姐,看來日後在高府裏可要多多小心應付才是。”
“這李思虞如此膽大包天,高老爺、華夫人就不能治罪她嗎?”徐秋娘憤憤然地說。
可,徐秋娘亦知曉高家老爺與夫人萬不敢得罪了李思虞的,如同靠山的李思虞若一怒之下離開高府,隻怕高家的基業也會危在旦夕。闔府上下幾百人的性命便會悄無聲息地消逝在一夜之間。
黎伊伊銀牙一咬,恨恨地說:“恐怕李思虞毒死小翠隻是肇始,她最終一定會對昭婉下毒手的。我看,昭婉妹妹,你與夫君可得小心,時時防備李思虞的暗害。”
顧瑤含無法相信方才自己耳中所聽來的說辭,登時便問黎伊伊道:“伊伊姐姐,為何李思虞如此歹毒,她不是已經改嫁於高籬——高公子了嗎?”
“妹妹有所不知,李思虞原先是夫君大哥的正房妻室,奈何高家大公子——高賦一心奢望建功立業,丟下高家偌大的家業偏偏跑去邊疆從戎,可惜天有不測風雲,一場鏖戰,高賦活活戰死沙場。老爺、夫人念及是大公子對不起李思虞在先,而況李思虞親大哥的翁家乃是邊疆的大將軍,是故為了保全高家才會逼迫夫君娶了自己的大嫂為妻。如此,也遭到夫君的忌諱,從不與李思虞親厚,哪怕是洞房花燭夜也沒個肌膚之親。這般久了,李思虞怨恨頗深,她這才想著對付夫君的其他妻妾,等把我們一個個害死之後,夫君就她一房正妻了還能往哪去呢?”黎伊伊說罷,幽幽的眸光裏滲出一絲寒意。
瑤含聽之,潤唇早就嚇得合不攏。想不到高家人竟會有這些駭人聞見的是是非非,可見高學古為了維護高家的延續輝煌真個忍辱負重,比原先她與月荷對高學古一般的怨恨頓時化解的七八成。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此話絕非虛言。想當初,若高學古力助程家度過危機的話,說不準就會遭到奸人暗中使壞而使得高家陷於危難。如此想想,孰是孰非又怎能輕易定下論斷呢?瑤含籲了口氣,搖頭歎息。
高學古派人匆匆運來一具棺木就把小翠的屍骸裝殮入棺了。暑熱天氣,總不能耽擱下去,否則屍身極易腐壞,到時豈不是對小翠更為不敬了嗎?
生死無常,沒曾想小翠還未得償所願地與昭婉聯手,卻也早早歿去。可,小翠的歿去也令黎伊伊與昭婉越發的憬悟了。李思虞陰鷙狠毒,決計要小心對付為妙。
含著老淚,何媽媽去庖房為尊客們做了一桌好菜。固然,因著小翠的無辜歿去,眾人忙忙碌碌直到戌時三刻才開席宴飲徐秋娘和她親生女兒程瑤含。另著,顧家護衛十人則被安排別處好吃好喝伺候下了。
……
匆匆將小翠屍骸入殮後,高學古與夫人便各自分工。夫人留下為小翠操辦喪事,而高學古則趕回府裏處置各項庶務。
高府,虔敬堂內。
自不用說,暴跳如雷的高學古先就將紫蓮給喚來。“紫蓮,你說,思虞的砒霜從何而來?難不成你拿錯了?你可知道小翠這般慘死也與你脫不了幹係!”
紫蓮雙膝跪地,哭哭啼啼。“老爺,何姨娘之死與紫蓮沒任何幹係啊!老爺,紫蓮還沒把假砒霜給少奶奶呢?少奶奶也沒向我索要過。老爺,紫蓮冤枉。”
“什麽?你還沒將假砒霜與了少奶奶?那……那小翠如何被人毒死的?”高學古一屁股坐在太師椅上,發起了呆。
“興許……興許何姨娘不是中了砒霜之毒,也或許被別人誤害了呢?再者少奶奶也可能自個去尋了砒霜不讓奴婢知道呢?”紫蓮說了這許多的假使,因著她無法斷定小翠之死究竟是何緣故。
“李郎中已驗過了,小翠就是死於砒霜之毒,難道少奶奶真個自己瞞著你去尋來砒霜的?”高學古氣得眉峰高高蹙起。
“若無其他說法,想必也是如此!”紫蓮也隻能這般猜測了。
“啪”的一聲,上好的紫砂壺便被怒氣衝天的高學古執起摔出,而後便“粉身碎骨”,亦嚇得紫蓮悄悄抬首瞥了一眼壯闊的高老爺,但見他膺前起伏不定,高學古極力克製亦難以自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