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衣着身,碎步疾行。玉山山麓,月冷风急。四下不见人影,她这才辍步停留。前方一座茅舍,她定睛细瞧,待近至门扉,轻推,入屋。
两日前,冰玉果真替她接上了头,且与楚三豹相约玉山山麓的这处茅屋相会。
李思虞借故去胭脂坊一趟,中途便由冰玉设局,她主仆二人遁身赶到此处。为表诚意,李思虞决心会一会楚三豹,也可详谈同盟事宜。
夜阑时分,这山林之旁人影难觅,冰玉不禁心慌了起来。“少奶奶,楚三豹该不会临时起意吧?若拿您不待见可如何是好?”
从未有过的镇定,李思虞虽然不习武艺,但她却与此刻异常信心满满。“楚三豹大费周章,不就是想得到高家的财力帮衬吗?如今,少奶奶我亲自来帮他,难道楚三豹还能傻到不守信用?”
话语刚落,但听一阵阵“哈哈”朗笑,一位锦衣在身,高拔健阔,儒雅非常的男子一边就进了屋来。随从燃着了火把。暗黑的茅屋内顿时明澈。
互视一番,李思虞淡定一笑。“想来阁下便是江湖上人人敬畏的楚三爷了吧?”
“不敢,不敢,正是在下。”楚三豹抱拳噙笑。
怪不得冰玉见过楚三豹后便对她说楚三豹的确儒雅非常,绝不像是个江湖人。
李思虞眸光清澈,打量一番楚三豹,反倒因着她过于逼迫的眸光,楚三豹却显得腼腆的有些失措,不禁侧望别处。
须臾,她启口。“楚三爷,你我头回相见,按说该寻个清静的地方坐下慢慢详谈,可时辰不早,再者我高家因楚三爷您之故,如今处处设防。须知,若我回去得过晚,只怕婆婆、夫君知晓会怪罪。不如,你我开门见山,就明说了吧!”
“那甚好!少奶奶实诚之人,令在下钦佩。哦!少奶奶放心,明日我就去你高家钱庄取出银子,而后便放了薛神医和他的爱徒。”
“楚三爷,放人不放人我不管,两日前,我命冰玉这丫头前来与三爷送信,如今三爷应允,日后便算是同盟共谋了。高家财资雄厚,对三爷而言必定大有用处。不过,我在府上处处受人钳制而无法致力高家的辉煌赓续。这正是我愿与三爷见上一面的主因。”
楚三豹干笑一声。“少奶奶雍容华贵,看似纤细娇弱,实则藏锋敛颖啊!为了高家日后的福祉,不惧安危,独自邀约我与你相见,果真胆识可嘉。”
“三爷谬赞,我一妇道人家,不懂什么藏锋敛颖,也没甚胆识可言。我这么做都是为了高家能够长久平安富庶,免去咎殃。是故,我与三爷相会便是希冀三爷助我一臂之力,而我保准三爷想要的,我一定会设法满足您。”
楚三豹微眯双眸,细细打量李思虞。这个女人生的貌美如花,落落大方,可谁能想到,她竟然一个人跑来与他相见,这其间必定有不可告人的密谋,当仔细听她说来,万不能小瞧了女人的能耐。
伸手从身旁的小喽啰手中取过火把,朝左右道:“你等先出去吧!”
身旁再无旁人,也该到了开门见山之时了。“三爷做事果真致密,那我身旁的小丫头也该出去了。”
李思虞眸光一扫,示意冰玉离开。
自是,茅屋之中便剩下楚三豹与李思虞二人。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楚三豹与李思虞才一道迈步出了茅屋。二人各自噙笑,又客套一番便告辞离去。
悄悄踅回胭脂坊,从暗门步入议堂,而后命冰玉唤杨执事入屋。随即,待杨执事入议堂之后一番核对,大赞杨执事克己奉公,并无中饱私囊一说后,这才安排数十暗卫与双福马车来接。
可谓,掩人耳目做得滴水不漏。李思虞这才长吁一口气。
……
翌日,高家钱庄。门前一队人马赶来,领头人见了钱庄,且道明来意之时,便见高篱阔步从厅堂步出。
“在下奉主人之命前来兑换银两的,还请高公子给予方便。”领头人说罢,抱拳施礼。
高篱想不到这楚三豹竟然失约,不仅未亲自赶来,连薛神医与文琪都不见踪影。遂,面色陡变。“楚三爷为何不亲自赶来?”
领头人撇嘴一笑。“我家主人要事在身,不便前来,这才命小的代劳。不过,我就主人也交代过,若高公子问起还请放心,那二人已被安置一处,待银子到手自然放人。”
须知,高家精锐尽数派出,此刻,街头巷尾,钱庄内外,乃至匆匆人流,大多是高家暗卫与习武的家丁,为的就是一见着楚三豹必定要将其斩杀当街。
然,奸诈的楚三豹却没亲自带人来此,这下全数扰乱昭婉与徐秋娘的筹谋。
昭婉实在没想到楚三豹会来这一手,气得直跺脚,干脆从侧旁现身。也不客套,开口便诘询:“楚三豹为何不来,难道打算违背誓约?可知,我们高家要的二人不带来,绝无可能随意让你们带走银两的。”
领头人“嘶”地吸了口气。“哎呀!我家主人交代得清清楚楚,只要高公子将这十五万两纹银让小的领走,我家主人必定放人就是。”
“呸!楚三豹藏头露尾的,谁知道你们有没有使诈呢?若你家主人不亲自带来我高家想要的二人,你们打算就这般轻轻松松兑换银两?哼哼,休想!”昭婉啐了一口领头人。
领头人听罢却不动怒,反倒大笑了起来。“哈哈哈!久闻少奶奶是个厉害的角色,今日得见果真如此。好!那小的也不妨直说了,今日这银两兑也得兑,不兑也得兑,否则,你高家就此从玉湘城销声匿迹。”
“什么?放肆,不知死活的东西。”昭婉听罢,怒火中烧,双手下探,摸出乌金短剑。
一触即发,形势危急。高篱被身旁的家丁给挡在了身后,而昭婉的一对乌金短剑即刻划出,朝向领头人。
那领头人也非等闲之辈,眼疾手快之际就拔出宝剑迎战昭婉。
“住手!”徐秋娘一声断喝。
昭婉与那领头人这才各自后退两步。
“无需冲动,既然楚三豹是个言而无信,违背誓约的小人,那就不给他银子好了,何需同这些下人动手呢?”徐秋娘面含浅笑,淡定自若地对昭婉说话。
领头人冷冷地笑说:“想必这位就是椒城来的徐秋娘了吧?哈哈!果然不出我家主人所料,高家今日设局预谋擒住我家主人啊!而非真心应允我们来兑换银两。哈哈哈!幸好我家主人料事如神,知道你高家人言而无信,这才早做打算,防了一手。”
“哎呦!真是笑话。三日前约定今儿个带高家要的人来你们便可兑走银两,但你们却违背约定,这会又倒打一耙,说高家人打算擒住你家主人,这话从何说起?”徐秋娘冷眸瞪着领头人。
那领头人轻蔑地撇嘴,又道:“少来这一套,你们高家的奸计怎能逃脱我家主人的锐目?”四下扫视,而后领头人得意溢于言表地嘲笑道:“话说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各位,你们怕是要白忙活一场了。我家主人神机妙算,料准你们的背约,此刻将计就计命小的前来稳住你们,而他老人家则来个突袭,趁你高家老巢空虚,我精锐全数赶去,现在也该将高老爷与华夫人一并拿下了吧?哈哈哈!竹篮子打水一场空、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啊!”
话音甫落,未待昭婉举起乌金短剑欲再砍去,一暗卫慌慌张张奔来,立时抱拳施礼朝向昭婉。“启禀少奶奶,高府遭歹人围困了。”
“啊!???”昭婉大惊失色,不敢相信暗卫说的是真的。
然,事实当前,容不得她不信。不曾想,一番筹谋却反遭楚三豹识破,如今还被动不堪。昭婉气的银牙紧咬。“可……可……可恨!快……快派大队人马赶回府上援救。”
“是!”暗卫抱拳告退。
但见那领头人又是后撤了几步,朝身后的小喽啰挥挥手道:“我们的任务已然完成,也该回去复命了。各位兄弟,走吧!”
“想得倒美,一个不留,全部于我拿下。”昭婉一声令下。
风霾骤起,高家暗卫、兵丁也无需再遁身了,个个取出兵器,将为数不多的楚三豹那群手下给围个水泄不通,一番砍杀,终于活擒楚三豹派来的领头人。
然,此刻,昭婉早就骑上黑骏马,先带人回府救援去了。而徐秋娘瞧见楚三豹手下的小喽啰死的死、伤的伤,她也该离开,赶去高府驰援义女才好。遂,也没甚多话,骑上快马消失在喧杂之中。徒留下六神无主的高篱处置当前的残局。
然,高篱面对这些江湖人,对他而言可谓手无缚鸡之力,惟有赶紧带人一道踅回高府才可。设若如同方才领头人所说那般,父亲、娘亲都被楚三豹掳去,别说十五万两纹银,就算一百万两纹银他也不敢不乖乖交出,而求得楚三豹放了他的父母双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