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牯牛潭(第二部)

九、工分成了命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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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像一條條毒蛇盤旋在中府河上空,趕不走,打不跑,死死地纏繞住河邊的村莊,拚命地傾吐它無窮無盡的禍水。麥收時節的連日大雨,正在無情地摧殘這裏的莊稼人。除曾先炳的冒堖垸大隊之外,謝仁口公社許多生產隊的小麥爛在地裏。社員們在雨中踏著稀泥,收割已倒伏的麥穗,一邊惡毒的咒罵這鬼天氣,一邊千方百計地阻止麥粒腐爛發黴或者發芽。有的在公共食堂裏支起十多口大鍋,烘烤飽浸雨水的麥粒。有的在大禾場搭建遮雨棚,棚內擺上木架,把割來的麥稈紮成小捆,倒懸在木架上脫水晾幹。有的幹脆將濕麥分到各家各戶,讓社員各自設法烘幹。多虧了公社集體化,人多力量大,多多少少挽回了一些損失。要是單幹,靠一家一戶的人手,連日大雨,定然造成豐產絕收,荒年免不了接踵而來。

堆窖收場之後,大雨繼續下著,竇曾台歇工一天。半夜尋牛找娃的男人們,回家美美地睡了一個早覺。大躍進從來,他們從來沒有這麽踏實的睡過,直到食堂開午飯的鍾聲響起,才懶洋洋地爬起來,狼吞虎咽地填飽肚子,圍坐在餐桌邊扯白話。幾個年長又心寬的老爹老媽,早早地起床,吃了早飯,聚在一起打紙牌,在“吃”“碰”“合”的叫喊聲中,把紅黑兩色寫成的“上大人”“可知禮”“邱乙己”“化三千”等字樣的小紙片,在手裏捏成紙扇狀,“清一色”“一條龍”“十小對”地編排組合,快樂地輸輸贏贏幾毛錢,消磨時光。女人們乘雨天攜兒帶女回娘家走親戚,回來後相互傳遞著外鄉外村的消息,東家長裏家短的議論是非。她們傳來昨夜的大雨,淹了好多生產隊的麥田,有的隊長自扇耳光,臉巴都打腫了。這消息成了男人們在飯後閑聊的主要話題。他們一麵慶幸自己小隊動手早,保住了麥收,一麵為其他生產隊惋惜,並沒多少幸災樂禍,隻是責怪那些隊的黨員、幹部蠢得像豬,笨得像驢,替人家擔心往後的日子怎麽過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