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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陡山是大山中的一座最高最陡的山,據說至今沒人上去過陡山的山頂。於是,當地的一個鄉也因陡山而得名。發源於深山中的一條小河,便叫陡河。陡河流過陡山腳下,向西流經陡山街南頭,又一路坎坷跌打,流過河畈,在河畈西頭轉而北去。至於陡河最後流到了哪裏,河畈沒幾個人曉得。我曉得,我告訴了方小山,還拿著一張地圖指給方小山看。方小山後來經常在外麵諞,動不動就問人家:“你曉得陡河流到哪裏了嗎?我曉得!”每每這麽問得人家答不上來,他就神氣得很,最後驕傲地說:“淮河!”

那段時間,因為修電和供電線路,我經常往返於陡山和河畈之間,往返的次數多了,我對陡山小鎮和河畈就特別熟悉了。陡山街上有幾戶人家、有多少根電線杆子、陡山鄉有幾個領導、哪個領導叫什麽名字、長什麽樣、新來的鄉黨委書記喜歡二流子一樣去哪兒溜達,特別是李副鄉長一笑能露出幾顆黑板牙,我閉著眼睛都能說出來。對於河畈亦是如此。沿著陡河往下走,下三個坡,上三個坡,拐過一座小山包,走到一座石條搭建的小橋前,小橋對麵那個小山村,就是河畈,第一戶人家,就是方小燕家。一路上有多少棵樹,是楓楊還是柳樹,是衝天柳還是桃樹,是皂角樹還是銀杏樹,我都說得清。從陡山小鎮走路到河畈,正常情況下需要走一千二百三十九步,要是騎自行車,得騎十分鍾零七秒,要是騎摩托車,五分鍾二十一秒就到了。

風從山縫中刮過來,刮得皂角樹葉沙沙響,像方小燕說話,也像方小山說話。他們姐弟倆都很喜歡我去河畈修電。我每次去河畈,無論是走路還是騎摩托車,方小山隻要在家,老遠就會迎著我跑過小石橋,很神氣地幫我挎著電工包,儼然一個小電工。方小燕矜持多了,直到我到了她家門口,她才會稍稍抬起目光,假裝著無意間看見了我,羞澀地說一句“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