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水水流湍急,汊港頗多。好在眼下正值連月無雨,水情稍緩。出事的地方又在低岸附近,有幾處被江水齧平,形成了天然的“野碼頭”。當地的一些商幫為了不到前麵水關繳稅,也經常在這裏私自停泊卸貨。張縣令等人來得匆忙,幾艘走私小船被撞了個正著。張克己喝令衙役們將後邊一艘小艇攔下,艇上的夥計想要鳧水逃走,卻被一鐵尺一個打翻在地。張克己坐在一塊礁石上,先讓帶過一名犯人,然後好言撫慰,保證隻捉首犯,他們這些脅從隻要老實交代一定寬放。接著,張克己好似無意閑聊般問了一句:“你們這些私商往往同氣連枝,你可知道最近有誰人突然發了大財嗎?”那夥計聽後尋思片刻道:“‘大財’倒是沒人發,‘大喜’卻是有人撞。前兩天我們東人接到碣石灘胡家坪胡員外的喜帖,說他的小女胡鳳嬌就要出嫁。我們招待下帖人吃飯時,那人喝多了,說新郎官竟是一月前從江裏救出的一名‘貴人’。我們問他到底有多‘貴’?他大著舌頭說,‘貴’到能讓整個沅陵和胡小姐一起上天!別的就不知道了。”張克己“哦”了一聲,緊緊攥住長袍的下襟,險些撕壞。他鎮定了半晌,說道:“現在就煩你做回向導,引我們去胡家坪看看這‘貴人’如何?”那夥計喜道:“去胡家我是熟路兒,不過還望老爺喝過喜酒一定要放了我!”張克己高興地打了他一拳:“本老爺還會失信於你?走吧!”他對師爺使個眼色,師爺立馬讓幾名衙役圍著這夥計,一路說說笑笑往胡家坪而去。
胡家坪是這兒十裏八鄉有名的市集,所以路麵寬闊,有的地方還搭著供人歇腳、飲水的井亭。此日並非集日,但熙來攘往,推車挑擔的人仍是絡繹不絕。隻不過去的人往往笑容滿麵,回來的卻不免唉聲歎氣。隻見一來一往兩戶親戚在路邊偶遇,寒暄一番後才知都是去胡家參加婚宴的。回來的那家人勸道:“你們還是打道回府吧,胡家的‘婚宴’變成了‘喪宴’,聽說新郎官在昨晚被人害死啦!現在人家正忙著扯白布、請和尚呢。咱們都穿了‘色衣’,怎麽好去衝犯胡員外呢?”張克己駐足傾聽了片刻,突然感到天昏地暗,兩腿發軟。要不是師爺從身後架住他,幾乎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