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心安處

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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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野鬼阪田賢二一夜未眠,看著身邊熟睡的妻子,想著和女兒的不期而遇,心中真是五味俱全,不用說他也能明白,當年枝子跳崖後,僥幸沒死,被這個中國人所救,後來便嫁給了這個中國人 ,看樣子,他們生活得很幸福,雖然這個中國人才五十幾歲就拋下了枝子,可憐的枝子拖兒帶女回到了日本,回到日本又怎樣呢,在日本他們孤兒寡母……阪田賢二想不下去了,他的淚水順著他那髒兮兮的老臉流下來。這是他做鬼以來第一次流眼淚,而且心不知為什麽這麽酸、這麽痛,眼前總是浮現自己帶著妻兒、手下搶食女兒陽氣的情景。——想我阪田賢二,一生爭強好勝,為了大日本帝國的強盛,為了所謂的大東亞共榮,不惜犧牲自己及家人的生命,到頭來又怎麽樣呢,現在想來,自己一生追求的理想和為之奮鬥終生的事業,在曆史的長河中,隻是一個滑稽的笑話而已……

那一年,也就是日本投降的那一年,三個日本屯的開拓團民在他的號召下,聯合“自殺”,中國有一句話叫——易子而食,而當時三個日本屯的開拓團民那就叫易子而殺,其慘不忍睹,三個屯啊,總共一千五百多人,大多都是老人、婦女和兒童,阪田賢二和他的手下們在這些可憐的老幼婦孺被殺之後,將他們的屍體聚攏在一起,放了一把通天大火,希望這些可憐的靈魂能在大火中得到永生。又或許希望這些可憐的靈魂能隨著這滾滾濃煙飄向空中,飄回日本。

隨著滾滾濃煙,日本團民的靈魂哭天搶地飄到空中,他們上不了天堂,一時之間也入不了地府,他們在半空中飄**,心中隻有一個念想,那就是飄回日本本土,那裏才是他們的家。然而茫茫空中,蒼茫一片,哪裏才是他們回家的路……

老鬼的眼前 ,一撥又一撥孤苦的怨靈在空中隨風飄**,有多少怨靈躲不及日火的灼燒,在哀怨聲中魂飛湮滅,僥幸剩下的在饑寒交迫中煎熬。忽一日,空中升起一團團幽怨之氣,伴隨著這股怨氣,還有一聲聲淒慘的畜生的叫聲;他們循聲而去,那是一個大型的屠宰場,瀕臨死亡的牲畜吐出最後一口陽氣,一群又一群的流浪鬼爭相奪食,那是怎樣的情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