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東流

7

字體:16+-

出院後,為著康複的便利,醫生建議六子搬回家住,這樣家裏人也好有個照應。林場反正已經沒有什麽存留的盆景和值錢的家什了,六子沒有理由不聽醫生的,雖然他也預計到了他大還會繼續拿這事來教訓他。

派出所那邊,雖然是報了案,即使不查,也大抵猜得到嫌疑人員,但因案發是半夜,黑漆漆一片,鄉村小鎮也沒有類似城裏那樣的探頭可以調用,混混們咬死了沒一個人承認,最要緊的是,沒有重大人員傷亡和重大財產損失。因此,查來查去,查到最後,也隻能不了了之。

但想到江蘇大哥臨走時的囑托,六子顯然知道至少在自己這裏沒法不了了之。

終日愁悶,不知如何去化解。姆媽似乎看透了兒子的心事,這天晚飯後過來六子的房間,告訴說:“你大說了,受人之托得忠人之事。咱家得想法子賠人家江蘇佬。”

“怎麽賠?說得輕巧。”六子心裏一動,嘴上卻表示著不屑。

“你大說了,明天你去城裏買玻璃,咱先把窗戶給裝起來。我和你大明天去挖樹樁。”

六子心裏一暖,眼淚差點掉下來。沉默了一會,才輕聲說:“你們別急著挖,等我回來再說。”

這一年的冬天,是綢嶺最冷的一個冬天。秋浦河靠岸邊的河水結了一層薄薄的冰,河灘上的灌木樹枝上都掛滿了冰霜。半夜裏,又下起了雪。第二天天亮起床一看,漫山遍野都變成了白茫茫的雪國。老何擔心上個月種下的盆栽被凍死,挑了一擔幹稻草去鋪蓋。等六子起床時,他已經回到家裏,一邊磕著巴滿了冰渣子的靴子,一邊抖著身上的雪花。六子感激地看了一眼老何,嘴巴張了張,還是沒說出一句話來,隻是遞過去一條幹毛巾。

老何愣了片刻,接了毛巾也沒說一句話。但顯然父子倆的積怨就在這條毛巾上漸漸消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