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花裏的花兒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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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寶回來了。那是一個惠風和暢的日子,天空中偶爾流浪著幾朵失去方向的白雲,泛黃的葉子已經慢慢寫在枯枝呻吟著的詩句裏;渠水哽咽了最後一口唾沫,把曾經沸騰的**凝滯在半路夭折的水聲中;逶迤的遠山剝掉了翠綠的衣裳,換上了單調無趣的一色土衣;隻有遠翥的大雁把長長的一聲揮別留在了雲霄裏。

阿寶的歸來並沒有引發更多的怨怒與憎恨,常芳隻是象征性地把自己心底的安慰和輕鬆隱藏了起來,簡單地埋怨了幾句——她害怕這個過激的孩子在暴怒的雨聲中再幹出什麽匪夷所思的事情來,至於其餘的擔心,則讓它成為一個連自己都不願意知道的秘密埋葬在年輕人成長的路畔吧!隨它長出什麽樣的花,或許是璀璨的曇花,或許是**賤的玫瑰,已經無足輕重了。

對愛情的憧憬以及對外界的向往讓阿寶一度沉浸在遠洋航行的海輪上,原以為海麵的漣漪和翱翔的海鷗會給自己帶來甜美的夢想,原以為湛藍的海空和崢嶸的島嶼會給自己帶來奇異的想象,可她不知道,在那寬闊而渺茫的旅途中也會伴隨著深潛的危難和無情的霹靂,而她就在閃電用淩厲的指爪撕裂天空藍色胸脯的一刹那間,感到了所有的無助與彷徨,也感到自己想象中的美好在現實的熔爐中是多麽的脆弱,僅僅一股濃煙便熏黑了她那飽含深情的雙眼,隻能憑借拐杖來抵禦漆黑的嘲笑帶來的迷霧了。

外麵的生活不易,這是阿寶對自己這次衝動的單純概括。她或許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所作所為對母親帶來的傷害和負擔,也沒有意識到後果的嚴重性——她好像隻是答錯了一道數學題,而這樣的錯誤是完全可以用橡皮擦擦掉重新開始的。

她和林遇春倉惶逃離西安之後,便開始了所謂的夢的征程,直奔上海。這個時候,她像所有沉溺在愛情苦海的少女一樣,放棄了一切,義無反顧地投身到這場愛的角逐中去。當他們走到上海街頭,看著來來往往陌生的人群,兩個人才第一次感到了孤獨;他們畢竟才是十幾歲的孩子,對生存的渴求,對前途的摸索,現在已經成為他們所有話題的焦點,因為饑腸轆轆的肚子已經在屢次警告他們,如果再不加以安撫,令人苦惱的病痛就要對他們施以慘痛的教訓以此來告誡他們的漠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