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道

#7.他決定跟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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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所有何許人中,他最感興趣的就是她。他一開始就斷定她不可能是《白道》的作者,但是他對她側麵了解後發現,這是個喜歡生活在別人婚姻中的女人,這極大地引起了他的好奇心,他是憑借好奇心寫作的,一旦什麽人引起了他的好奇,他就有一種強烈的窺視欲望,會想方設法處心積慮地妄圖探索人家的隱私,他知道她的故事一定是一篇小說,隻是缺一個男主角。於是他產生了自己充當這個男主角的瘋狂想法,為了實現自己的瘋狂想法,他決定先跟蹤她,然後再一點點接近她,最後想辦法脫掉她的衣服,看看這個迷住了諸多已婚男人的千嬌百媚的軀體裏隱藏著怎樣讓他們流連忘返的秘密。他一向認為,肉體是故事的發源地,而最有趣的故事就是那些秘密,那些人性當中最隱秘的東西。他對那些最隱秘的東西極端癡迷和沉醉,他認為那些最隱秘的東西中隠藏著靈魂的信息。那天,當他鬼鬼祟祟地尾隨著她在大型購物中心穿梭閑逛時,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觀察力已經平庸得就像福樓拜筆下愛瑪的情人萊昂:“她是所有小說中的情人,所有戲劇中的女主角,所有詩集中的那個模糊的‘她’。”他想這大概是緣於她渴望生活在別人婚姻中的愛好很像愛瑪,或者說簡直就是一個活生生的“愛瑪”。不過她的樣子並不像愛瑪,而是和《白道》中那個嬌媚可人的海小妹十分相像,淡綠色的短袖緊身衫配褐色超短裙,纖長雙腿,嫩白柔軟,一雙小白兔似的活潑可愛的腳丫跋拉著一對粉紅色涼拖鞋,鞋麵上係著精巧的蝴蝶結,她的披肩長發並未煽成流行色,而是宛如烏鴉翅膀的那種深黑色,白皙的心形小臉下是一雙蛾眉、大眼睛,精致的鼻子下麵朱唇微啟。一雙粉嫩的小手靈巧地摩拏著衣服架子上成排的高檔女裝,暗紅色的指甲油零零落落。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她,不放過一顰一笑,無論是秀美的臉蛋、**的肩胛骨,還是柔弱的膝蓋、**的雙腳,無不深深地吸引著他,特別是她對服務小姐抿著嘴微微笑時,似乎嘴裏輕輕咀嚼著口香糖。她問過價錢後,並沒有買,而是隨意地看了他一眼,不知為什麽他立即心慌意亂地轉過臉,佯裝在挑選商品,好像那不是匆匆一瞥,而是故意丟給他的一個含情脈脈的眼神,他頓時像全身被電擊了似的油然而生一種興奮的恐慌,驚駭得欣喜若狂,心就在嗓子眼撲騰,堵得他喘不上氣來。就在他背過臉去,全身燥熱難耐,心緒忐忑不寧之際,服務小姐笑容可掬地走過來招呼他,他尷尬地笑了笑,解釋說隻是隨便看看,然後借機轉身尋找她的身影,卻發現她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於是他像迷失在迷宮裏似的,急匆匆地尋找起來,可是整座購物中心除了女衛生間以外,他幾乎尋遍了,也沒有覓到她的芳蹤,當他沮喪地走出購物中心索然無味地環視左右時,她卻赫然地出現在他麵前。慧黠地笑著說:“你跟了我半天了,挺累的吧,到前麵的咖啡館一起喝杯咖啡吧。”他頓時窘得臉色通紅,連忙支支吾吾地解釋道:“你千萬別誤會,我不是,不,我是……”她莞爾一笑,香汗淋漓的蛾眉輕輕一挑,風情萬種地問:“我有那麽迷人嗎?”他頓時有一種死定了的感覺,心想,這下慘了。本想撲蝶,卻成了落入蛛網裏的蟲子。她蓮步輕移,他乖乖地跟在後麵走進咖啡館。在靠窗的位子坐定,他很紳士地要了兩杯咖啡,心海中澎湃著接近目標的興奮,臉上仍然用僵硬的笑容掩飾著被她識破的窘態。他斷定這的確是個與眾不同的女人,隻適合做自己小說中的女主角。她望著他心虛的笑容,咯咯地嬌笑起來,他凝視著眼前這朵盛開的玫瑰,那篇在體內蟄伏已久的小說呼之欲出。她從包裏掏出小鏡子,側著臉,一邊照鏡子一邊吐氣如蘭地問:“你真是《白道》裏的主人公商政嗎?”他頓時心中升騰起一種因潛伏而被發現的驚駭,張口結舌地望著她,空氣仿佛在瞬間凝固起來,他驚恐得想迅速逃離,但是自己是怎麽暴露的簡直讓他百思不得其解,他本來對自己的跟蹤才能暗自得意,或許做偵探比做小說家更合適。投承想自己不過是一條被引誘上鉤的魚,他一臉窘迫地問:“你是怎麽知道的?”她嘴角掛著得意的媚笑,輕咬著朱唇,身體像一麵移動的鏡子,攝人心魄地映著他,鬼機靈地說:“你在我們學校打聽我時,我就暗中對你拋下了誘餌,隻要我願意男人沒有不上鉤的。不瞞你說,我可不止一次被跟蹤了,但這次不同,這次你是我釣到的一條魚。知道我為什麽這麽做嗎?我也在找《白道》的作者,起初我以為《白道》的作者應該是你,可是從你上鉤的那一刻起,我就斷定你不是,你隻是傳聞中的主人公的原型,你找何許人隻是想弄明白他為什麽對你了如指掌,你懷疑他是另一個你,我說得對嗎?”他被她徹底戳穿了。無地自容地低著頭,望著她得意洋洋地蠕動著的腳趾,心裏暗罵道:“這可真是個狐狸精!”他輕輕呷了一口咖啡,故作鎮靜地問:“你為什麽也要找《自道》的作者?”她點燃一支煙,老到地吸了一口,嘟起朱唇將煙霧噴在他的臉上,神情滿足而炫耀地說:“我是教英語的大學講師,我找《白道》的作者是想將這部長篇小說翻譯成英文在國外出版,要知道在我的生活中什麽都缺,就是不缺愛情。隻可惜我這個同名同姓的本家哥哥神龍見首不見尾呀,既然他那麽了解你,我覺得你和他一定心有靈犀,因此我才決定先用我做魚餌釣你,再用你做魚餌釣他。”一談起《白道》,兩個人的距離頓時拉近了,盡管麵對眼前這個千嬌百媚的女人,他心裏五味雜陳,但是他自己的視線還是消失在她的眸子深處,一邊凝視一邊想,眼睛是鏡子,是連接肉體與靈魂的通道,或許我想找的秘密就在這條通道上。他凝視著她窄小的鼻子問:“你喜歡《白道》中的哪個人物?”她象牙般白晳的鼻子上滲出細小的汗珠,不知為什麽他有一種想品嚐的衝動,她的一雙玉手放在餐桌上絞著,肘部內側那些精妙細膩的藍色靜脈讓他心靈悸動,他從心裏湧動著嗅聞她血液味道的渴望,她輕蹙著秀眉,目光凝視著他的眼睛,仿佛在審視他黑暗的內心深處,她閃爍著明眸說:“海小妹。”他感覺埋藏在內心的創作欲望開始蠢蠢欲動,像腫瘤一樣在肌體內膨脹著,刹那間,海小妹的形象在他腦海中輕輕掠過,他這才意識到,她的一顰一笑還真有海小妹的影子,他臉上掛著走神的笑容問:“為什麽?”“海小妹是另一個我。”她纖細的鎖骨閃著柔光,回答得很幹脆,卻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他若有所思地問:“另一個你?那麽你在哪裏?”她晶瑩的貝齒輕咬著粉紅色的下唇,思忖片刻說:“在我的身體裏。”他如饑似渴地喝了一大口咖啡,喉結上上下下地蠕動著,然後饒有興趣地問:“那麽你認為身體是什麽?”她在煙灰缸內據滅手中的香煙,臉上掛著讓人難以捉摸的神秘感,仿佛坐在她對麵的男人不是鄭商,而是那個逃到西方的馬傑,抑或是一個冒名頂替的騙子,然後用一雙玉手將垂落到頸部的長發攏成一束,靈巧的手指,圓潤而飽滿,白皙的雙肩舉起來時露出兩個誘人柔軟的腋窩,誘使他露出想人非非的目光,她一邊攏著頭發一邊語出驚人地說:“哲學家認為,肉體是靈魂的他者,但對於男人來說,女人的身體是一座迷宮,在這座迷宮中不知有多少男人迷失了自我。”她略微停頓了一下,接著說:“女人的汙點僅僅表現在身體上,男人的汙點卻深藏在內心裏,不是嗎?”他哧哧地笑起來,心裏想,我所需要的恰恰是你的汙點,那一定是妙趣橫生的小說,便逗趣地問:“男人的自我迷失在迷宮裏了,是不是還得在迷宮裏尋找呀?隻是不知道出入迷宮究竟應該走哪條道?”她目光狡黠得讓他吃驚,優雅地笑著,狐媚而嬌嗔地說:“白道!”他頓時被逗得捧腹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