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畫

後記 生命體——小說的一次基因突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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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所周知,基因其實是十分穩定的,能在細胞分裂時精確地複製自己,但這種穩定性是相對的。在一定的條件下基因也可以從原來的存在形式變成另一種新的存在形式,就是在一個位點上,突然岀現了一個新基因,代替了原有基因,於是後代的表現中也就突然出現了祖先從未有的新性狀。這就叫基因突變。基因突變是生物進化的主要因素之一。毫無疑問,《油畫》出現了傳統小說沒有的新性狀,是一種新的存在形式,是一種“新文體小說”。正因為如此,《油畫》是一次小說的基因突變,它在敘事結構上,獨創了一種嶄新的文體一生命體,即DNA雙螺旋結構,也就是說《油畫》的敘事是一個不斷旋轉的過程,是一種螺旋式的疊加,小說的“現實”部分與“魔幻”部分相當於DNA的兩條鏈,八幅畫相當於四個堿基對,《油畫》恰恰以“現實”這條鏈為模板,複製出“魔幻”這另一條鏈。閱讀《油畫》可以使讀者領略到一種螺旋反複、迷宮式的閱讀快意。在《油畫》結尾,顧文白對朱小丹說,自己要寫一部長篇小說《現實》,其實《油畫》的“現實”部分,就是他要寫的《現實》。

很顯然《油畫》是由《現實》和《神話》兩部長篇小說組成。兩部長篇小說互相依賴、相互交織,《現實》是作品的重心,而《神話》則是對現實的虛寫與影射。這顯然是一種文中文的結構,即在一個文體中對另一個文體進行創作、解讀、分析與思考。我認為優秀小說之所以優秀,並不是因為作家所講的故事,而是因為他怎麽去講這個故事。毫無疑問,《油畫》既是對夢境的一次寫生,更是對現實的一次寫生,無論是魔幻部分的情節,還是現實部分的情節,畫麵感無不強烈而清晰。整部小說猶如一係列連貫激昂的組畫,或磅礴震撼,或哀怨婉轉,如行雲流水,渾然一體。讀者可以多維地、立體地認識人物,從而獲得啟迪。我之所以把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到反思傳統敘事方式的局限上來,是因為在審美觀念日益陳腐的當下文壇,我堅信,我懷疑故我在,我創造故我在。馬爾庫塞在《審美之維》中指出:“形式就是否定,它就是對無序、狂亂、苦難的把握,即使形式表現著無序、狂亂、苦難,它也是對這些東西的一種把握。藝術的這個勝利,是由於它把內容交予審美秩序,而審美秩序就其本身的要求看是自律的。因而,內容被形式所改造,從而獲得了超越其內容組成成分的一種意義。這種超越的秩序,就是作為藝術真理的美的顯現。”可見形式創造至高無上。我始終認為,原創性是對一部長篇小說的最高讚譽,而原創性首先體現在敘事藝術的創造上。當一個作家努力用獨創的新穎形式來表達自己的心靈圖景時,就能培養起自己獨特的洞若觀火的洞察力。生命體所追尋的方向,一是心靈,二是審美。小說力求以優美悲壯的筆觸、富有節奏的行文對人的生存、命運及強權、良知、藝術、愛等問題進行深入探討。應當說,《油畫》是一個用強權、欲望、罪行、尋找、夢幻、魔幻、藝術和悲憫編織而成的故事,我在創作過程中盡量將自己的內心最大限度地敞開,以斧劈式的筆法和描述性極強的語言,逼真而令人戰栗地寫出了“黑屋”對人造成的巨大心靈衝擊。應該說這是一部與虛構交錯的時代的非常規自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