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瑶见状脑海中一片空白,倚在窗边不知如何是好,楚琪刚取了衣衫给她披上,朱笛仙的侍卫便已来到,正是游四海和吴一斑二人。游四海见屋中一片狼藉,楚瑶痴痴呆呆,惊道:“我家小主人现在何处?”
楚琪道:“被艾吉阿姆擒去了。”
游四海急道:“走的哪个方向?”
楚琪向窗户外一指,道:“便是那边,听说她们住在云来客栈,你们可以去试试。”
游四海和吴一斑闻言身形急掠,向着楚琪指的方向奔去。
楚瑶此时也回过神来,道:“对了,她们是说的云来客栈。”随便将衣衫掩好,也拔足狂奔而去。
楚琪望着她背影,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我倒巴不得那坏蛋再也回不来呢。”
再说艾吉阿姆带着朱笛仙狂奔,不多时青思雪便赶了上来,又过了一会儿,那老头也赶了上来。艾吉阿姆见了老头,道:“多谢前辈相助,不过你究竟是何人?”
老头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云来客栈是去不得的了,再找别的地方落脚。”
艾吉阿姆道:“前辈怎知道我们住在云来客栈?”
老头道:“方才这个小姑娘说出来的。”
艾吉阿姆闻言道:“那可如何是好?原本我在云来客栈准备了一口棺材,打算将这姓朱的当作死人运回窝阔台,现在看来是不成了。”
老头道:“不必着急,总会有别的办法,你先告诉我,你们怎么会打这小子的主意?”
艾吉阿姆闻言面露难色,犹豫道:“这……”
老头道:“你不说我也能猜到几分,定是你们在中原的哨探查到此人与于吟风过从甚密,而他家传之学乃是奇门遁甲,你们怕他的长处被于吟风用来行军布阵,所以先下手为强,擒了他去,如果他能为窝阔台出力当然好,至不济也算断了于吟风一臂。”
艾吉阿姆道:“既然前辈已经猜到了,我也不再隐瞒,的确便是如此。”
老头道:“说来你们都算是神通广大,居然连他与楚瑶幽会的事也能查到,选择这个时机下手,的确是再恰当不过。”
艾吉阿姆道:“不错,每当此时,这小子一定会遣开身边的侍卫,只是没想到那小妮子竟然身手如此了得。”
老头道:“你要拿人,便该再查清楚明白些,朱楚两家乃是世交,方才那女子便是楚家的后人。”
艾吉阿姆道:“事出匆忙,所以疏忽了些,下次晚辈会分外小心。”
老头道:“把那小子交给我,这样咱们走得快些。”
艾吉阿姆依言将朱笛仙交给老头,三人提气急奔,身如疾箭,路过城门时,守卒便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阵风掠过,都只当是遇着鬼了。
三人出了扬州城,找了一片树林隐蔽,艾吉阿姆道:“前辈,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身份了吧。”
老头道:“不必叫我前辈,我还没那么老,其实我是姓铁的。”
艾吉阿姆听他语声忽然变得年轻熟悉,顿时醒悟,道:“你是铁苗?”
老头道:“不错,就是我。”
这半路杀出来帮艾吉阿姆的,正是杨珞。杨珞原本藏在暗处,听得艾吉阿姆和楚瑶动上了手,忖道:“于吟风要摆什么五圣修天大阵,除了几件神器之外,这姓朱的便是最关键的人物。艾吉阿姆抓了他,便是破坏了于吟风的计划,我何妨助她一臂之力,加深海都和于吟风之间的仇怨,反正他们越是互相算计,对我大宋便越是有利。”主意拿定,才现身出来相助艾吉阿姆。
艾吉阿姆得知了他身份,心中暗自打鼓,忖道:“当日他们留书出走,大概是看透了我的企图,怎地还会来助我?难道是另有所图?”缓缓地道:“当日你不辞而别,为何又会在此出现来帮我?”
杨珞道:“不过是碰巧而已,我既然答应过扶助海都汗,见到你有事,自然不能不管。现在人已经帮你绑来了,你想怎样都随便你,我告辞了。”说罢转身便走。
艾吉阿姆道:“你又要去哪里?”
杨珞道:“自然是还有事要办,你好自为之,后会有期。”说罢认明了方向,大摇大摆地朝黑暗中走去。
杨珞离开了艾吉阿姆,一面走一面忖道:“不如杀了艾吉阿姆,嫁祸给于吟风,则海都跟忽必烈仇深似海,永远也不能善罢甘休了。”这念头在脑海中转了转,又忖道:“这虽然是条好计,可是违背良心侠义,又怎做得出来?不如还是想想怎么救出李大人来吧。”想到这里,伸手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摘下,纳入怀中,径直来到李庭芝府外。
李府中灯火通明,处处都有人声,果然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杨珞耐心等待,到了三更时分,李府中的灯火差不多都熄灭了,杨珞越过院墙进去,四面便只有后院里李庭芝的大屋内还有灯光人影,当下悄悄地靠近了,侧耳静听,只听得于吟风的声音道:“让你别来,你偏要来,要是被人撞破了,我这扬州知府还做得成么?”
一个女子的声音笑道:“你是堂堂的扬州知府,整个扬州地界都是你最大,没有你的吩咐,谁敢到你房里来?”
于吟风闻言叹了口气,道:“女人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这扬州城内不听我话的人可多着呢。”
那女子道:“是么?谁人这样大胆?”
于吟风道:“比如说杨珞,他就肯定不会听我的。”
那女子闻言似乎有些惊异,道:“杨珞?他也来了?”
于吟风道:“不错,我们还见过一面。”
那女子道:“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于吟风笑道:“李庭芝在我手里,他能对我怎么样?还不是乖乖作了我的棋子。”
那女子道:“他与李庭芝未必是什么深交,万一他不顾李庭芝的生死,来跟你为难,你要怎么办才好?”
于吟风嘿嘿笑道:“你忘了我手里还有紫雨么?听说那小子为了紫雨,甘愿自流鲜血为她疗毒,他们的关系非比寻常。其实这多日来,紫雨都在姓杨的小子身边,我故意放任不理,为的便是让他们建立感情,姓杨的小子向来意气用事,必要的时候,我只需以紫雨的性命相挟,他还敢不乖乖听话?”
杨珞闻言,几欲气炸了心肺,忖道:“好你个卑鄙小人,竟然如此不择手段,紫雨对你忠心耿耿,你利用她也就罢了,还把她当作是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等到救出了李大人,定要将你千刀万剐方才解恨。”只听得那女子又道:“那你可小心了,世间女子的心总是向着情郎的,我看紫雨已被那小子迷得三魂不见了七魄,当心她背叛了你。”
于吟风道:“决计不会,紫雨是我从小看她长大的,她的为人怎样,难道我还不清楚?况且我早在她身上下了苗人的‘诛心蛊’,她若是想背叛我,我自有办法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杨珞闻言又惊又怒,忖道:“这厮鸟真是好歹毒的心肠,无奈他心思缜密,行事滴水不漏,要找他的破绽实在是难上加难。可惜紫雨不在这里,若是让她听了这些话,定会下定决心离开这厮。”他心中还在盘算着怎么解救萧紫雨,却听那女子又道:“我知道你向来行事谨慎,不过那小子也不是个普通人,你还是小心为上。”
于吟风道:“这点我如何不知,等到他取了龙灵血来,嘿嘿……便有好戏瞧了。”
那女子道:“怎么?你已有了杀他的妙计么?”
于吟风道:“妙计也算不上是,不过却可以要了他的性命。”
那女子道:“那到底是什么法儿,为何不说给我听听。”
于吟风道:“天机不可泄露,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
那女子闻言笑道:“又来故作神秘,不过我便是喜欢你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特别让我……”说到此处,声音忽然断了,接下去二人便没了动静。杨珞有了前次窥探朱笛仙和楚瑶的经验,知道接下来没什么好事,悄悄起身,刚走了几步,果然听得一声销魂蚀骨的呻吟传来,杨珞不禁面红心跳,连忙加快了脚步向外而去。
到了李府门口,杨珞心念一动,又忖道:“于吟风整日都在这李府出入,为了方便,会不会把李大人囚禁在这府中的某处?虽然希望渺茫,终究是查清楚些的好。”回头仔细查了一遍,果然还是一无所获。杨珞不禁有些沮丧,心中暗道:“你要带李大人到丰乐楼见我,总有让他见到天日的时候,我便每日都来守着,看你什么时候去见李大人。”主意拿定,一连来了三日,日日只见于吟风与那女子偷欢,却不见他去见李庭芝。
杨珞甚为失望,忖道:“这么看来,李大人已被他送到临安去了,我在这里耗着也是无用,不如还是回临安去,免得冥火她们担心。”于是舍了于吟风,乘马又回到临安。
冥火和沈辛在忘忧客栈等了这几日,心中早已忧急不堪,见了他回来,都是大喜过望,沈辛缠着他问长问短,冥火在一旁时不时地插话,片刻也不得安宁。三人在临安待了几日,冥火时常来问些武功心法的疑难,一来二去,连杨珞都能将‘天心月’的口诀倒背如流。不知不觉已到了与于吟风约定的日子,沈辛想到今日就要与杨珞分别,不禁黯然神伤,连说话吃饭都没了精神。
杨珞来到冥火房中,冥火正在收拾易容的用具,见他来到,道:“怎么?等不及了?”
杨珞道:“不是,我料于吟风定有阴谋诡计,此行太过凶险,你还是莫要去了。”
冥火道:“我若不去,你一个人岂不是更没了照应?”
杨珞道:“毋须担忧,于吟风奈何不得我。就算真有什么事,我一个人,脱身也比较容易。”
冥火道:“好啊,原来你是嫌我碍手碍脚。”想了想,又道:“你说得也对,好吧,我便留在这里等你。”
杨珞想不到她如此轻易地便应承了,不禁微觉诧异,道:“那我们走了,你自己多加小心。”
冥火道:“这时候便去,会不会太早了?”
杨珞道:“便是要早些去,以防于吟风在丰乐楼动手脚。”
冥火道:“要动手脚早便动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你先回房,我让伙计给你备些早膳,吃完了再去。”
杨珞道:“说得也是,丰乐楼这时候也还没开张吧。”
冥火道:“嗯,我……我还想换件衣衫呢。”
杨珞闻言连忙出来,回到自己房中等了一会儿,伙计果然送了莲子羹来,杨珞匆匆用罢,寻思着跟冥火知会一声,便动身到丰乐楼去,谁知到了冥火屋里,却不见她人影,杨珞等了一会儿,不见冥火回来,忖道:“算了,反正先前也跟她说过,不怕她会担忧。”到了沈辛房中,沈辛也已用过了早膳,二人便一起向丰乐楼而去。
丰乐楼才刚刚开门,小二见了杨珞和沈辛,笑道:“客官定是听说小店刚刚推出了桂花银耳荷叶香鸡饭的早膳,所以特地来尝尝鲜的吧。”
沈辛听那名称甚为古怪,笑道:“这名字倒是新鲜,就不知滋味如何。”
小二道:“客官一尝就知道了,保准您满意。”
沈辛道:“那便端上来试试吧。”
小二应道:“好嘞,您二位随便坐,马上就来。”说罢连走带跑地去了。
杨珞道:“你不是刚刚才吃过吗?怎么又……”
沈辛道:“今日我心情不好,所以要多吃一些。”
二人上了二楼,找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不大会儿的功夫,小二便把那什么桂花银耳荷叶香鸡饭送了上来。沈辛打赏了他,一面忐忑地望着窗外,一面漫不经心地随口下咽。
到了午时,一辆马车在丰乐楼前停下,于吟风和李庭芝当先下来,接着便是申屠南,百阳书生,成忌豪和几个不知名的高手。这一干人来到楼上,见了杨珞都是怒目相对,于吟风四面一望,道:“小子,你胆子可真不小,竟敢单枪匹马地前来赴会。”
杨珞道:“废话少说。总之龙灵血就没有,你的亲妹子就有一个。你放了李大人,我便放了她。”
于吟风找了个位子坐下,摇了摇头,道:“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跟我一样卑鄙了?”
杨珞道:“我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于吟风道:“你看看我身周,就算我把李庭芝交给你,你们逃得了么?”
杨珞道:“自然是你先放了李大人,我们到了安全的所在,再放了沈辛。”
于吟风冷笑道:“安全的所在?我身周高手如云,对你们而言,天下间还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
杨珞道:“这个不劳你费心。总之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照我的话做,要么我们跟你妹子一起死。”
于吟风道:“不必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不如先喝杯酒再慢慢谈。”说罢唤过小二,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下去。
杨珞转头望向李庭芝,道:“李大人,你还记得王加么?”
李庭芝一愕,道:“王加?你……”
杨珞道:“李大人不必疑惑,当日我与你相见,乃是易了容的。”
李庭之道:“难怪相貌已不同了,不过声音还是一般,王兄弟,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咱们兄弟相称,我怎能将你忘了。”
杨珞道:“其实在下并不姓王,在下姓杨名珞,从前欺瞒了大人,实在抱歉。”
李庭芝道:“你怎地还是叫我大人?李庭芝说过,咱们之间尽可以兄弟相称。”
杨珞道:“是,是小弟的不是,李大哥,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李庭芝道:“没有,大哥我这几日吃完便睡,睡完又吃,不知道多快活呢。”
杨珞道:“吃的东西里面也没有古怪吧。”
李庭芝道:“李某也是个不怕死的亡命徒,什么都吃了,倒也没觉得哪里不舒服。”
杨珞闻言稍稍放心,向于吟风道:“你还在等什么?快放李大人过来。”
于吟风道:“肚子饿了,怎好办事?还是等酒足饭饱了再说。”
杨珞道:“不必拖延时候,这宗交易你到底做还是不做?”
于吟风道:“做,当然要做。不过我怎知道我放了李庭芝之后,你会不会放了我妹子?这丫头心向着你,说不定根本就不愿回来。”
杨珞道:“你到底想怎样,何不直说?”
于吟风道:“我有个提议,不如即刻便交换人质,我三日内不找你的麻烦,你看如何?”
杨珞道:“你人多势众,我又如何能相信你?”
于吟风道:“现在咱们谁也不相信对方,事情便比较难办,不如我立个毒誓,你是否会放心些。”
杨珞道:“你这种人的誓愿能信么?”
于吟风道:“若是这样也不成,你倒是给我个建议。老实说,我根本就不相信你会把我妹子怎样,不过我也不想把你逼急了。你要是愿意这么耗着,我也奉陪。”
杨珞正在费神怎样应对于吟风,却见外面来了浩浩****的一队宋军,到了丰乐楼下便停住了,一个军官大剌剌地走了进来。小二见无缘无故来了这许多官军,吓得两腿打颤,迎上前道:“军爷,您们这是有何贵干?”
那军官道:“两淮制治使李庭芝李大人是不是在这里用膳?”
小二道:“这个……小的也不认识李大人,不知如何作答,不过刚才倒是来了许多贵客,都到楼上去了,李大人兴许也在其中。”
那军官闻言,走上楼来,四面一望,见李庭芝就坐在于吟风身边,急忙上前行了一礼,道:“李大人,学生洪学义给您请安,您老人家是几时来到临安的?也不知会一声,学生好给您老人家接风洗尘。”
李庭芝道:“扬州,临安,不过咫尺之遥,有什么好接风的?”
洪学义道:“话可不是这么说,自打上次跟老师分别,学生就再没见过老师,今日听说老师来到了临安,学生特地在府中备下薄酒,请老师过去饮宴。”
李庭芝闻言望了于吟风一眼,道:“我跟这几位朋友还有些事情没有谈完,只怕不便前往。”
那军官道:“不妨事,学生便在这里候着,什么时候谈完了,咱们什么时候走。”说罢找了张桌子坐下,跟小二要了壶茶,慢条斯理地品了起来。
于吟风见状向杨珞道:“不用说,这也是你干的好事吧。”
杨珞心中暗忖:“我可没叫官兵来,可听这姓洪的口气,分明是专程来找李大人的,他事先就知道李大人在此,难道是冥火的安排?”当下向于吟风冷笑了一声,却没答话。
于吟风道:“你以为叫了官军来,我就会怕了么?”
杨珞道:“怎么说这里都是皇城,难不成你想杀朝廷命官,闹出些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那洪学义闻言一口茶喷了出来,道:“谁?是谁?谁要杀朝廷命官?”
杨珞道:“大人不必紧张,我只是说句笑话而已。”
洪学义闻言半信半疑,望了周围一眼,道:“幸亏你是说笑话,要是真的有谁目无王法,敢在天子脚下行凶,我大队人马守在外面,定要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于吟风闻言连连冷笑,道:“如今你官军都来了,难道还不敢与我交换么?”
杨珞心道:“这些个三脚猫功夫的寻常兵勇,如何是你手下武林高手的对手?不过终究是皇城的官军,量你也不愿惹这大麻烦。而且借着这些官军的阻碍,我便大有机会带李大人逃走。”当下道:“既然如此,便依你所言,你先让李大人过来,我立即就放了沈辛。”
于吟风闻言略略思忖,向李庭芝道:“李大人,既然如此,我也不敢留你,请吧。”伸手在他身上轻轻一拍,将他被封的穴道解开了。
李庭芝活动了一下筋骨,正要起身向杨珞走去,却听得杨珞道:“且慢,李大哥,咱们初相见的那日,我身边的两个女子是谁,你还记得吗?”
李庭芝闻言一愕,道:“两个女子?我记得你身边只有一个女子,就是楚琪,还有其他人吗?我可没瞧见。”
杨珞道:“的确是一个,我只是有些不放心,所以……请你过来吧。”李庭芝闻言走到杨珞身边坐下,杨珞轻轻一拍沈辛,道:“你也过去吧。”
沈辛望了杨珞一眼,缓缓站起来,走到于吟风身边坐下,低着头默默不语。杨珞全神贯注地盯着于吟风和他身边各人,唯恐他们突然发难,措手不及。谁知这一干人等竟然都是安安静静的坐着,半点异动也没有。杨珞颇感意外,转头向洪学义道:“洪大人,你的府上在何处?不知方不方便请我也一起去?”
洪学义道:“李大人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当然是欢迎之至。”
杨珞道:“既然如此,咱们可以走了。”
洪学义闻言起身道:“李大人请,公子请。”让过二人先行,自己走在最后,三人先后下楼。于吟风见状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只是与申屠南等人饮酒,仿佛半点也不在乎。
杨珞等离了丰乐楼,沿着大道走了一阵,杨珞道:“洪大人,不知你如何得知李大人在丰乐楼的?”
洪学义道:“本来我在家中睡觉,忽然有个姑娘求见,说是李大人被几个麻烦的人给缠住了,要我想办法将他解救出来。李大人是我恩师,在下正想拜会一面,所以急急忙忙地便来了。”
杨珞道:“那姑娘叫什么名字,洪大人知道么?”
洪学义道:“那我便不知道了,这姑娘来去匆匆,她既没说,我也没问,不过她倒是说了你的名字,让我千万也将你一起带出来。”
杨珞闻言忖道:“看来那姑娘多半便是冥火,还是她的心眼多些。”转念想到于吟风不加留难,心中却又疑惑不安,待到了洪学义府内,忽然出手点了李庭芝几处穴道。
李庭芝骤然被制,不解道:“兄弟,你这是做什么?”
杨珞道:“对不起,李大哥,于吟风诡计多端,实在不得不防,得罪之处,请你多多见谅。”说罢探手在李庭芝脸上摸了几把,松了口气,道:“是真的。”解开李庭芝穴道,又道:“李大哥,方才小弟无礼,盼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李庭芝道:“原来是怕有人易容成我的模样,你行事如此小心谨慎,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怪你?”
洪学义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问道:“老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庭芝道:“此事说来话长,学义,你今日救了我一命,但你自己也陷入险境,我恐怕他们会迁怒于你,你还是找个地方避避风头。”
洪学义闻言道:“方才那些莫非是绑匪强人?老师不必害怕,学生这就调集御林军将他们全都抓回来。”
李庭芝道:“不行,这些人都是武林中少见的高手,寻常兵卒去了,就算百人千人,也是白白送死。”
洪学义惊道:“究竟是什么悍匪,竟然如此厉害?”
杨珞道:“那年轻的是蒙古名将木华黎的后人,余下的都是他手下的能人异士,藏边魔头申屠南,关中名士百阳书生等都在其中。”
洪学义闻言更加惊惶,道:“这些人齐集临安,究竟有何居心?莫非是图谋对圣上不轨?”
杨珞想想告诉他也是无用,便道:“我猜他们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至于真正的目的何在,我也不太明白,现在洪大人府上的确已成险地,不知道有没有安全的所在可以让咱们暂避?”
洪学义道:“不怕,我在宅院中修建了地下密室和暗道,四通八达,他们若是追来,咱们便到地下跟他们捉迷藏,管保他们连咱们的影子也看不见。”
李庭芝道:“那我便放心了不少,学义,我这个作老师的连累了你,实在过意不去。”
洪学义道:“老师说哪里话?如今国难当头,老师就是咱们大宋的希望,蒙古人要对付老师,还不是因为怕了老师么?为了维护老师的安全,学义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一面说话,一面将二人领到一间偏厅中,道:“此处便有地道的入口,学义就在这里替老师接风,若有什么麻烦,也好随机应变。”说罢唤来下人,吩咐他们将置办好的酒菜送上,三人就在偏厅中饮酒聊天,评论国事,提到朝中权奸当道,国君昏庸,都是心血彭湃,义愤填膺。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暗了下来,杨珞一直暗中留心,却丝毫没发现有人窥探,忖道:“莫非于吟风当真已放过了我们?依他的性格,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天色便要黑尽,他若想对付我们三人,也差不多该动手了。”想到此处,忍不住不停地将目光在院中来回扫视。李庭芝和洪学义也是跟他一般的想法,说话渐渐少了,警惕心却越来越高。
这一夜看似风平浪静,到了子时时分,忽然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鼓声,节奏甚为奇怪,让人听了心里便不舒服。杨珞心中一凛,忖道:“终于来了。”回头望去,只见李庭芝也是神色大变,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窗外。杨珞向洪学义道:“洪大人,只怕是有人来拜访了,为防万一,不如你先将地道的入口告诉我们。”
洪学义道:“入口便在这桌子地下,掀开了石板就是了。”话没落音,只觉得眼前一花,院中已多了好几条人影,正是于吟风,申屠南,百阳书生等人。
杨珞道:“你们果然还是来了。”
于吟风手中拿着面形状奇特的小鼓,一面轻轻敲击,一面道:“杨珞,且放宽了心,我说过三日内不会找你的麻烦,不会如此不守信用。”
杨珞见他敲击小鼓,竟不知怎地,心弦急跳,脑中一阵晕眩,连忙强提精神,冷笑道:“洪大人也是我的朋友,你若是想对他不利,难道我能坐视不理?”
于吟风笑道:“我可没说过要寻他的晦气。我们今日来,纯粹是拜访洪大人,厚着脸皮讨杯水酒吃的。说着转头向洪学义道:“洪大人,让来访的客人都站在院中,难道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么?”
洪学义冷笑道:“我姓洪的向来只招呼朋友,至于几位么,我没有放狗将几位咬出去就算是不错了。”
于吟风闻言道:“你这又是何必?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一面说一面在那小鼓上迅速轻弹了五下,回头向杨珞笑道:“杨珞,李庭芝,你们也已经很累了,何不坐下歇歇?”
杨珞闻言只觉一阵倦意袭来,双膝发软,浑不受控制,竟然当真坐倒。他大骇之下,急忙转头向李庭芝望去,只见他也已颓然软倒,双目失神,嘴唇青紫,整个人好像突然间失去了生气一般。杨珞惊怒交集,脑中益加迷乱,忙深吸一口长气,强自收摄心神,道:“你究竟对我们做了什么?”
于吟风道:“也没什么,不过是下了苗家的‘七心蛊’而已。”说着将手中的小鼓一扬,道:“瞧见没,这便是控制七心蛊的道具。中了七心蛊的人,平时与旁人无异,但只要敲击这面小鼓,蛊毒就会发作,中蛊者便会失去心智,对施蛊人惟命是从。话说回来,你居然还能这般跟我说话,也真是异数了。”
杨珞闻言叹道:“于吟风,你好狡猾,我又低估了你。”
于吟风笑道:“我早说过你不是我的对手,你偏偏不信,如今你栽在我手里,还又何话可说?”
杨珞道:“我无话可说,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说着转头向洪学义,道:“洪大人,想不到你……你真是做得好戏。”
洪学义还没答话,于吟风已抢道:“咦?杨珞,你可别错怪了好人,不关洪大人的事,我只是买通了他的下人,在你的碗碟中下蛊而已,另外,李庭芝早已被我下了蛊,我还在他的身上涂满了七心蛊毒,双管齐下,嘿嘿……你还不是我的囊中之物么?”于吟风说罢仰天狂笑,好不得意。
杨珞脑中愈发眩晕,全力运功相抗,闭目不语,只听得于吟风又道:“杨珞你放心,我不会杀你。你命生得好,居然是朱公子见过的唯一一个八字纯阳的人,我要留着你的血来祭阵。”说罢回头向成忌豪道:“成先生,麻烦你废了他的武功。”
杨珞闻言睁目一笑,道:“你要废我的武功,何不亲自过来?”
于吟风对杨珞深自忌惮,虽然眼见他中蛊倒地,仍是放心不下,之所以让成忌豪去废杨珞的武功,本也是作以防万一想,此刻听杨珞说了这句话,心中更加疑惑,道:“这种小事,何必我亲自动手?成先生,劳烦你了。”
成忌豪闻言踏步上前,走到杨珞身边,点了他几处穴道,正要下手,却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喝道:“慢着,不要伤他。”一条人影飞奔过来,挡在杨珞面前,看她容貌身形,正是沈辛来了。
于吟风见状道:“妹妹,这小子处处与为兄作对,你为何还要帮着他?难道你想看着为兄死在他手上?”
沈辛道:“阿哥,你是最疼我的兄长,我怎会想你死?不过……不过我也不想他受到伤害。阿哥,你已经给他服了七心蛊,将来还要用他祭阵,为何还要让他多受痛苦?”
于吟风道:“这小子身手不弱,不废了他的武功,为兄始终放心不下。”
沈辛道:“阿哥,我求求你,饶了他好不好?”
于吟风道:“不行,我若心软,便是养虎遗患。”
沈辛闻言跪倒在地,道:“阿哥,我长这么大没求过你,你就当是为了我,饶了他吧。”
于吟风摇头道:“不行便是不行,你说什么也没用。”
沈辛道:“阿哥……”话还没说出口,已被于吟风打断道:“你不必再说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留下他这身武功。”
沈辛闻言将牙一咬,从怀中掏出一柄短剑,顶在自己心窝上,道:“阿哥……你若是定要废他武功,我……我……我便自尽。”
于吟风见状吓了一跳,道:“你这是作甚?快把短剑放下来。”
沈辛道:“你不答应我,我便不放下来。”
于吟风道:“这个么……”佯作思量状,侧身向百阳书生使了个眼色。
百阳书生会意,正想出手制住沈辛,却听得沈辛道:“阿哥,你不要白费心机了,我们俩从小一块儿长大,你心里想什么,我还不知道吗?性命是我的,就算你今日让他们制住了我,将来我还是会自尽。”
于吟风闻言怒道:“就为了这个不相干的小子,你竟然当众威胁为兄,你认为值得吗?”
沈辛闻言双目中流下泪来,道:“阿哥,你难道还不明白我的心意?他……他是我的意中人,可是……可是……因为你是我兄长,你要抓他,你要杀他,我都任由你了,我只是想他最后的这些日子过的开心些,难道这样也不行?”
于吟风见她哭得好似带雨梨花,心中一软,正在沉吟不语,却听得百阳书生道:“小王爷,我看还是放过了他吧,这对咱们也未必是件坏事。”
于吟风道:“哦?此话怎讲?”
百阳书生道:“我记得朱公子曾经说过,之所以要用纯阳鲜血来祭阵,是因为只有纯阳血中的精气神才能发动阵势,我们若是废他武功,他的精气神必然受损,这……在下记得上次朱公子抓住他便只是封印了他的内力,却并未将他的武功废去,不如还是等问过朱公子再作决定。”
于吟风闻言想了想,道:“你说得也不错。”转头向沈辛道:“妹妹,你将短剑放下,为兄答应你暂时不废他武功便是。”
沈辛闻言喜道:“真的么?你不骗我?”
于吟风道:“你长这么大,我什么时候又骗过你?”
沈辛破涕为笑,道:“多谢阿哥。”
于吟风道:“不过这样,我不废他武功,却要让他再服一次‘七心蛊’,以策万全。”
沈辛道:“‘七心蛊’也不疼不痒的,横竖是服过一次了,再多一次也无所谓。”
于吟风从怀中取出个黑黑的小瓷瓶,道:“七心蛊在这里,你拿去给他服下吧。”
沈辛上前接过了瓷瓶,拿到杨珞面前,拔掉了塞子,道:“张开嘴,把这七心蛊吃了吧。”
杨珞道:“吃了这‘七心蛊’便是要为他卖命,杨珞宁愿一死,绝不助纣为虐。”
于吟风大笑道:“这恐怕便由不得你了,你大概还不知道?我就是为了对付你,才专门精研了这些苗疆蛊术,你这身武功,再加上那百毒不侵之身,实在让我有些头疼。不过现在不同了,我十分欣赏你的武功,因为有了这‘七心蛊’,你就会为我所用,我会培养你成为天下第一的刺客,让你做我最忠心的狗。”
杨珞冷笑道:“我劝你还是现在杀了我,你不杀我,总有一日会死在我手里。”
于吟风还没答话,沈辛向杨珞道:“你就乖乖地听话,把‘七心蛊’服了吧,这样我阿哥就不会难为你,你就可以永远留在我身边了。”说罢捏开了杨珞的牙关,将七心蛊倒了进去。
杨珞全身瘫软,根本无力抵抗,向沈辛怒道:“我以为你与他不同,谁知都是一丘之貉,我看错你了。”
沈辛不搭他话,回头向于吟风道:“‘七心蛊’给他服下了,这样阿哥就可以放过他了吧。”
于吟风笑道:“当然,我保证他以后都会听为兄的话,乖乖地留在你身边。”
沈辛闻言表情怪异,也不知道是欢喜还是悲伤,伸手在杨珞“昏睡穴”上戳了一指,道:“阿哥,他现在已经全无威胁,你就把他交给我吧。”
于吟风道:“今晚你喜欢怎么处置他都好,明日可要送来给我,我正好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沈辛道:“我知道了。”抱着杨珞快步而去。
于吟风转头向洪学义道:“你要死还是要活?”
洪学义道:“要死怎样?要活又怎样?”
于吟风道:“要活就乖乖听我的话,要死我便动动手指头。”
洪学义闻言沉默不语,少时抬首昂然道:“人谁不愿活?但要受你摆布,还不是行尸走肉?我大宋已是风飘雨摇,洪某虽然不才,也决不会助纣为虐,祸国殃民。”
于吟风闻言冷笑道:“这么说你是要死了?”
洪学义道:“人谁无死?我只不过是比你早走一步而已。”说罢走到墙边,全身微微颤抖,深吸了口长气,狠狠一头撞在石墙上,登时脑浆迸裂,气绝而亡。
于吟风见状摇头道:“我便是不懂,这世上为何偏有这许多愚人?”唤过一名属下,道:“剩下的便全交给你了,从今以后你的名字便叫做洪学义,你明不明白?”
那属下道:“是。洪学义明白。”
于吟风道:“很好,很好。”目光望着远处,内中全是狡黠冷酷的光芒。
再说沈辛抱了杨珞离开,不多时后来到一所庭院内,进了厢房,将杨珞放在**,轻抚他面颊,目光中一片爱怜,喃喃道:“你放心,不会有事的。”呆呆地瞧了他一阵,忽然听得外面于吟风的声音道:“妹妹,为兄可以进来么?”
沈辛道:“你进来吧。”于吟风推门进去,望了**昏睡的杨珞一眼,道:“妹妹,你心里不会怨恨阿哥吧。”
沈辛道:“阿哥你是最疼我的骨肉至亲,我怎么会怨恨你?要怨也是怨我自己命苦。”
于吟风闻言叹了口气,道:“小妹,这次便算是阿哥欠你的,将来我一定给你找个更好的如意郎君。”
沈辛闻言淡然一笑,道:“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哥,我心里好憋得慌,你能不能找些有趣的东西来给我解闷?”
于吟风道:“当然可以,你想要什么?我找几个舞姬来给你表演歌舞好不好?”
沈辛道:“那是你们男人才爱看的东西,我怎么会有兴趣?况且我也不想太过吵闹,不如你给我些书瞧瞧吧。”
于吟风道:“行啊,我屋中有一部《山海经》,里面说的都是各种奇物异形,不如我拿来给你……”
他话没说完,沈辛却又道:“还是不好,瞧书也是憋闷的事,不如……不如阿哥你教我些新奇的武功,让我动动手脚,发泄一番,多半便不会如此烦闷了。”
于吟风想了想,道:“那也好,阿哥便教你一路……”话没说完,外面忽然有个女子轻轻咳嗽了一声,于吟风闻声心中一动,改口道:“其实这几年我搜集了许多中原武林秘籍,千奇百怪,花样繁多,阿哥也不知道教你什么好,不如让我仔细思量清楚,再作计较。”
沈辛道:“阿哥事务繁忙,不必为我费神了,我知道秘籍都藏在库房中,不如你把库房钥匙给我,我自己去挑吧。”
于吟风闻言不禁心中踌躇,忖道:“虽然妹妹对我忠心耿耿,但终究是女生外向,库房中如许至关重要的物事,万一她一时心软糊涂,跟姓杨的小子挟带私逃,那可就大大的不妙。”想到此处,惴惴不安,但瞥见沈辛晦暗忧郁的眼神,却又不禁怜爱心软,转而忖道:“杨珞已中了我的‘七心蛊’毒,就算给他们拿了圣物,又怎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我若不给她钥匙,便是摆明了不信她,只会让她更加伤心难过。”正迟疑间,窗外咳嗽声又起,隐含催促之意,于吟风闻声从怀中取出一把铜制钥匙,犹豫再三,缓缓放入沈辛掌中,道:“这就是库房的钥匙,你可千万小心在意,库房中除了武林秘籍,还有许多别的紧要物事,绝不能让旁人看见。”
沈辛道:“我知道了,你尽管放心吧。”
于吟风道:“你将钥匙插进锁孔中,需得左转三次,右转十二次,再左转七次才能开门,你记得了么?”
沈辛道:“如此简单容易,我怎能不记得?”
于吟风道:“那便好了,我现在有事出去,回头再跟你切磋武艺。”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见沈辛正低头把玩那钥匙,心中暗道:“她是我亲生妹子,若是我连她也不信,这世上我还能相信谁?”当下将牙一咬,匆匆去了。沈辛望望杨珞,又望望钥匙,竟自呆呆出神。
片刻之后,沈辛从房中出来,来到另一间房内,不久再次出来,去到第三间房,在墙上几处所在拍了几下,墙壁裂开,露出一条暗道来。沈辛步入暗道中,又发动机关将墙壁合上,摇亮了火折子,沿着石级来到库房外,看看身后无人,将钥匙插入锁孔里按照于吟风的说法左右转动完毕,两道厚重无比的钢门“轧轧”地缓缓移开,现出一间地下暗室。沈辛寻着油灯点燃了,只见四面都是铁架,架上放着许多卷册和其它物事,其中最抢眼的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状物,它的旁边放了一件黑黝黝的物事,长约三寸,宽一寸,形状变幻不定,宛如活物一般。
沈辛走上前去,将那两件物事取在手中,自言自语道:“这两样大概便是传说中的通心木和大地伏龙石,想不到都在这里,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言罢将那两件物事都纳入怀中,又翻找了一阵,在库房角落里寻得一幅卷轴,展开一看,映入眼帘的是“雷鸣爆箭”几个字,沈辛将卷轴也收藏好,正要出来,却又停住脚步,自语道:“这些都是中原武林的宝藏,我固然是带不走,但也不能便宜了你。”回头将油灯翻倒在书册上,书册沾火即燃,顷刻间便升起熊熊烈焰。沈辛见状从库房中出来,用铜钥匙将两道钢门合上,忖道:“这样便不会有烟冒出,等你发现,便只剩下一堆灰烬了。”想到此处,不禁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回到自己房中,解开杨珞的“睡穴”,取出一颗药丸放进他嘴里,以真力助他咽下,等了一会儿,杨珞睁开眼来,见身边只有沈辛一人,道:“你还不快放了我?”
沈辛道:“我若放了你,怎对得起我阿哥?况且你已中了‘七心蛊’毒,就算我放了你,你也是逃不了的。”
杨珞道:“‘七心蛊’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沈辛道:“‘七心蛊’便是‘诛心蛊’,‘腐心蛊’,‘同心蛊’,‘离心蛊’,‘伤心蛊’,‘迷心蛊’,‘无心蛊’,七种蛊毒相混合的蛊毒之尊,中蛊之人变成行尸走肉,任人摆布,惨不堪言。”
杨珞闻言叹了口气,道:“都这时候了,你还来跟我开玩笑,左护法小姐。”
沈辛闻言吃了一惊,道:“你说什么?”
杨珞道:“我说左护法,冥火姑奶奶,你能不能先解开我身上其它的穴道?”
沈辛道:“你为何要叫我冥火?莫非你心中便只想着她?”
杨珞道:“早膳过后,冥火便不在房中,我等了片刻,也没见她回来;沈辛明明已经用过早膳,到了丰乐楼却还是开怀大嚼;方才我问七心蛊是何物,有人如数家珍;最重要的是,有人说我会变成行尸走肉,可我还是好端端的躺在这里。要将这些疑点都解释清楚,便只有一个可能——你就是冥火。你没有用早膳,躲在沈辛房里,伺机将她制住,然后立刻易容成她的模样,因为你出身火月教,所以你知道七心蛊的配方和性质,因为你是冥火,所以才会替我解了七心蛊之毒。我说得对是不对?”
“沈辛”闻言笑道:“好个杨珞,果然厉害,幸亏于吟风没有你聪明,否则我岂不是立刻就现形了?不错,我就是冥火。”
杨珞道:“你这样做实在是太危险了,若是不慎被于吟风看破,你还有命在这里跟我闲聊么?”
冥火道:“我便知道你定会如此说,所以才没告诉你的。我这么做有几大好处,你怎么不提?一来你若是失手被擒,我还能伺机救你出去,二来可以打探于吟风内部的消息,预测他将来的行动,三来还可以伺机替你将‘雷鸣爆箭’的设计图偷回来。这许多好处加在一起,难道还不值得冒一次险?”
杨珞道:“你向来便是我行我素,我也说不过你,你这第一大好处已经实现了,不知第二第三怎样?”
冥火从怀中取出‘雷鸣爆箭’的设计图在杨珞眼前一晃,道:“瞧,这是什么?”
杨珞瞥了一眼,叹道:“居然这第三大好处也实现了,看来将来你定会更加独断独行,恣意妄为。”
冥火道:“还不止呢,你再瞧这是什么?”说着将通心木和大地伏龙石也掏了出来。
杨珞见状惊道:“左边的是通心木,右边的莫非是大地伏龙石么?你从哪里得来的?”
冥火道:“当然是从于吟风的库房里,这傻子真把我当成了他妹妹,不但给了我钥匙,还教了我开门的方法。”
杨珞道:“这可糟糕,少了这两样至关重要的东西,于吟风说不定即刻便会发现,你还是立即走吧。”
冥火道:“你放心,于吟风此刻定是在跟他的情人风流快活呢,若不是如此,我哪有这么大胆,连他的库房也烧了。”
杨珞闻言更加惊诧,道:“你到底还做了多少事情,一股脑儿都说出来吧。”
冥火道:“我找到不少机关暗道,偷偷画了这间宅院的地图,还有就是将沈辛塞在了床底下,暂时便这么多。”
杨珞道:“这次于吟风吃了这么个大亏,不气得吐血才怪。别再多说,赶快替我解穴。”
冥火道:“你以为我不想。成忌豪点穴的手法怪异,我不知道如何化解。”
杨珞闻言道:“你何不早说,害我跟你说话,白白浪费了这许多时候。”说罢闭目运功,冲击各处穴道,过了一柱香的功夫,全身真气流转,将被封的穴道悉数冲开,杨珞纵身跳了起来,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救李大人。”
冥火道:“这句话应该是我对你说才对,现在我的身份是沈辛,就算在这府中随便乱走,也没人敢多问我一句。”
杨珞道:“你说得也是,那便拜托你去将李大人救出来,咱们一起离开这里。”
冥火道:“你还真是老实不客气。”
杨珞道:“横竖你也做了这许多事了,何不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冥火道:“这回你又欠下我一个人情,我看将来你拿什么来还。”说罢开门出去了,不多时便将李庭芝带了回来。
杨珞道:“你的动作果然迅速。”
冥火道:“当然,老早我便已经观察好了关押李大人的所在。”
李庭芝向二人翻身拜倒,道:“二位对我李某的再造之恩,李某铭记于心,没齿难忘。”
杨珞慌忙将他扶起,道:“李大哥,你说哪里话来,在公大人是国家栋梁,在私你我兄弟相称,为了这两层干系,杨珞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李大哥,不知你身上的‘七心蛊’毒……”
李庭芝道:“方才这位姑娘已经替我解了。”
杨珞道:“她是火月教的左护法,冥火姑娘,与我是知交好友。”
李庭芝向冥火施了一礼,道:“多谢冥火姑娘相救之德。”
冥火道:“李大人不必客气,此处不是久留之地,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李庭芝道:“且慢,我有一个门生,叫做洪学义的,不知现在怎样?”
冥火道:“方才我去救你时,刚巧听见于吟风的两个手下说起此事,洪学义不愿屈服,已经撞墙自尽了。”
李庭芝闻言泪水纵横,哽咽道:“学义,都是我害了你。”
杨珞也是唏嘘不已,安慰了李庭芝几句,三人便一起出来,这时天色已经将明了,三人小心翼翼地避过了众人的耳目,一气奔出城外,在一座小树林边上停下,冥火从林中牵出三匹骏马来。杨珞见状道:“不消说,这也是你事先准备好的,你行事如此周密,我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对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通知的洪大人?”
冥火闻言一愕,道:“什么通知洪大人?”
杨珞道:“不是你通知洪大人,要他领兵到丰乐楼迎接李大人的么?”
冥火道:“怎么是有人通知洪大人去的么?我可半点也不知道。”
杨珞闻言奇道:“真的不是你?”
冥火道:“事前我根本不知道洪大人是谁,再说我一个上午都跟你在一起,哪有时间去通知他?”
杨珞道:“午时之前,你曾经离开过一阵,我以为你便是那时……”
冥火道:“我那是去……去……总之不是去见洪大人就对了。”
杨珞闻言沉吟道:“如果不是你,那又会是谁呢?”
冥火道:“这些小事将来再想,当务之急是咱们下一步该如何做。”
李庭芝道:“我要回扬州府衙,查看于吟风近日来都动了什么手脚。”
杨珞道:“既然如此,咱们也回扬州去。”
冥火道:“咱们还去扬州做什么?”
杨珞道:“一来沿途保护李大人,二来艾吉阿姆说不定还在扬州。”
冥火道:“这跟艾吉阿姆又有什么关系?”
杨珞道:“我准备把通心木交给艾吉阿姆,通心木是五圣修天的圣物之一,于吟风为了它,一定会跟海都纠缠不休,这便叫做移祸江东。”
冥火道:“咱们保有大地伏龙石,这样五件圣物便四分五裂,于吟风只怕再也没有机会将它们聚齐了。”
杨珞道:“不错,就是这个打算。”
冥火道:“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咱们这就启程吧。”当下寻了隐秘处换成男装,与杨珞,李庭芝一起,打马向扬州疾驰,天色未黑,三人便已到了扬州地界。
三人进得扬州城来,李庭芝直接去了府衙,杨珞和冥火便去寻找艾吉阿姆的下落,冥火道:“扬州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咱们可从何找起?”
杨珞道:“上次我听无影魔熊提到过海都哨探夜叉营,扬州乃是要地之一,必定也有夜叉营的人驻扎,咱们留心些,只要能找到夜叉营,多半就能找到艾吉阿姆。”
冥火道:“艾吉阿姆抓了朱笛仙,难道还不忙着逃回窝阔台么?”
杨珞道:“朱笛仙手下护卫搜索正紧,加上楚家的协助,艾吉阿姆又不精擅易容术,要想逃出扬州,只怕没这么容易。”
冥火道:“你不是说已将他们带到扬州城外了么?”
杨珞道:“那只是权宜之计,你想到了城外,四面旷野,更要到何处藏身?我若是艾吉阿姆便会在避过一时风头之后,潜回扬州城,寻求夜叉营的帮助,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便是这个道理。”
冥火道:“莫非你从一开始便没想过要帮艾吉阿姆逃脱?”
杨珞道:“那也不是,艾吉阿姆不能走脱,海都便会受制于忽必烈,这场仗便打不起来了。其实我还起过杀了艾吉阿姆,嫁祸给于吟风的念头,这样一来,海都和忽必烈的仇恨便永远也不能化解。”
冥火道:“可你始终还是做不出来。你真的认为艾吉阿姆能避开朱楚两家的追踪?要是有个万一呢?”
杨珞闻言沉默不语,不停问自己:“我真的没有想过万一艾吉阿姆被擒住么?真的没有想过么?我似乎也想过的,只不过我的答案却是如果这种最坏的情况发生,我便去刺杀艾吉阿姆,仍是嫁祸在于吟风头上。其实我……是不是根本就跟海都,于吟风没有分别,一样的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杨珞一面走,一面思量,也不知转到何处,前方忽然来了四条汉子,都是面无表情,一色的黑衣,肩负硬竹,担着一副厚重的棺材。冥火见状轻轻“咦”了一声,低声道:“瞧这四人身材硬朗,步稳如山,腰中都暗藏弯刀,莫非是蒙古探子?”杨珞闻言心中一动,抬头细看四人形貌,忖道:“艾吉阿姆曾经打算用棺材将朱笛仙运回窝阔台,瞧眼前这情状,难道……棺材中藏有古怪?”当下拉了冥火,紧紧跟在一众黑衣人后面。
不多时,黑衣人等来到一家棺材铺前,杨珞和冥火暗藏街角,探头窥探,只见铺中出来一个伙计,将四人迎入,又四面观瞧了片刻,才退回铺中。
冥火见状道:“这棺材铺中定有蹊跷。”
杨珞道:“此处多半便是海都夜叉营的所在。”
冥火闻言奇道:“真的么?你怎知道?”
杨珞道:“是不是真的,咱们去看看就见分晓。”
二人来到棺材铺门前,冥火眼珠一转,道:“你查你的,我查我的。”说罢身形一晃,已不见了踪影。杨珞见状唯有摇头苦笑,刚要抬脚进门,先前那伙计已迎了出来,道:“这位客官,有什么关照?”
杨珞道:“我是来见你家主人的,烦你通传一声,就说姓铁的来访,想给我家的‘猪’做一口棺材。”
那伙计闻言道:“客官你莫不是戏弄小的,这世上还有给猪做棺材的么?”
杨珞道:“你直管原样通传进去,你家主人要是怪罪,让他全冲我来。”
那伙计上下打量了杨珞一遍,道:“你真的识得我家主人?”
杨珞道:“识得不识得,你将话带到了就见分晓。”
那伙计闻言叹了口气,道:“罢了,便信你一次,这回多半又要被主人臭骂一顿。”说罢转身向里去了。过了少时,那伙计回来,脸上表情甚是奇怪,向杨珞道:“我家主人请您入内叙话,这边请。”
杨珞跟着那伙计来到后院,一名四十多岁的锦衣男子已站在门口迎候,见了杨珞,抱拳一礼,道:“贵客里面请。”
二人到房中坐下,杨珞道:“尊驾就是此间的主人?”
那人道:“不错,就是我。”
杨珞道:“我倒以为这里的主人是个女子呢。”
那人道:“那多半是贵客听错了。”
杨珞道:“不知在下说的事,尊驾考虑得怎样了。”
那人笑道:“不忙,先喝杯茶再说。”话方说完,已有婢女低头欠身,送上茶来,杨珞伸手取茶,忽然瞥见那婢女双手莹白如玉,不禁心中一动,道:“你也应该看清楚了,还不与我正面答话?”
那婢女闻言浑身一震,道:“铁公子好厉害,我这一身简陋装束果然瞒不过你的法眼。”说罢抬起头来,脸貌虽然已作了修饰,却还是如假包换的艾吉阿姆。
杨珞道:“我来只是想问问你将朱笛仙怎样了,顺便还有件东西给你。”
艾吉阿姆道:“外面风声太紧,一时半会儿只怕出不了扬州,所以我将他囚在地牢里了。铁公子,你竟能找到这里,真是神通广大,艾吉阿姆佩服,佩服。”
杨珞道:“还不是因为你之前提过用棺材运送朱笛仙的事。我这里有个紧要的物事要交给海都汗,你替我带给他吧。”
艾吉阿姆道:“铁公子如此郑重,想来定是事关重大之物。”
杨珞道:“不错。”伸手从怀中取出通心木交给艾吉阿姆,道:“就是这个。”
艾吉阿姆细看通心木,道:“此物晶莹剔透,貌似美玉,但质地却轻了不少,不知……”
杨珞道:“此物唤作通心木,乃是采自通心地穴的通心树,通心树生长万年,便只得这一株新芽,乃是亘古的精华所在。”
艾吉阿姆闻言吃了一惊,道:“这便是通心木?久闻其名,不见其形,传闻以通心树的木头做成琴,所发之琴音便能摄人心魄,不知是真是假。”
杨珞道:“那我便无从得知。总之此物深具灵性,又为于吟风所紧张看重,留在海都汗身边,自然是有益无害。”
艾吉阿姆闻言想了想,道:“不瞒铁公子说,我探得于吟风正在秘密进行一件大事,好像是在研究一种阵法,名称唤作五圣修天,不知铁公子可有所闻?”
杨珞道:“此事我已知晓,这通心木便是五圣物中的一件。”
艾吉阿姆道:“这阵法究竟有何能耐,莫非竟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不成?”
杨珞闻言不知她是真不知情还是存心试探,便道:“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总之不能让于吟风成事。”
艾吉阿姆道:“这连日来父汗与我都是忧心忡忡,深怕这阵法太过厉害,致使我窝阔台将士在战阵之上多有死伤,这下可好了,擒了朱笛仙,夺了通心木,父汗没了顾虑,便可随时领兵来犯忽必烈。”
杨珞知道她这话不过是说给自己听听而已,便道:“忽必烈兵势嚣张,倘若被他攻克襄阳,樊城,度过长江天险,中原之地便岌岌可危。忽必烈若是得了这鱼米丰饶的宝地,得以休养生息,只怕海都汗便永无击败他的一日了。”
艾吉阿姆知道他此言不虚,道:“铁公子请放心,只要我一回到窝阔台,立刻便敦促父汗与忽必烈交战,让他不得喘息之机,只可惜……”说到此处重重叹了口气。
杨珞道:“莫非有什么疑难?”
艾吉阿姆道:“可惜父汗让我寻找的一张‘雷鸣爆箭’设计图还未有下落,否则区区忽必烈怎在我父汗眼里。”
杨珞闻言心道:“‘雷鸣爆箭’已被我交给李庭芝大人,多加铸造,以壮我大宋军力,这些实实在在的有用之物,怎能给了你们?我的原意不过是让你们二虎相争,并非驱虎吞狼,若是海都太强,岂不是灭了一个忽必烈,又多了一个忽必烈?”当下道:“希望海都汗早日进兵,不必让人遗憾。我来意已了,就此告辞。”
艾吉阿姆道:“铁公子怎不多留些时候,我让手下好好招呼铁公子一番。”
杨珞道:“不必了,咱们另有要事,就此别过。”
艾吉阿姆道:“既然如此,我也不敢妨碍铁公子,请。”
杨珞道:“请。”告辞出来,径直寻李庭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