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遮眼

#第六節

字體:16+-

雨下了大半個夜晚,淅淅瀝瀝地滴落在樹枝上。早上顧小北帶著顧遠出門前往學校時,仍然能夠感受到從兩棵位於小區中心位置的粗壯皂角樹上墜落的雨滴,雨滴滴在**的皮膚上,帶來一陣清涼。積滿了一小攤一小攤水窪的地麵上滿是碎落的花,花是淺淺的綠色,如同一隻手正向要抓著些什麽卻落了空,隻能僵直地伸著。與皂角樹在果實期所結出的一長串深褐色皂角相比,皂角樹的花顯得豪不起眼,隻要紫紅色的薔薇花一出現,它們的身影立刻就被淹沒了,仿佛那微不足道的淺綠色也成為了大地的一個部分。

顧遠牽著父親的手,小心翼翼地踮著腳從中繞開,避免不小心踩碎了這些被拋棄的花朵,他問道:“爸,為什麽那個黑色沒有?”

顧小北似乎正在沉思著,或者思考著什麽讓他今天顯得要比往日緊張些許的事情,以至於他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顧遠在對他說話。他隻好說道:“你剛才說什麽?爸爸沒聽見。”

“那個黑色,長的,沒有。為什麽?”顧遠又問了一遍,語言表達能力的缺乏讓他拋棄了一個符合常規的句子結構,隻保留了足以表達其意思的字詞。仿佛於他而言,也隻需要字詞就足夠了,語言的表達較之於他從視覺,聽覺,嗅覺和觸覺上所感受到的一切,又或者一切存在於永恒之中的真理,總是滯後的。這種滯後所帶來的時間和空間卻給予了其諸多的可能性進行修改與裝飾,最終究竟是讓其變得更容易理解了,還是更晦澀了?究竟帶來了更多的偏見,還是徹底摧毀了無知與愚昧?

顧小北抬頭看了一眼,說道:“那是皂角樹的果,要到秋天才會成熟,到時候就會看到了。”

“秋天,十月。”

“對的,十月,等到國慶節放假的時候就是了。”顧小北說著給顧遠係上後排座的安全帶,將其送往了學校。隨後他便獨自前往了出版公司與約好的編輯見麵,這次的會麵對於顧小北來說是足以讓他感到重視的,還帶著他所無法平複的緊張。一想到自己要向對方推薦自己的漫畫作品以獲得出版的機會,他厚實的掌心就不斷地溢出了細碎的汗水。語言的表達能力盡管顧小北並不缺乏,他卻也並未在其之中獲得一種至上的圓滿,至少在像這樣的場合中使用口語表達,他認為自己是有所缺乏的。隻要他一緊張起來,往往就會變得和顧遠一樣,無法進行完整的語言表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