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遮眼

第三章 第一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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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由石灰石製作的雕像屹立在一處不知名公園裏的一個角落,雕像的整個形象包括了一匹戰馬,以及騎在戰馬上的男人。戰馬的兩隻前腳向前騰了空,兩隻後腳半彎著支撐地麵,仿佛正欲發出一聲嘶吼。馬嘴微微地張開著,被連接著整個頭部的籠頭與相連接的韁繩束縛住了。牽著韁繩的是一個意氣風發的年輕男子,他留著一頭濃密的長卷發,光著腳,手裏握著一把短劍,泰然自若地望著遠方。他的頭轉了過來,好像遠處有什麽東西引起了他的注意力,凝望著。

雕像下方還立著一座1.5米高的基座,上方印著一串已經模糊了的字跡,唯獨“1885”幾個數字還依稀存在著。灰色的基座和雕像一樣,已經經曆長時間的風吹雨打和空氣的腐蝕,外層上粘滿了一顆顆大小不一的黑色斑點。尤其在男人的肩膀,手臂,麵部以及馬匹的胸膛位置,一整片的黑色相互連接在一起,如同有人往他們身上剛剛潑了一桶汙水,黑色緩緩流下。

男人與馬匹,他們所背負著的陰影變得更加沉重了。

四周灰蒙蒙的一片。說其灰蒙蒙,卻是白色的,一種更為接近於灰色的白色。白色源自於濃鬱的霧氣,一團一團地附著在空氣中,氤氳不去。四周種植的七葉樹,重枝樺樹還有幾棵觀賞型的歐洲櫟樹也被遮住了身影,染上了一層又一層的白色。那時候的歐洲櫟樹仍是綠色的,對於紅色的缺乏也使其從被觀賞的價值中剝離了出來,作為一種不值得被觀賞的存在漸漸消失在了這片霧氣中。

“嘭”的一聲悶響,雕像上馬匹的前右腳忽然間產生了裂縫,斷了下來。或者應該說,裂縫其實早已經存在很久了,就和那些歐洲櫟樹處於不值得被觀賞時的狀態一樣,是不會被人所注意的。仿佛人的注意成為了一種必然性,隻有通過人的注意,事物的本質才得以獲得揭示,以及獲得一種存在。人,以其作為主體性的地位,宣告了自我的重要性,而其他所有的一切都隻能附著於其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