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州虽然地处边塞,然而风光旖 旎,奇山异水,天下独绝,既有南方山水的奇秀柔雅,又兼北地山河的雄奇壮阔。两人一路行来,但见群山枕水,水映青山,山水交融,景意动人,看的两人目不暇接。
都灵公主看的不住称赞,暗想:“大漠风光,始终如一,不像汉地山河,风光无限,难怪父汗他们一心想要入主中原。”
元贞忽的笑问:“汉地风光,相比于大漠山河如何?”
“大漠风光单调,不如中原汉地,山河旖 旎,风光无限。”都灵粲然一笑,“但汉地河山绮丽有余,少了几分刚健风骨。”抬首远望,远近群山,清雅含黛,烟清玉润,说道:“就像你们汉人,多文雅柔弱,不像大漠男儿那般威猛雄壮。”
元贞大是不乐,“公主笑我们汉人文弱,你们雄壮的军队,为何打不下一座小小的峡谷关?”
都灵微笑道:“千百万个汉人中,才有一个戚潇天、司马伦,而大漠却遍地勇士。”望着元贞,笑道:“不过草原男儿粗犷狂野,我还是喜欢你这样的文雅清隽的汉家郎。”
元贞沉默半响,说道:“不过,我大魏子民众多,人口万兆,就算千百人中出现一个勇士,也足以制衡你们草原。”
都灵叹了口气,“所以,我一直想父汗打消南下之念,可惜,他始终没能看到这一点……”
元贞陷入沉思,大魏树百年来,文风鼎盛,多腐儒,少戚潇天一样的骁勇之人。如若蛮方攻破峡谷关,本朝兵马如戚军精锐者几何?如峡谷关之险峻关隘,又几何?虽然戚潇天割据峡谷,狂悖桀骜,然而也幸赖戚潇天苦守峡谷,天下才得安宁。
一时间心乱如潮,再无心情赏玩眼前奇山异水,发呆的望着远山近水,默然不语。
都灵见他闷闷不乐,猜想是自己方才所言,让他不快,当即歉然一笑,说道:“你们汉家男子,智计百出,聪慧过人,这却是我们粗莽雄武的草原男子不能比的。”
元贞勉强露出一丝微笑,见路边花红草绿,繁华似锦,当即采摘野花,做了个精美异常的花篮,带在都灵公主头顶,人面红花,交相辉映。都灵心中欢喜,临水照影,如灵渠映月,绝美脱俗。
忽听得道旁马蹄特特,一名火甲焰羽的焰甲军兵士快马上前禀告,“禀端王,薛王在城外检阅大军,请殿下前去观礼!”
“哦?”元贞一皱眉,张仲英此时检阅大军,只怕别有深意。但对方既下了帖子,元贞不好推拒,当下携着都灵的手,在那兵士带领下,来到城东郊外焰甲军大营。
刚刚靠近营地,营中军鼓之声大作。营中兵士,在军鼓生催促下,有条不紊,于营中校场,森然列阵。元贞从众军中穿行而过,来到点兵台前,只见张仲英戎装披挂,鲜盔亮甲,神色肃穆,凛然眸光中透出森然杀气。
身后,乌有道在左,萧成楚在右,张迪甚至王霆岳也赫然在列。点兵台四角各置军鼓,连天鼓声,震耳不绝。
元贞和都灵公主站到薛王身后,不多时,鼓声止息。元贞目光扫过,焰甲军纵横排列,阵型严整。甲光鲜艳,如红云丽霞,接天连日。全场静肃无声,无俦杀气,弥漫开来。
薛王面色清寒,“最后到场的十人,出列!”
十名焰甲军,从队列中站出,张仲英眼睛眨也不眨,“斩了!”
那十人脸色煞白,一人长声道:“焰甲军军法,鼓停人到,我等并未来迟,为何……”
“让你们死个明白!”张仲英冷冷的道:“拖沓延宕,行动迟缓,岂不该杀?若是在战场之上,稍一迟缓,可能延误军机、累及我大军!”一挥手,“拖下去,斩!”
当下不容分说,二十名刀斧手,将十名焰甲军兵士按住拖到一边,不多时,十颗人头咕噜落地。
元贞早知道薛王治兵严苛,没想到竟然变态到这种地步。
众军更是神情肃穆,薛王素来严法治军,每逢来营中巡视,必依律循法,斩杀一批士卒,因而焰甲军最是几率森严,兵士严守军纪,却还是被薛王找到杀人借口。
“殿下对我军法似乎不以为然。”见元贞脸上表情诧异,薛王嘴角绽出一丝冰冷弧度。
“对王爷军法,小王不敢置喙。”元贞苦笑道:“不过,王爷军法细致入微,难免过犹不及。行差步错,在所难免,动辄斩头,兵士们难免人心惶惶、人人自危,恐于军心不利……”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薛王沉声道:“殿下也曾领兵,应该知道,有时候小微失忽,可能酿成无法挽回的惨祸。本王宁可以兵法警示大军,也不想更多军士,因为微小疏忽,而折损更多士卒。”
元贞笑道:“据小王所知,相州司马大都督,御下宽厚,深得兵士拥戴。而煊赫军军威,却不输于薛王。”
萧成楚上前道:“薛州与相州情势不同,薛州兵士也不同于相州兵,自然不能以同理度之。”
元贞道:“薛王治兵之法,与司马大都督可谓迥然而已,然而两位却同是本朝百战名将,可见致胜只道,不一而论。”
薛王晒然一笑,下令散去众军,跟着将元贞、都灵、王霆岳等人请入中军帐中。此时,帐中已经有了十多位焰甲军中大将,分列左右。
薛王往太师椅上坐下,手指着在左手处落座的元贞介绍道:“这位便是逼降了乃蛮王的少年英才,皇三子端王!”
虽然外界皆传,君黄山之役,乃是塞州布衣方甲谋划,但在座之人却均知君黄山之战,乃是端王之功,一时间,称颂之声不绝。只有乌有道,一脸讥讽。元贞一一回应,一时间竟有些应付不过来。
张迪跪坐在薛王身后,见都灵公主竟而大大方方的傍着元贞而坐,不由得心头发酸,却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好将头扭到一边,望着满帐莽汉。
薛王不知自家女儿的小女儿心思,拍拍手,娇俏明艳的婢女,飘然入内,一道道玉盘珍馐、瓜果点心、名酒香茗,流水般摆放到众人面前桌案。
薛王三杯水酒下肚,转头望向王霆岳,笑道:“王将军大将之才,戚大将军却不知重用,真是可惜。”
王霆岳道:“峡谷关人才济济,王某微不足道,在戚大将军眼中,自然不值一晒。”
“将军太过自谦,”张仲英笑道:“戚大将军虽然不世雄才,然气量太小,峡谷关恐再也容不下将军。薛州虽小,却足有将军屈身之地,将军若是有意,不如来我焰甲军大展拳脚。”
王霆岳道:“承蒙薛王看重,小可荣幸之至。王某背叛戚大将军在先,实在不敢再背离端王,请薛王见谅!”
张仲英冷峻下来,半饷后,忽的露出一丝笑容,对着元贞道:“殿下有大才、有雄心,又有王将军这等将才,难道甘心蛰居塞州苦寒之地?”
“舅父说笑,”元贞微笑道:“小王对父皇犯有重罪,哪里还有什么雄心?只想终老边塞,平安度日。”
“殿下恐怕所言不实,”薛王轻笑道:“依舅舅看来,殿下绝不是甘于平淡之人!”他浓眉一轩,说道:“我的几个外甥中,老大狂妄自负,老 二粗鲁愚笨,老四懒散,老八根基太浅,只有你小子,行事颇为稳重,最有机会入继大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