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李倩却是没有起来,仍旧垂头说道:“叔父愿意在此时收留荣义,小侄感激在心,只是,小侄还有个不情之请。”
王世川听了这话,扶着李倩的胳膊也收了回来,敢情是在这等着自己呢。
“你且说说,若是我能办到,定然应你!”王世川说道。
“小侄本是想陪荣义待在杭州,但此刻叛军四起,小侄作为大唐子孙,实不敢旁观,故特此告辞,只是荣义她。。。还望叔父代小侄照顾好荣义!”
原来是这事!
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呢!
王世川点头应允,“你既然叫我一声叔父,荣义便是我侄女,照顾自家侄女,也是我应当做的,你起来吧!”
李倩见王世川痛快应下了,忙又谢了才起身,三叔当时让他们来杭州找王世川,李倩本还踌躇,如此大事,三叔怎么会放心交给一个外人呢?
若是被朝廷知晓收留犯人,可是要治罪的!
王世川本就好不容易捡来的一条命,难道还会因为荣义犯险?
可是来了杭州,又过了这么些日子,李倩从府中一众人的态度来看,他们好似真的不怕东窗事发,荣义的吃穿用度也都是顶好的,李倩这才放了心,也决心离开杭州。
“离开杭州后,你准备去哪儿?”王世川让李倩坐了,才又问道。
“小侄。。。小侄可能先去雍丘!”李倩回道。
王世川点了点头,“雍丘有张巡,听闻他以文官之身守雍丘,很是勇猛,令狐潮对他无计可施!”
李倩应了声“是”,“小侄知晓张太守英勇,但小侄是个男人,也是姓李,不该缩在后面!”
王世川指节在桌上不自觉得敲着,突然说道:“我倒是想让你帮我做件事,也不知你可愿意?”
“叔父请说,小侄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李倩忙道。
王世川看着李倩,笑着道:“你都不问问是什么事?若是让你去做违背道义之事呢?”
李倩不好意思得笑了笑,继而郑重道:“叔父不会!”
王世川摇了摇头,叹了一声,说道:“这件事,在有些人眼中,还真是违背了道义!”
★★★
李倩骑着马出杭州城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晕的,可是心中,却是有一股说不出的酸涩,以及激动!
他和兄长所谋划的,真的有了希望。
他一路疾驰,奔过潼关,朝长安城奔去。
而潼关中,哥舒翰看着朝廷再次发来的催促,气得破口大骂。
算上今日的传诏使者,这几日已是有几十拨使者来宣读诏书,耳边听得最多的就是:出关、出关、出关。。。
催命符一般!
“真的要出关吗?”王思礼待传诏使者离了营帐之后,才问道。
封常清摇头叹气,高仙芝脸庞上也极尽无奈之色,若再不听皇帝旨意,只怕下一道来的,就是撤了哥舒翰的兵权了。
“军令如山、圣命难为!”高仙芝最后道。
“那便找郎君所说的办吧!”楼凡点了点桌案上的书信,“眼下也只有如此,才能保存这些兵力了!”
“成,那便由末将去迷惑叛军视线!”封常清说道。
“不行,皇帝的旨意是下给本将的,要去,也该是本将亲自去!”哥舒翰朝王思礼挥了挥手道。
“可是——”
“没有可是,你放心,若有不对,我定会保全自身,不必担忧!”哥舒翰说着就站起身来,“今夜好好休息,明日,出关。。。迎敌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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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十王宅中,李亨已是几日没有出门,最近的朝会,他也称了病没去。
皇帝铁了心要哥舒翰出关,杨国忠小人得意,李亨实在不想让自己不痛快。
而更重要的是,李亨因为王世川的一封信而痛苦踌躇不已。
信上一开始便写了,若要哥舒翰不出关,是有办法的,李亨当即眼睛一亮,兴致勃勃得看了下去,可是即刻就将信纸反扣在了桌案上。
王世川所言,太过大胆!
李亨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逼宫!继位!以帝王名义发布诏令,可命哥舒翰死守潼关!”
这一行字便如一把刀子刺进了李亨的心中。
信中还说,若是同意他的建议,命哥舒翰和楼凡相助即可,但此事宜快不宜慢,不得久思。
而若是不同意,王世川也在信中说了,那就死守长安城吧!
“死守长安?”李亨琢磨着这句话,既然王世川说了这话,定然是有把握,而根据王世川在信中所分析,虽然死守长安多少要冒些危险,但却是有希望守住的。
哥舒翰出潼关,若不是出现奇迹,崔乾佑便会占据潼关,但也就两三万人。
郭子仪和李光弼活跃在河北,牵制安禄山的大股叛军。
张巡守雍丘,鲁炅守南阳,依照现在情势来看,叛军短时间攻不下。
而安禄山在洛阳定都,更需要有大量兵卒守城。
安禄山看似攻城掠地,但战线过长,兵力分布犹如脆弱的一字长蛇阵,连在河北大本营都没有形成面的控制。
这些都决定了,叛军无法短期内对长安进行大规模的进攻,长安只要等待勤王军队的抵达,就可以撑过去。
面对这两个方案,李亨想了许久,也没下定决心。
逼宫,不是这么容易的,虽然如今哥舒翰算自己的人,可长安城中还有十六卫和禁军,这可要怎么办?
不行不行,时间太短,太过仓促,定然失败!而如果失败,长安更是没人来守!
李亨自己没有发现,他此时想的,已经不是该不该逼宫,而是该如何逼宫,什么时候逼宫的问题了。
自然,王世川了解李亨,他做任何事都要准备完全,自己给他的这个主意,他定然不会采取,但却是能在他心中播下一颗种子。
王世川不知道历史会不会改变,但他必须保证,李亨在安史之乱期间登基这一点,不会改变。
同时,一匹快马行驶在朱雀大街上,一路朝着禁军衙门而去,陈玄礼在衙门中见到了风尘仆仆的李倩。
李倩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递上之后便站在一旁,待陈玄礼看完,而后焚毁,才施了一礼走了出去。
二人全程没有说一句话,直到李倩离开了禁军衙门,陈玄礼也一个人坐在军衙中,沉默了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