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
“陛下，如今河北尚未完全平复，还有范阳也在史思明手中，若此时将他们全数处死，恐怕反而对战事不利。”
李亨听了这话，瞬间想明白了其中厉害，如今尚未平复的郡县也在观望，若是得知自己将叛臣全部严刑处死，他们便不会再有重新归顺朝廷的想法，反而会同朝廷反抗到底了。
“陛下，若是从宽处置，又如何对得起在平叛中死去的大唐将士？他们如今尚在外浴血奋战，若他们知晓这事，恐怕不利于于军心呀！”崔器紧接着说道。
李亨眉头紧皱，听着殿中二人各执一词，渐渐得，参与的人越来越多，有的站在崔器这一边，有的站在李岘这一边，谁也说服不了谁。
“罢罢罢！”李亨听得脑仁疼，朝着他们摆了摆手道：“此事再议，散了吧！”
李亨起身离开紫宸殿，在李辅国的陪伴下朝后宫走去，可是走了一半，却又不知该去何处，想了片刻，脚步一转，却是朝瑶光殿走去。
走进殿门，李亨一眼就看到了倚在栏杆上的玉奴，数月未见，她一下子消瘦了许多，半臂在她身上显得空空****，脸上愁云惨淡，看着园子一角，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连自己走进都未曾发觉。
“见过陛下！”还是玉奴身旁的宫女见到了李亨，齐齐施礼，将玉奴的神思拽了回来。
“陛下！”玉奴朝着李亨行了一礼，起身后便又不再作声。
李亨看着憔悴的玉奴，蓦地想起在洛阳贺博士家中初次见到她的样子。
彼时，她天真烂漫、娇羞可爱，又自有如一只蹁跹的蝴蝶，一颦一笑勾人心弦，世川才见了一面，就将她放在了心上。
可是眼前的女子，经历了这么多之后，虽仍旧倾国倾城，灵魂却像换了一个人，笑容不再真挚，整个人透着股清冷的味道。
“明日，世川就要回来了！”李亨心中有些不忍，他告诉玉奴这个消息，也希望她能高兴一些。
往事不可追，斯人已逝，不管如何，她自己是保住了这条命，今后，也能同心爱的人在一起了。
玉奴眼中的光倏地亮了一瞬，继而湮灭在眼眶中，她淡淡“嗯”了一声，说道：“明日，可否安排个地方，让妾远远看他一眼？”
李亨听这话的意思，怎么玉奴不想同世川相见，这么想，也便这么问了出口。
玉奴摇了摇头，转头看向花园说道：“见了又如何呢？妾如今是大唐的罪人，妾的兄长死了，妾的姐姐也死了，杨家。。。也没了，妾苟活至今，也够了！”
李亨看着玉奴半晌，从她神色中，李亨知晓她是真心说这个话，她真心觉得自己是罪人，可李亨也知道，她心中仍旧舍不得，舍不得的原因只有一个，便是王世川。
“好，”李亨起身拍了拍龙袍，他边说着边转身朝外走去，“朕明日会安排个地方给你，让你远远瞧他一眼！”
★★★
王世川并几个随行近卫沿着官道一路疾驰，初冬的风刮在脸上已是有了刺痛之感，长久的奔驰让一行人俱是有了疲惫，正巧看到路边一个茶摊，这一行人下马准备歇息片刻再行。
长安城解围之后，附近行人日益增多，来往商贾虽没有叛乱之前多，但也算慢慢在恢复往日生机。
此时茶摊中坐着的，便有几个各地前往长安的行商之人，看到王世川一行人下了马，本说话的几人忙闭上了嘴巴。
谁都看得出，现如今能骑着高头大马招摇过市，且一身明显的杀伐之气，定然是从战场上下来的。
再看领头之人气势不凡，定是哪个将军也说不定。
官府当差的在前，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好。
王世川也不在意，找了个空桌坐下，又招手让随行近卫也一同坐了，要了一壶茶几个烤得酥热的饼子，慢慢吃喝起来。
“走，快走！”
吃喝的当口，茶摊外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和呵斥声，王世川抬头朝外看去，只见几个官差押着一串身着囚衣的犯人经过茶摊。
茶摊老板瞧了一眼，似是见怪不怪，低下头继续看着烤炉。
“诶，他们是什么人？”说话的是孙元，本来是被王世川差遣去了祁连山马场，如今战事起，马匹所剩无几，他们一行人也回到了王世川身边。
除了孙元，还有赵谅，二人一路跟着王世川从京城到边境，如今好不容易完成养马这个任务，还不赶紧申请跟着王世川回京。
而褚日纲，却是留在了朔方，随时准备支援陇右防御吐蕃的战事。
“几位将军，”茶摊老板也是个实在人，见他们虽然穿着常服，但腰间有刀，想来不是普通官差，叫声将军总不会错，“他们是叛臣，押进京受审的！”
“呸，原来是些叛徒！”赵谅听了忙不屑得呸了一口，眼神瞟向外头囚犯，就如同刀子一般，“看他们还有何脸面活着。”
“陛下定然会将他们斩首示众！”孙元在一旁附和道。
“少说话，赶紧吃，吃完我们还得赶路！”王世川见二人义愤填膺的样子，忙喝止了他们继续议论的话头。
“我可听说，朝廷中有声音，说是要宽大处理呐！”
“宽大处理？怎么处理，还能放了他们？”
“不知，我也只是听说，或者流放，或者杖刑，应当不至于全部斩首的！”
“这要是被那些将军知道，还不得气死，打了这么多仗，死了多少人啊，你看咱们长安都差一点被打下来，陛下不会同意的吧！”
远处一桌人轻声说着话，王世川却是听得一清二楚，他抬头看向渐渐远去的叛臣背影，眉心不自觉皱了皱。
片刻之后，一行人再次上马启程。
长安城的城墙仍旧高耸，而今日的长安城城门，却是显得异常肃静。
一群禁军站在道路两侧，将百姓隔绝在外，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异常严肃，眼睛紧紧盯着道路中间的那个身影，生怕他有任何闪失。
这人正是李亨，大唐的天子，此时正在等候着凯旋的全国兵马大元帅——王世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