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的确已是准备好了一切。
屏风后的浴桶中热气氤氲，旁边放着女式的白色里衣，床榻上铺好了几床锦被，床尾放着火盆，给寒冷的冬夜带来丝丝温暖。
王世川让孙家令给芳若找了个住的地方，又吩咐他们取些吃食来，遂即带着玉奴走进屋中。
“先沐浴，吃些东西再睡！”王世川将玉奴身上斗篷取下，走到一旁挂了起来，又伸手试了试水温，朝玉奴招手道：“水温正合适，赶紧过来！”
玉奴只觉得发生的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自己难道是在做梦？真的出宫了？真的，可以拜托贵妃这个身份了吗？
她呆愣愣得朝王世川走了几步，伸手摸向王世川的脸颊，感受到手心的温度，才舒了一口气。
王世川看她这模样，哪里还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弯腰在她唇上吻了一下，笑着道：“还觉得不是真的吗？”
玉奴脸颊倏地红了，虽然他们之间早已突破了男女最后一层界限，可是光明正大独处一室，却是第一次。
“不逗你了，快些洗！”王世川说着朝屏风外走去，“只可惜你的贴身之物都留在宫里了，你若是想要，改日我同陛下说一声，让芳若给你带回来。”
“不用，”屏风后传来水声，玉奴的声音再次传来，“我已经不是贵妃，宫里那些，我也不想要了，如今能和你在一处，便是我最大的满足！”
“好，那咱就不要，”王世川倒了一杯茶水慢慢喝着，“今后，你所有胭脂水粉、钗环头面，还有身上穿的衣裳，一切用具，都我给你买！”
玉奴轻轻“嗯”了一声，“世川。。。”
“什么事？”
王世川转头听着里头的动静，过了许久还未听到回应，正当他觉得疑惑，要起身去查看之际，却又听到里面传来“没事”二字。
王世川笑着摇了摇头，想必玉奴还觉得不是真的呢？
玉奴坐在浴桶中，手中是王世川曾经送她的玉璧，上面一条长长的裂痕触目惊心，自从李亨登基，她住进瑶光殿之后，这块玉璧便不再需要藏起来，她日日佩戴在身，日日陪伴入睡。
此时，她抚摸着这块玉璧，看着上面的裂痕，却是突然充满了惶惑。
自己虽然出了宫，可是世川已是有了自己的妻子，虽然现在她在杭州，可总会有来长安的一日，到那时，自己该以什么身份自处呢？
这条在玉璧上的裂痕，好似也出现在了自己和世川的中间。
玉奴不自觉想出了神，却是突然身旁一个影子笼罩在自己头上，定睛一看，原来王世川走了进来。
“想什么这么出神？水都凉了，小心受了风寒！”王世川试了试水温，皱着眉头道。
玉奴这才觉得有些冷，“这便好了！”
“这裂痕这么长，玉璧居然没碎！”王世川也看见玉奴手上的玉壁，伸手拿了过来。
玉奴从浴桶中起身，擦干了身子穿上衣裳，王世川忙取了帕子将她的湿发挽起，“坐着，我给你擦干，不然可要头疼了！”
这年头没有吹风机，王世川只好手动给玉奴擦头发，不过他也十分乐意就是了。
“我记得，这块玉璧是你在安西受伤时，突然裂开的，”玉奴轻声道：“当时，我害怕极了，就担心你有什么不测，幸好老天保佑，让你平平安安回来！”
原来还有这一段！
王世川心蓦地软成一团，从后抱着玉奴，在她耳旁说道：“我竟然不知你在长安如此担忧我。”
玉奴轻轻“嗯”了一声，“你每次出征，我都很担心！”
“以后不会了，这次叛乱平定，我能好好陪陪你！”王世川起身，将玉奴的头发擦干，而后重新坐在玉奴身旁，给她端来一碗燕窝粥，说道：“喝些暖暖垫垫肚子，吃了早些睡，眼看着天都快亮了！”
折腾了一整夜，玉奴这才发现已是三更，身子的确是有些疲惫，腹中也感觉到一丝饥饿，她接过碗，小口小口吃着，很快一碗燕窝粥也见了底。
二人遂即上了床榻，玉奴窝在王世川胸前，从未觉得有如此安心过。
“睡吧，我在呢！”王世川轻拍着她的脊背，没多会儿，身旁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玉奴，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
★★★
宫中，王世川离开之后，李亨坐在殿中自斟自饮。
“重色轻友的家伙。。。”李亨饮了一杯，暗自嘀咕着。
眼前的锅子还在冒着热气，肉片菜蔬散发着香味，可是李亨却是一点食欲也没了，一个人用膳，有什么意思呢？
可他今日还是很高兴，自己的兄弟回来了，今后也能成为自己的帮手，相信大唐，还未延续这盛世。
虽然，世川因为自己成了皇帝，而疏离了许多，可自己能理解，也不怪他，时日久了，让他知道自己的确如同从前一般信任他，他也会如从前一般对待自己的。
明日，自己在朝会上公布那个决议之后，世川就会有所改变了。
想到这里，李亨不由笑了笑，甚至有些期待明日的大朝会的到来。
“陛下，该歇息了！”李辅国见屋中灯烛还亮着，李亨拿着酒壶兀自笑着，忍不住开口提醒。
李亨“嗯”了一声，“让人撤了吧！”
李辅国听了，忙吩咐人将屋中的锅子和杯盏狼籍收拾干净。
“下去吧，朕要歇息了！”李亨朝外挥了挥手，半眯着眼睛直接躺在了床榻上，李辅国见了，忙上前将喝醉的李亨衣裳鞋袜脱下，又将锦被盖上，吩咐值夜的宫女好生照顾着，这才慢慢退了出去。
李辅国能感受到李亨今日的心情，自从长安被围，他已是很久没见到陛下像今日这般畅快了。
可是陛下的畅快因为王将军，而王将军此人，李辅国皱了皱眉，从前在太子府邸见他时，觉得也挺亲善的，怎么今日看向自己的那一眼，杀伐之气如此重？
李辅国心中不免多想，也觉得不痛快。
他也想做太上皇身边的高力士，就算宰相见了也要弯一弯腰，陛下登基后，自己的确受到了朝中大臣的尊崇，走在宫中都觉得自己腰杆子都直了些。
可是这个王将军，却再度让自己情不自禁得弯了腰。
“真是个麻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