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王世川还在睡梦中时,将军府的人已是忙碌了起来。
院子外面传来窸窣之声,耳边一声轻笑,王世川终于睁开了眼睛,却见阿秀翻身坐在自己身前,盯着自己嘻嘻笑。
“阿爷!”阿秀看到王世川睁开眼睛,一个猛扑压在了王世川身上。
王世川忙伸手接住,阿秀脸庞贴着王世川的脸,软软道:“阿爷羞羞,不起来!”
王世川朝旁边看了一眼,红叶已是不见了踪影,遂即问道:“你阿娘呢?”
“忙!”阿秀爬起来,朝王世川伸长胳膊,“阿爷抱,玩!”
“阿爷可不能跟你玩,阿爷今日忙着呢!”屋门推开,红叶的话从外头传来,绕过屏风一把抱起阿秀,坐在榻上给她穿好鞋子,朝王世川说道:“玄喜在玉娘子那儿,郎君到了时辰再去,妾让厨房做了些点心,郎君先垫垫肚子。”
“好,辛苦你!”说话之际,王世川已是穿好了喜服,一身大红色,让他少了些杀伐之气,眉目弯弯的样子,多了不少喜气。
红叶吩咐婢女服侍王世川洗漱用饭,才抱着阿秀出得门去,今日还得将阿秀交给老夫人看着才是。
昨日下了雪,今日却是个好天气,一早就有了太阳,日光虽没多少暖意,但却让人的心情好了不少。
雪虽然停了,但府中积雪扫去也花了不少时间,很快,忙忙碌碌的一日辰光很快过去,黄昏时分,几个相熟的宾客陆陆续续上了门。
在京的武将只来了高仙芝、李光弼和荔非元礼,郭子仪在洛阳,哥舒翰在陇右,王难得、李晟、马璘跟着李璘在平南诏,郭虚己在安西,只让人送来了贺礼,并且表达了深深地遗憾。
琮王府都来了,李嗣直带着自己几个儿女,并李俨和李倩带着贺礼上了门。
朝臣中,只有张垍被邀请了来,怎么也是张说的儿子,王世川看在老师的面上,也不能落下他来。
至于其他朝臣,包括李岘都没在王世川的宾客之中,这让一众人很是不解,堂堂忠信王娶平妻,怎么就这么个排场,还比不上工部那五品官抬小妾的架势吧。
可是,王世川不邀请他们,他们也真的不能当不知道呀,人不去,礼也该送去才是。
这不,还早呢,将军府门口已是车马如流,各位朝臣亲自前来送上大礼,若是能被邀请进去喝杯喜酒,便是赚到了。
可惜,门口被王世川使唤的赵谅和孙元,谨听王世川的吩咐,只收礼,不放人进府,众人只好叹息着再次表达恭贺,继而不甘心得回转。
女眷这边,孟昭则跟着红叶帮忙接待,几位夫人坐在一处,看着来来往往的婢女仆从忙碌。
她们身前案上精致的美食美酒,不远处的青庐中透射出红色的烛光,几个身影投射在帐壁上。
适才,她们也想进青庐去看一眼新娘,这不是婚礼应该的么,可是不想,却在青庐门口被拦了下来,说将军吩咐,新娘身子娇弱,得好好休息,不见外客。
“身子娇弱?不见客?”
“这是多宝贝这个娘子呀!”
“萧氏可怜,自己的夫君就这么娶了个平妻回来,今后这日子,还不定怎么过呢!”
几位夫人围坐在一起说着八卦,对青庐中那位的身份样貌是真的好奇,可再好奇,也不敢违逆了将军的意思,也只好说些闲话来打发时间了。
另一边,红叶拉着孟昭的胳膊,看着她气呼呼的模样笑着劝道:“你同她们一般见识做什么?她们爱说,让她们说就是了。”
“夫人,这你也忍得下?”孟昭很是恨铁不成钢,看着满目红色却又无奈道:“将军要娶新人,娶就娶呗,好防着不给人看,这都什么事!”
红叶自然知道王世川的用意,只是因为玉奴身份特殊,怕有不必要的麻烦罢了。
按照玉奴的意思,宾客一个都不用请,就自己人热闹一番就是,可王世川不同意,说已经够委屈她了,婚礼总要办一个,最后折中,说只请几个相熟的,青庐让阚玄喜守着不让人进就是。
“好了,郎君昨夜同我好好说了话,他有他的苦衷,只要他对我好,对阿秀好,其他我也不在意!”红叶见孟昭还是一脸不忿,笑着道:“反正人手也够,你若是看不过去,就去老夫人那里陪阿秀。”
孟昭摇了摇头,叹了一声道:“罢了,我还是留下陪夫人吧!”
青庐中,阚玄喜陪着玉奴,看着上了妆之后,容颜比之天仙更胜一筹,忍不住感叹,难怪太上皇对她如此不同,难怪她可以荣宠多年,倘若自己是个男人,也忍不住想着天天同她在一起呀!
自己在长安开酒肆那些年,多少也是靠了些姿色,才让酒肆在西市有一席之地,若是她当街卖酒,恐怕早就富甲一方,分号可以开遍全大唐了罢!
“阚姐姐,你如此看着奴是做什么呀?是不是妆容花了?”玉奴见阚玄喜看着自己沉思,起身就要朝镜子那儿走去。
阚玄喜忙笑着将人按下,“不是,奴见玉夫人美若天仙,一时间看呆了。”
玉奴听了这话,眼中透出羞涩,垂了头道:“阚姐姐说笑了,奴觉得,阚姐姐才美呢!”
阚玄喜是胡人,自然同中原传统美人不一样,浓眉大眼,鼻梁高挺,眼珠子带着点蓝色。
身姿窈窕,腰肢纤细,行事又利落,玉奴不仅羡慕她的容貌,更是羡慕她这些年来的经历。
她可以陪着世川,更是可以帮他赚钱,世川有如今的地位,阚玄喜的功不可没。
玉奴想着,便这么说了出来,她握着阚玄喜的手,感叹道:“奴不知道有多羡慕阚姐姐,这个世间对女子本就苛刻,可是阚姐姐可以以女子之身,做这么多事,当初奴在宫里,听闻十三行的掌柜是个女子,可是惊讶极了,没想到,还是个这么美丽的女子。”
阚玄喜和玉奴不熟,她的事也都是从红叶处听来,更因为她曾经是贵妃的身份,而天然带着些恭敬。
一个常年居于上位的人,突然和自己做了姐妹,这让她也很是烦恼今后该如何相处。
眼下,听玉奴这番真心实意的话,再次将心放了下来,再一想,这可是郎君看中、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定然是不差的。
“玉夫人过奖了——”
“不用叫我玉夫人,我年岁最小,阚姐姐可以唤我玉奴。”
“好,玉奴。”阚玄喜从善如流得改了口,见玉奴眼中也是如释重负的神色,想着原来她同自己也一样紧张呀,于是放缓了语调,笑着道:“咱们就别互夸了,待会呀,郎君可就要来了,玉奴还是想想洞房花烛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