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庐外，王世川举着酒盏走了个过场，吩咐仆从好生照顾，便准备去青庐见玉奴。
便在此时，赵谅急急忙忙从府门口跑进来，朝王世川打了几个手势。
“何事？”王世川走到赵谅面前，轻声问道。
“将军，陛下来了！”赵谅指了指门外说道。
“什么，他怎么来了？”王世川大惊，李亨的身子还没好，又是如此严寒的冬夜，他跑出来做什么呀！
“太医可有跟着？”王世川便朝外面走边问道。
赵谅懵懂得摇了摇头，“属下没留意呀！”
王世川瞪了赵谅一眼，厉色道：“快去，若是没有太医跟着，赶紧去太医院将院判请来。”
“是！”赵谅看王世川神色，知道是大事，忙急急跑了出去。
府门外停着一辆普通的马车，陈玄礼牵着马站在马车旁，见了王世川上前行礼，说道：“陛下在里面。”
王世川朝他点了点头，上前掀开车帘，就见李亨裹着厚厚的大氅靠坐在里面，眼睛微眯着，手中捧着手炉，一副疲累的模样。
李辅国跪坐在李亨身前，见了王世川，忙起身从马车中下来，站到了一旁。
“李三郎！”王世川喊了一声，李亨眼睛睁开，看到王世川的脑袋出现在马车门口，笑着应了一声。
王世川缩回脑袋，左右看了看，朝陈玄礼道：“去侧门，前院人多。”
李亨没有御驾出行，便是想避着人，若是就这么从大门进去，前院宾客定然便都知晓了，届时又是行礼又是说话，看到陛下这副病怏怏的模样，朝臣们不知又有什么揣测，总归是多事。
王世川吩咐着将马车赶到侧门，又吩咐府中准备好轿辇，去侧门候着，又朝李亨道：“你等会儿。”
马车咕噜噜朝坊门口而去，进了坊门，绕到将军府侧门，王世川扶着李亨下了马车，又将他扶上轿辇，避开前院宾客，又吩咐着让玉奴来书房，这才命人抬着轿辇，急匆匆得朝后院书房而去。
陈玄礼和李辅国跟在王世川身后，看着他们二人进了书房，才同李辅国二人一同候在书房门口。
书房早已备好了火盆和暖榻，茶水点心也是一应俱全，王世川扶着李亨进了书房，把人安置在榻上，将沾了寒气的大氅给他脱下放在火盆旁，又取来厚绒的毡毯给他盖上。
李亨看着王世川来回忙碌，忍不住笑着打断他，“你这样，我都以为我马上就要死了，快别忙了，我是来喝喜酒的，不是来给添乱的。”
王世川倒了一杯热茶递到李亨面前，忍不住气道：“还不算来添乱？外头这么冷，你就这么出来了？”
“你不是说要我来喝你的喜酒，我等了好久也没见你的喜帖，我只好厚着脸皮自己来了！”李亨话中颇是怨怼委屈，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对玉璧，朝王世川递了过去。
“喏，贺礼我早准备好了，还得我巴巴得给你送来！”
看着王世川接过玉璧，李亨又故作不满得哼了一声。
玉璧是上好的羊脂白玉打制，一个雕着龙，一个雕着凤，寓意龙凤和鸣。
“我用这个可是僭越了，哪日被人瞧见，可不是要参我一本。”王世川斜了一眼李亨，也不知他怎么想的，送对鸳鸯的也行啊，或者连理枝，或者比翼鸟，也都是好寓意，非得送龙凤。
“放心，我都给你备好了！”李亨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册子来，“给你的礼单，盖了印的，龙凤佩只是其中之一，也是我亲自选的，有了这本册子，没人敢参你。”
“你倒是想得妥当。”王世川接过礼单，扫了一眼，除了龙凤佩，俱是上好的东西，王世川没有拒绝，又道了声“谢”，将玉璧收了起来。
“你如今可是心满意足了？这丫头，终于被你娶回家了。”李亨揶揄着说道：“我还记得你初见她的时候，在洛阳，贺博士家里，你那眼珠子，都快粘在她身上了。”
王世川想到当初情景，也忍不住笑了笑，“谁让她长得好看呢，而且，是真不经逗。”
“是呀，不经逗，”李亨指着王世川说道：“也不知道当时谁，还说了‘这位妹妹在哪儿见过’，真不像你说的话！”
王世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想起那会儿将玉奴逗得差点哭出来，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儿时的回忆总是美好中带着点糗，如今再说起当时这段往事，只觉得自己蠢得厉害。
“世川啊，”李亨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些惆怅来，“那时你在河西，阿爷下旨，让玉奴嫁给李清，我当时若写信告知于你，凭你足智多谋，或许能想出法子来，可是。。。”
李亨叹了一声，继续说道：“我也担心你会罔顾军令，做下不可挽回的错事，怕你在战场上有失，怕你回不来，所以没有告诉你，我知道你心中怪我，我也时常想，若当年我告诉你了，结局。。。会不会有所不一样呢？”
王世川听着李亨这话，想起回京知晓这事时自己的心情，当真是万念俱灰，说不怪李亨是假的，自己的好兄弟，明知道自己对玉奴的心意，却是丝毫没有透露这个消息半分。
而原来他，却一直将这事放在心中，一直觉得过意不去。
“我不怪你，真的，”王世川摇了摇头，“要不是你保下她，她早就同杨家人一样死在刑场上了。”
“好，好，那我也能安心了。。。”
屋外，李辅国和陈玄礼二人沉默得站着，听着书房中时不时传来的笑声。
“陛下好久没这么高兴了！”李辅国突然开口道。
陈玄礼“嗯”了一声，听着院外脚步声传来，小声道：“有人来了！”
二人抬头看向院门，几个人影从夜色中渐渐显露身形。
当先两个婢女打着灯笼，照亮脚下的路，身后一个女子穿着红色的嫁衣，手中团扇遮着脸，身旁一个胡女打着一个伞，伞打得很低，将视线遮挡了大半。
李辅国见了人，忙转身敲了敲门，说道：“陛下，新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