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奴虽然团扇遮面，但经过陈玄礼身边时，还是被看见了容颜。
作为太上皇曾经的禁卫军统领，陈玄礼自然知道贵妃长什么样，见到玉奴模样，心下大惊，抬头看向李辅国，却见他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当即明白，李辅国是知晓这事的。
李辅国知晓，那便是陛下也知晓，或者说，这便是陛下的手笔。
难怪王将军这婚礼，所请宾客只这些人，新嫁娘身份也都含含糊糊，更是不见王将军出府迎亲。
敢情是贵妃早就偷梁换柱到了将军府中了。
陈玄礼不免想到城墙上挂着的杨家人头，顶替了贵妃的，是何人呢？
陈玄礼兀自想着，身后书房屋门打开，玉奴举着扇子走了进去，阚玄喜和几个婢女去了偏厅取暖等候。
“新妇貌美，也难怪王将军看得紧。”身后屋门再次关上，李辅国看了一眼皱着眉头的陈玄礼，笑着说道。
陈玄礼知道李辅国这是提醒自己呢，不该看的别看，不该说的别说，不该听的，也别听。
陈玄礼在宫中这么久，又是跟在皇帝身边的，就算李辅国不提醒这一句，自己也知道该怎么办。
他回过头，看着廊外院中，一本正经道：“非礼勿视，新妇模样，本将并没看见。”
李辅国满意得点了点头，转过头去也不再说话。
反正他现在也没什么好想的，陛下这个身子，不知能撑到什么时候，一代君一代臣，自己不过是个奴婢，还能怎么样呢？
届时太子登基，太子身旁自有他得用的人，自己只要能寻个清闲的差事，平平安安渡过去就成了。
玉奴此时站在书房，王世川将她手中团扇取了放在一旁，轻声道：“陛下来了！”
玉奴心中早有猜想，可此时看着榻上帝王，却是有些不敢认。
这么久没见，他瘦了很多，嘴唇苍白，脸庞却是有着不正常的红晕，鬓角已是有了白色，明明和王世川差不多年纪的，可此时看着，皇帝却像暮气沉沉的老头一般。
“玉奴见过陛下！”
“不用多礼。”李亨朝着玉奴抬了抬手，仔细打量着眼前女子，美还是和宫中时一样美，可总觉得哪里不一样。
李亨转头看了眼王世川，见他嘴角含笑，目光柔和得看着玉奴，心下瞬间明白了哪里不一样。
比起在宫中，玉奴更像是一个摆设，她的一颦一笑都似是设定好的一般，脸上笑着，眼中却没什么喜色，不过就是敷衍。
现在，她突然鲜活了许多，和当初在洛阳时一样，不再像个木偶。
李亨虽然不喜杨家人，但此时看着眼前二人，感受到他们浓烈的爱意，也忍不住为他们感到高兴。
王世川从一旁取来酒盏，递给玉奴，遂即面向李亨，说道：“说起来，你也算我和玉奴的媒人，不管如何，我们都该敬你一杯，谢你这些年的帮助，也谢你最后能够成全我们。”
王世川话说完，同玉奴朝着李亨长身作揖，继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你身子弱，就别喝了！”待王世川起身，却见李亨也从旁边拿了个酒盏，忙上前就要阻止。
李亨却是避开了他的手，笑说道：“喜酒喜酒，当然得喝酒，哪里有喝茶的道理，再说了，我身子虽然差，也不少这一杯酒的事。”
王世川见李亨执拗，也没法子，只好依了他，亲自给他到了半杯，说道：“意思意思就成了，咱们这么多年了，我知道你心意。”
“好！”李亨笑着摇了摇头，举起酒盏朝王世川和玉奴说道：“你们能有今日，委实不容易，我今日在这，就祝你们二人，白头偕老吧！”
经历了这么多事，李亨觉得能够相守一生，便是最好的祝福，其余那些，不过就是锦上添花罢了。
“借你吉言！”王世川笑着又喝了一杯，而后正色道：“喜酒也喝了，贺礼，我也收了，你该回宫去了！”
李亨从进府到现在，也不过半个多时辰，可就半个多时辰，已是让他觉得疲累。
再说，他在这里，王世川也只能陪着，恐是要耽误了行礼的吉时。
“好，我回去了，不耽误你洞房花烛！”李亨笑说着从榻上起身，王世川忙将火盆旁烤得暖暖的大氅拿来给李亨穿上，又给手炉换了炭火，才朝外喊了一声。
玉奴已是将团扇重新拿在手中遮住了面容，退在一旁。
屋门打开，寒气陡然扑面而来，许是不小心喝到冷风，李亨捂着唇咳了几声，李辅国忙躬身进来，“陛下小心。”
轿辇抬着李亨再次回到侧门，王世川看着李亨上了马车，才心事重重得转身朝青庐而去。
玉奴已是先她一步回了青庐，已是脱了大氅重新坐在了床榻上，阚玄喜站在一旁整理她满头朱翠，就这么外头走了一遍，簪子也歪了，花钿也掉了。
“别忙了，你也歇一歇！”玉奴拉了拉阚玄喜的衣袖，说道：“反正就咱们自己人，歪了就歪了！”
“那怎么成，你们汉人不是有话，女为悦己者容，待会郎君可要来了，难不成，你就顶着这乱糟糟的发髻见他呀！”
“玄喜这话说得对，要赏！”
二人正说着，帐帘掀开，王世川从外头走了进来，笑着朝二人说道。
“赏什么？”阚玄喜回头瞪了一眼，“奴十三行什么没有。”
“是是是，是我说错了！”王世川忙改了口，朝着阚玄喜作了个揖。
阚玄喜和玉奴对视一眼，二人俱是露出笑意，“好啦好啦，不说笑了，”阚玄喜走向王世川，拉着他的衣袖走向床榻，“该行礼了。”
“牵宠罗扇不须遮，白美娇多不见奢，请新妇却扇！”阚玄喜站在一旁，按照事先熟悉的成婚礼仪说道。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请新人结发！”
阚玄喜唱着祝词，手中拿着金剪将二人头发剪下一缕，然后用红线绑着装入锦囊，放在一旁。
“宜言饮酒，与子偕老，请饮合卺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