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艘木船,但它真的好大,看起来一点也不比海螺号小,木结构给人的冲击要远比钢铁看来震撼。
桅杆上的帆没有收起,没有鼓满也没有垂下,有些好似翅膀被横栏硬支,有些软帆布则似微风时半张着。帆布破破烂烂千疮百孔,有说不出的诡异、萧瑟与落败感。
船头的船艏柱有两根,各有一只狰狞的龙头探出船体外。上层建筑共有两层,窗口黑洞洞的,让人看着毛骨悚然,好似那黑暗中有一双双未知的眼睛在盯着我们。
因为海螺号的避让,它与海螺号的右舷擦肩而过,近到站在船舷处便伸手可及。我们随着船长林驷走出控制室,看着那与我们近在咫尺的大船。上面,什么也没有,一丝一毫的人气和声音都没有。
而这一切,与我梦里的一模一样。
“有反应了!”琼斯盯着一个蓝色的小屏幕说着,屏幕上正有星点闪烁。
彼得按动了控制台上的按钮,我们右舷的甲板上发出了一阵机械的声音,甲板迅速打开,两只炮筒一样的东西对准了那艘古船。
两枚物体被肉眼可见的速度以抛物线,从炮筒中打出,飞向那艘木船,紧接着在半空中炸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空中仿佛天女散花一样,洒落了很多亮绿色的**,给这浓雾中灰蒙蒙的一切,增添了一抹色彩,仿佛破除了一些压抑。
可令人惊讶的是,那些**没有落到船上,反而在桅杆中若隐若现,在甲板上彻底消失。迷雾随着两船船头渐渐错开,竟然消散了一些。
马克叫道:“你们看!”
大海中透过迷雾那闪着荧光绿的,不正是刚刚喷洒的**吗?随着船驶过,海面上留下了更多这样的绿色。难不成,这艘船是幻影?就像海市蜃楼一样?
不光我一个人这么想,可能埃米尔的眼神更好,看到了刚才亮绿**下落的过程,所以我看到了他正探着身子,用一根长竿试图去触碰这艘木船,好似想看一看幻象穿过长竿的景象,亦或是想用这长竿挑散眼前的木船。
我没注意到那个细节,可我却听见我身边的林驷的咋舌吸气:“啧,不对,没有光哪里来的幻象,而且……为什么船开过会有白沫浪花?”
我就这样看着埃米尔的长竿触碰到了那艘木船的船舷,我冲着他大喊:“别碰!”
可我反应的太慢了,埃米尔的身子随着那艘船的前进,被带了一个踉跄。也没看清他怎么了,竟然来不及收手,更没有撒手扔掉杆子,整个人被带翻了下去。而与此同时,那艘木船就在我们的眼前骤然消失,不是逐渐而是一下子就没了。
埃米尔站在三楼,掉下去后整个人好像失去了意识,没有任何抓拉的动作,腰撞在二楼围栏,转了个圈又栽向大海。随着“噗通”一声,他消失在迷雾下的海面。
我大惊失色,顾不上什么,虽然害怕眼前的诡异,但人命关天,我还是纵身跃了下去。
我落入海中,真他嘛的凉啊。
我家就住在河边,从小就游泳,父亲出差时,还会跟他去省里沿海城市。这个月份,正是太阳晒的水暖洋洋的时候,尤其是正午,更适合下海,可我没想到在大海中央,那海水竟然这么凉,我这腿脚没适应险些抽了筋。
木船驶过不久,海面上全是白色水沫,海水溅到眼里生疼。我只能凭借记忆朝着埃米尔的方位游去,到了地方下潜,却根本睁不开眼。如果埃米尔没有昏迷,他是潜水员肯定比我水性好,如果昏迷了,在海水中也不会完全沉下去,甚至会浮在水面。我不知道船员们跳没跳下来,但这不重要,我见不得朝夕相处的人死在我面前。
“蒋平鸥!”阿拉萨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蒋平鸥!这里!”
探照灯及时的照了过来,水里阿拉萨带着护目镜,而埃米尔仰面朝天,被阿拉萨搂着朝着海螺号游去。我立马朝着那边扑腾过去,埃米尔昏迷了,在与救生艇中的彼得和次郎也汇合后,我们顺利爬上了海螺号。
“海水脏,眼药水!”马克扔给我一瓶眼药水后,就开始了对埃米尔的抢救。可埃米尔既不是溺水,呼吸也很平顺,就是没有清醒过来。马克只得把他带到实验室进行抢救,毕竟那里有足够完善的医疗设备与器械。
我们揪心埃米尔的情况,却也帮不上啥忙,只得干站在那里。阿拉萨则在我旁边,轻轻的擂了我肩头一下:“我就说,你上船后会带来灾祸。不过……你没有犹豫跳下去救埃米尔,你是个值得信赖的同伴,如果有灾祸,我愿意陪你一起面对。”
“那我还谢谢哈。”我也回敬了他“一拳”,我们相视而笑。
阿拉萨对我说:“这是一艘幽灵船。”
“什么幽灵船?”我不解道。
林驷在一旁说道:“就是你梦中喊的幽冥船。”
幽冥船,又叫幽灵船和鬼船。至今也是未解之谜,是一种超自然现象。虽然不常见,但只要跑海的没几个不知道的。它是指的一些失踪或者传闻中沉没的船只,突然出现在海上正常航行,船上却空无一人,但转瞬间船只又会消失不见。
据林驷和阿拉萨说,之所以这么判断,是因为这艘船早该是文物级别的了。船头的双撞柱,船只构造,船帆的硬帆结构,十根桅杆,下方活动翻板的火炮口,这些综合判断,这艘船有着三百年左右的历史,一切符合那时候的构造。
船艏柱上虽然雕的是龙头,但中国龙多为喜气或威武,不似此物那么凶恶,亦不是寻常人可以用的,可雕刻的又与西方龙不甚相似。
它桅杆上的瞭望台是西式的,可舷樯却是中式。最显著的为这艘船的上层建筑,西方船船舱多在甲板下,而国人古船上层建筑明显,高者有数层,通常在中后方。
按照国人造船的传统,这么大的船上层建筑会有三到五层,即便是海船为了稳定,也不会低于三层,可眼前这艘古船只有两层。
我听着船长和船员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我佩服的是五体投地,这艘大船在我的梦里出现过很多次,直到刚才船长林驷给我看了那张图,一瞬间船的样子全部印在了我的脑子里。可谁知道这些表象中,还能分析出这么多事情。
王富贵给我喝了兑酒的热姜水,为我去掉寒气。大雾渐渐消散,阳光重新洒在大海上,波光粼粼让人有种恍惚,仿佛刚才不过又是我的一场梦。
“老大,我……”我还想说说我已经记起的梦,却被林驷制止,他说:“先去休息一下,别感冒了,一切稍后再说。”
我点了点头,其实我脑子也有些乱,我要好好梳理一下,真是奇怪他妈给奇怪开门,奇怪到家了,我万没想到我也成了这奇怪的一员。
水手长刘福突然发出警示,说前面有一块漂浮物。那东西很明显,在水里起起伏伏,阳光照射下时不时还反射着耀眼的光。用抛钩打捞上来,拿到手里,刘福就傻眼了,林驷满脸狐疑伸手索要,刘福却往后藏了藏。
“什么?”林驷的语气冷峻了起来。
刘福这才递了过去,我们的目光全部聚集,凑到了一起。那是一块铁牌子,就像我们船上一些墙上船舱上的铭牌一样,只是上面写着的不是“conch”或者中文“海螺”,而是另一个单词“Titan”。
泰坦号?叶小青的船?这种船内部才有的铭牌,怎么会漂浮在大海上?难不成……泰坦号遇难了?
林驷一语不发,脸上阴沉的能滴出水来。他沉默了片刻,随后下令不停通过无线电和海事电话呼叫泰坦号,并且下令海螺号全速前进,朝着魔之海腹地进发。
这,仅仅是进入魔之海的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