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场洗甲板,来的莫名其妙,不光是我不明白,大家也都觉得奇怪。林驷摆出法不容情的姿态,特地派他的忠犬彼得盯着我洗,而且立即执行,哪怕是不适合洗甲板的黄昏傍晚。
彼得这人,我有点讨厌了。说好的出生入死一起跟塞壬浴血搏斗呢?说好的聊得来,良好的友谊呢?都是狗屁!硬逼着我打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好像林驷让他吃翔他都会立马去吃,还得是热乎的。
算了,船上船长最大,人家罚我我就得干,彼得也是遵命行事。再说人家多少年感情了,我才上船多久。我只能这样不断安慰着自己,直到天黑,才被放回已经无人的餐厅,囫囵着吃了两口老王给我留的饭。回到了B17房间的时候,我已经累的再也不想说话,根本爬不起来了。
身体极度疲乏,上下眼皮就有些打架,可是脑子却发出不想睡觉的信号,因为干了半天活儿,我不断的想也没想明白。今天巴颂老爷子说“要杀人的眼神”,还有后面的欲言又止,是什么意思?林驷以前杀过人,还是什么?他今天想杀我?还是他杀了刘福!
我不是胡思乱想瞎猜测,总结海螺号这艘船上,老是说嘴打嘴,刚吹完的牛皮,很快就会被戳破。但这些总结都是戏谑话,巴颂老爷子说的对,每件事情都是合理的,起码有基本逻辑存在,突发的意外也总能找到合理的解释。
马克嘴欠人贱毋庸置疑,可他医学上却十分严谨靠谱,我虽然不甚了解,但从本能上就相信他,听别人说话那意思,他也是知名的学者。他说刘福没有危险了,那就是没有危险了,不存在好的不灵坏的灵等玄学理念。
我们退一万步说,就算是马克误诊,或者意外突发,刘福是不是应该有一段时间才会死亡,尤其是在已经控制平缓的阶段。而且林驷出来后,没有让马克快去抢救,而是直接宣告了刘福的死亡,这不合理啊。
我只是想去看看为什么会被罚?我不知道,晚上马克回来了,他却闭口不提此事。他扭过头去,背冲着我睡觉。那个话唠马克去哪儿了?他怕不慎说出秘密,还是怕林驷也收拾他?林驷能怎么做,难道把我们都杀人灭口?
我是觉得这事儿另有隐情,就算刘福有所图谋,是海螺号上的内鬼,也没造成太大的实际损失,在我看来罪不致死。而且现在他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整个人都废了,面对这样的他,林驷为什么要痛下杀手呢?
不过在茫茫大海上,可不是能够较真的。说自私一些,刘福跟我非亲非故的,要是就在我面前,作为一条船上的同伴,我肯定不能见死不救。可现在人已经嗝屁了,我就算调查个水落石出又能怎么样,难不成还能起死回生?
再说了,这可是在公海上。虽然作为一名律师,我可以明确的说港台剧中那句“公海杀人不犯法”纯属扯淡,但因为取证难证据链不完善,而且公海上犯罪,是要看犯罪者本身国家的法律,以及这艘船归属地法律的。总之,说不犯法,是假,但犯法了可能没事儿,那是真的。
我这么个小喽啰,父母也都是普通人,林驷的实力我也大约知道点了,人家真是犯罪后想逍遥法外,估计我也无可奈何他。再说了,到时候我人都凉了,估计都被鱼吃干净了,讲法律讲正义还有啥用,他就算得到应有的惩罚,可我还是死了。
就在这样的纠结中,海螺号的航行继续,林驷对我的态度也逐渐有了缓和,但我感觉续约正式合同是不会跟我签了。不过能拿到的钱足够让我偿还债务了,这种违法犯罪的船,就是让我再继续为他们工作,我也不会考虑的。
所以我也在刻意疏远着船上的众人,反倒是一直跟我不对付,后来冰释前嫌的阿拉萨跟我保持着友谊和热乎,哪怕我也对他拒之千里。
不知道是不是擦甲板太累了,这几天我又开始做梦了。不过这次梦和以往总梦到的那些有些不同,又有了新的内容。
海里巨大的眼睛从瞳孔处下陷,黑色的水流被吸入无底的深渊,那种水流的惯性仿佛丝绸一般顺滑,让人看着都会陷入沉寂与专注。
猛然间,水花溅起打破了现有的稳固状态。那艘我在梦里见过多次的幽冥古船从深渊中出现,它正朝我驶来。
我在哪儿?我不知道,梦境就是那么奇妙,我仿佛悬空在大海上,一会第三视角一会第一视角。梦境中一切感觉都很真实,就是感觉不到风,哪怕我知道,现在有风。
那艘幽冥古船仿佛把我一下子拉到了船上,但又不是拉扯,反正我上了那艘船。船的上层建筑只有两层,这是林驷的分析中比较奇怪的地方,它既不像是中式也不像是外国海船。船上就在那么一瞬间,人多了起来,不是突然出现,而是自然而然的跳跃着,画面开始了。
而此刻我是谁?我不知道,我只看到了船上有船员在对我打招呼,我好像附在了其他人身上。我知道他们在打招呼,却看不清他们的脸,他们是怎么打招呼的?我说不清,但我就是知道。
船上人来人往,水手忙碌,看起来可比海螺号上人多多了。我好似使命召唤般,走进了那两层建筑,在其中一个装满火铳弓箭长刀的房间,有一个箱子,我掏出钥匙打开了它,并从里面又拿出另一把钥匙,然后折返回到甲板,朝着甲板下的船舱走去。
穿过吊床,杂物,火炮,我走到了船尾的一个独立房间。用后来拿出的钥匙,打开了房门。在那里面,竟然也有一只被绑住的塞壬。它没在水族箱里,奄奄一息,仿佛是一条死鱼,我甚至闻到了它的臭味。
我伸出手,拉过它被铁锁控制的利爪,然后掀起衣服。我的前胸肚子布满了伤疤,大部分已经结痂愈合,唯独一处看起来有感染的迹象,肉向外翻着还流着脓水,看起来十分恶心。我把爪子拉过来,用指尖刮拭着伤口,一阵疼痛传来。
我醒了,坐了起来,我还在海螺号的B17房间,马克不在,看来不是他给我下了药。我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想要去讲述这离奇的梦境,但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更不知道该讲给谁听。因为经过刘福一事,在巨大的海螺号上,我谁也信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