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沧海

第四十一章 海风暴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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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象传真机,全彩传真机和航行警告接收器,这三种都是现代常用的气象警报工具,一般情况下远洋船上都会装备。

气象传真机是最古老也是最好使的气象警报工具,是岸站上发来的全面信息,包括洋流天气等等。虽然是黑白的,但信息全面图纸发送,老水手看到传真图纸,都能自己分析预估个八九不离十。

相比之下,付费的全彩传真机,即便不用自己分析了,可也少了很多内容,无法综合判断。至于航行警告接收器,那就更概括了,大致是对一般航线沉船位置,新出现的状况做简要汇总,一条消息一条消息的传送。

不过这仨都发出了警报,再结合各种传真图片,林驷等人判断出了一个可怕的海风暴等级,可能是毁天灭地的存在。

“这与我们见过的海啸,哪个可怕?”我问道。

巴颂老爷子回答道:“只要没有龙吸水,对于海螺号而言,都是一样的。”

显然老爷子并不担忧,可我有点怕了,就像上次的海啸,他们一边说没事儿,一边又讲差点死了。

随着情报传来,情况好像越来越危险,我不停的煮着茶和咖啡,端上来的时候听他们说,暴雨和雷电天气会随之而来。

可能没出过海的人理解不了,有时候海上风大了,就像是在下雨,海浪飞溅起来的水点和水沫,会像雨一样从天落下,劈头盖脸遮挡住人的全部视线。如果这时候再伴随着暴雨,那基本就和瞎了一样,是很危险的航行方式。

雷电更是噩梦,我虽然没遭遇过大的雷电天气,但我知道海上可是没遮没拦,而电是最爱省事儿的,绝对会走最近的路线,这就是为啥我们从小就被教育,下雨天别站在大树底下一样。如果我们在产生雷电云层的最下方,作为钢铁为主体的船只,凸出于海面,肯定会被劈中。

我知道船上有避雷针,但作为一名律师,我看过海螺号为数不多的保险,或许很少有保险公司愿意为这只哪里危险往哪里跑的船入保。可就这几份昂贵的保险里,有一条明确规定,“闪电、地震与火山,列为责任之外”。这说明啥,说明这些不常遇到,但只要碰上了就是毁灭性的。

我有焦虑,而船上大多数人也焦躁起来。夸父号的水手们虽然没看到仪器的预警,但作为航海人,有时候不用看这些,光看海上反常就能说出一二。比如我都知道的云层低、流动快,鸟贴着海飞等等,不过现在行至大海深处,鸟是少见了。

除此之外,还有海水的温度。有水手用长绳勾着打上来了一桶水,伸手摸了摸开始叫嚷起来:“海水热了,海水热了!”

我算是听明白了,好像表层海水越热,风浪会越大,如果感觉海水和体温差不多了,那就只能祈祷了。

大家纷纷开始讨论起了接下来的打算,但出乎众人预料的是,林驷并没有做出绕行避让,或者就近停靠港口,放下这些水手的决定。因为时间不允许,无论是幽冥古船还是叶小青。

“根据传说与已有记载,这艘幽冥古船最喜欢在大风浪大暴雨时出现。而我们现在正在它常出没的范围,毕竟夸父号和咱们都曾见过它。”林驷顿了顿,继续说道:“另外,我想最后找一找叶小青。”

夸父号的老船员倒是如梁程茹一样,想要继续搜寻叶小青,不肯离开,只怕一去一返,叶小青存活的希望就更加渺茫了。可船上救起的新雇员们就不这么想了,他们开始不断向林驷申诉,起初还保持着理性,后来先前的恐惧引发了不断递增的焦虑感,他们之间的矛盾冲突也越来越多了。

好在彼得他们压得住,用彼得的话说,这时候就得交给野蛮,讲道理没用了,谁不服气就挨揍。

就我们这些海螺号船员来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们拿了高薪就该卖命。但像是王富贵这样的,又不怎么缺钱,上船纯属是能够尝试大王乌贼等新鲜难得的海货食材,成为更好的厨师,所以有关冒险的事,他向来不积极,能够每每参与已属不易。当然,除了义气和工作外,他有次大嘴巴说漏了,称几本食谱什么的,应该林驷都有,他不断惋惜暴殄天物,话题在他醒悟不足外人道后,立刻终止了。

总之分歧同样在海螺号中产生,有些人对找幽冥古船还能接受,但找幽冥古船是为了找海眼,现在得知古船不过是一些细胞真菌共生的新生物物种,那么海眼的理由就不存在了。为了找叶小青卖命?凭啥?

“狂风硕浪雷轰,鬼怪妖物真龙。执叉挥刃若不同,沉荒破毁大凶。”林驷念着我们船歌的最后两段,对我们说道:“我知道大家有意见,我承认,我主要是为了找叶小青。但面对风浪,和有可能出现的幽冥古船,我们需要同心协力。光靠我林驷,是做不成什么的,所以我们投票吧,投票决定,到底是绕道避险或就近靠岸,还是继续一往无前。”

大家面露难色,大管轮琼斯表示支持船长,他虽然温和,但语言表达的艺术与马克一样粗糙:“我觉得我们应该继续航行,正好可以测试一下海螺号真正的改变,我想你们会大吃一惊的。”

彼得也很莽的表示,船长去哪儿他去哪儿。不过这俩人的支持,一个为了自己的机械梦想,一个是对个人的忠诚,显然不够稳定动摇的军心。

阿拉萨就比较沮丧了,这几天也不怎么说话,毕竟他以为找到了神迹,结果又是一场空,科学全部解释了。但我此刻却开口了,他的眼睛就瞬间亮了。

我讲述了我的梦境。随后关于我梦境的真实性,马克也做了简单补充,给并不知道我梦境有多准的人解释说明。

所有人都看着我,可他们没有怀疑我,也算我上船后人缘围得不错吧。老王打破了短暂的沉默:“要是这么说,小蒋,你梦到的那个圆盘还真可能是海眼。你想啊,塞壬那玩意儿,最爱宝物,那艘船上既有圆盘,也有塞壬,圆盘不光塞壬觉得好,连船长也爱不释手。那还有啥说的,咱们出海不就是为了找海眼吗?什么幽冥古船,什么风浪,干他!”

往日最怂的老王,此刻掷地有声,让大家纷纷响应,不过他激昂慷慨过后也迅速破功:“当然呢,打架我不行,操纵我也白搭,我就好好做好饭,让你们吃饱喝足。对了对了,要是咱们真和夸父号一样,记得千万别丢下我,带着我就是带着移动的粮仓啊。”

大家纷纷笑了起来,凝重紧张的气氛,一下子缓和了下来,这船上没有老王还真不行。

有了海眼这杆大旗,本来意见分歧的海螺号瞬间万众一心。我算看明白了,除了我这个临时上船的,船上的其他人,都是奔着梦想与目的而来的。对于马克和一郎来说,海螺号就是一座移动的实验室,对老王而言这里有最新鲜难得的食材,地图狂热者巴颂老爷子就更不用说了。其他人也皆有自己的梦想与目的,这是最稳固的关系。

以财聚人,财尽人散。利益往往打动不了能人,更让人会在生死面前胆怯,但信仰、梦想不会。《孙子兵法》有云:“视卒如婴儿,故可与之赴深溪。视卒如爱子,故可与之俱死。”作为成年人,其实有人能够实现你的梦想,那就值得为之赴深溪。

在海螺号重新扭成一股绳,夸父号老船员救人心切的情况下,大家力往一块使,那些夸父号的新雇员们声音被渐渐压了过去。

林驷没对我多说什么,只是很诚恳的看着我点了点头。他也没空多说,因为海风暴已经吹响了它们进攻的号角。

飞转的风向仪已经从快速模糊,变成了视觉错觉的固定姿态,风速之快可想而知。另外,海风已经大得在船舱外张不开嘴,随便说句话就是一肚子风。海浪也被吹的颠簸起伏,翻涌出成片的水沫,从长条状慢慢变成一片,很快大海上已经成一半是海一半是沫了。

我知道,真正的海风暴还没来,但这已经够让人恐惧的了。

入夜后,灯光亮起,海螺号的供电系统充足,但光照可不是为了让我们用肉眼发现礁石,雷达和声纳远比人眼有用,可光亮多少能给我们一丝心安。

大量厚云层遮挡住了月光,大海上仿佛就剩下了海螺号这唯一的光源,让人感觉到孤独、无助与递增的恐慌。突然天空出现了第二抹光源,在云层的遮蔽中,光仿佛是有人在快速的开关着白织灯,闪烁且冷艳,勾勒着我们已经看不清的乌云边缘。

风更大了,浪更急了,一股股的远比海啸来频繁数倍,浪头高度也直线上升,看来是要向海啸学习,已经有海水飞溅到了上层建筑的的过道里。如果真的有海啸那么高的浪,还是现在这个频率,我想就算是海螺号也扛不住。

我抱来了毛毯,蜷缩在船长室的椅子上,反正这么颠簸也睡不着,不如随时待命。或许能帮上什么忙,也或许这里是最先知道危险的地方,谁没点小心思啊。果然,我被分配到了观察风速的工作。

控制室一侧的门打开,彼得用手捂着被风刮的按都按不住的雨衣帽子走了进来,梁程茹眉头微皱问道:“没事吧?”

“没事,情绪相对稳定。”彼得说道:“我就最后来看看,那啥,梁程茹,这里就交给你了。”

因为收容了不少情绪不稳定的船员,彼得作为海螺号的大副,需要陪同这些船员,以让他们增加安全感,并可以在危机时刻作出决定,更主要的是防止他们暴动和乱来。在夸父号老船员的协助下,彼得很快稳住了局面。人多了有人多的好处,船上一切检查都赶在了海风暴来临之前完成。

船越来越颠,我站了起来,这还是前奏,要是这样来一晚上,我屁股可别要了,所以还是站着吧。天边,又起了一道亮,紧接着便是一道蜿蜒扭曲的闪电,劈入了海中,钻入海底消失于无形。雷声,刹时响起,隔着玻璃都震耳欲聋。

林驷嘴角微微上扬:“一下子都来了。”

我盯着操作台的一个仪器汇报着:“风速34.5!”

“水温35摄氏度!”巴颂叫到。

“右舵5!”林驷下令。

“5舵右!”梁程茹回应着。

又是一声巨响,船开始向右偏移的同时,又有两道更加粗壮的闪电,在我们的左侧从天而降钻入海里,我感觉它们越来越近了。

“啪!”大雨猛然倾盆而下,好似源源不断的用盆浇在船上一样。

电闪,雷鸣,惊涛骇浪!狂风,暴雨,飞沫横击!这一时间,它们都来了!

“不对劲,还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