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郎说着说着,突然陷入了深思,我想说话却被马克伸手制止,他那双可以弹钢琴的修长手指是很好看,可差点伸到我嘴里去还让我不爽,但我闭上了嘴,知道必定有缘故。他摇了摇头,在我耳边轻语道:“他可能想到了什么,就像是入定了一般。别打扰他,思路稍纵即逝,你不知道你会错过什么精彩发现的瞬间、解决问题的关键。”
我撇了撇嘴低声嘟囔道:“还入腚了,他以为他是个屎橛子啊。得,我们等着就好。”
等了得有半小时我都不见他动一动的,要不是马克在,也没说任何话,我真以为一郎就这样死过去了呢。我算着时间大锅菜炖的差不多了,便叫上梁程茹出去一起帮忙,顺便透透气。
要是有补给的时候,食材谁会担心,若不是特别紧缺,也会把食材送去哥德堡的复仇夜,那边又不是没厨师没厨房。可现在大家都精打细算了起来,食材算的清楚,就连燃料也计算的妥当,以备不时之需和应对最坏的情况。
为了防止有饮食不满和差异,像是海螺号负责的几十人是要轮换的,根据获救坠机乘客的编号依次轮换由不同的船供应食物。而送饭这事儿我熟练得很,毕竟当年在马里亚纳海沟,我可是一人操作,连做带送的,现在跟老王搭配,我们哥俩都轻车熟路,一会儿就搞定了。
“刚才蕾薇娅听到咱们的讨论了吗?”梁程茹问道:“别怪罪,我只是担忧,毕竟我首先要考虑我们的安全。”
我摇摇头:“没啥怪罪不怪罪的,蕾薇娅知道我对你……她不会对你设防的,往日塞壬们不用补给,但为了应对特殊情况,他们还是带了一些能量食物的,但估计明后天就面临断粮的危险了,而人类的食物他们不一定能吃得了,比如从坠机上抢救了一些物资,有塞壬尝试吃了就很不舒服。所以他们也在讨论,蕾薇娅跟我沟通过,为了不让我为难,怕我被人问及后无法回答,我们两个都刻意阻断了通讯。不过这并不成秘密,一旦我们恢复连接,很快我们就能相互知道对方的大致想法。别说我了,你怎么打算,我想你跟查理家族不会这么快完事儿吧。”
“当然不会这么快结束,这是一个家族的耻辱,怎么?你有办法?”
“没有,但你不能再失联了。如果我们出不去了,我们大可不必担心,如果这次跟塞壬鱼死网破,咱们也很难出去,但如果都没有,而采水六宗还想吃海上这碗饭,应该会尊重一下我的意见。我这也算人仗塞壬势了,可甭管怎么样,希望能帮到你就好。我……也就这点本事了。”我说道。
梁程茹摇摇头苦笑,随后问道:“如果有一天我要你陪我做一件事,可能会让你付出一些代价,你愿意吗?”
“义不容辞。”
“有你这句话就行,车到山前必有路,就不要再多想了,到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你也可以反悔。”
正当我还要追问梁程茹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的时候,马克找到了我们,说一郎恢复了。我们再次回到实验室内,此刻的山田季一郎神采奕奕,身上的精神力和意识有着短暂的强大,仿佛在放射光芒般。这种感觉在马克研究出新药,或者老王自发性的烹饪出新菜后我都会感受到。
“研究出来了?感觉你不一样了。”我问道。
一郎上下打量着我,不知道他憋着什么坏屁呢,随后他摆摆手说道:“这事儿还只是假设猜测,但如果我的一切研究没错,这个理论就应该成立,或许可以帮我们解决一部分困境。好了,我们继续说,刚才讲到哪儿了?”
“两点要素,人不该用人类的思想揣测动物,还有精神意识是人类独有的,分为先天和后天,这些恰恰证明了自私的基因。”梁程茹说道。
一郎连连点头,继续阐述着他的观点。刚开始的那些虽然绕,但还可以理解,一切说得通,我也知道有些是他这个观点在胡搅蛮缠的狡辩,况且一郎也都做了逐一说明。可接下来的说法,即便他解释的很清楚了,却还是让已经神经大条的我大吃一惊了,怪不得他得循序善诱的让别人慢慢了解,一般人可能还真接受不来。
进化论里面的一个核心思想就自然选择,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优胜劣汰下只有适应环境的生命才能活下来,只要不适应了就该灭绝。那物竞天择,物竞说的是存在食物地域竞争关系的生物之间的相互杀戮或者抢夺,天择说的是环境,物种该随着环境的变化而进化,环境只要变化,物种就该变化。
一般说的变化都是进化,听起来就是积极向上的,与之相反的是退化,二者其实同时存在。那么什么是进化呢,当一郎问出这个问题时,我都有点想抽他,我们又不弱智,不刚说了吗,物种的变化就叫进化。我怕他是瞧不起我们基础差,还特意咬文嚼字的说进化又称演化,是指种群里的遗传性状在世代之间形成固定的变化。
他却笑着告诉我,其实没那么复杂,一个生物变成另一个生物才叫进化,无论从外形还是遗传上,它都已经变成另一个东西了,现在所讨论的并不在同物种之间发生的进化或者变t行为。就好像通过锻炼一个人的变得身体很强壮,或者暴饮暴食从瘦变胖了,通过读书从知识贫乏变得博学多才了,这叫进化吗?肯定不叫,这最多叫自我升级,而这些东西没法遗传,就算能一代遗传,也不能世代遗传产生固定变化。
就像同为灵长类动物的人和猴,根本不是一个物种,我们从共同的祖先,发展成了人和猴子,这种发展和变化才叫做进化。
一旦发生真正的物种之间的进化,若进化是突然的,便会同时产生多个物种,比如人与猴子或者更近的大猩猩,我们之间是不能产生后代的。马和驴也不能产生后代,即便产生骡子,骡子也无法生育,狮虎兽同样无法生育,因为它们不是一个物种。而这些物种的出现,在整个生物历史上时间都很短,而且基本都是骤然出现的。
那么由此可见,区分是否是同一物种的一个重要的判断标准就是能否有可生育的后代,而不是根据外貌判断,像是黄种人和白种人还有黑人,皮肤颜色、长相五官差别很大,但却是同一物种,可以生育后代。
按照阿努纳奇所说,那些无法自然产出后代的,都不是神创造的生物。那什么是神呢?或许就是原子碰撞中自然产生的可复制分子链,亦或是它们初始的原动力,甚至就是不知道从哪儿而来,宇宙奇点爆炸的那一个念。
我们且说一个更直观现实的问题,灵长类目前可以归结的最早的祖先,人科的远古猿l,是黑猩猩、大猩猩、猿还有人等共同的祖先。但这种猿l已经灭绝了,那么本质上回到自私基因的容错性,我们这些后代只是有差异的种类,虽然经过了进化,成了无法产生后代的两个物种,但我们仍该是如亲戚兄弟一样,故此特征上是有点像的。
虽然有些像,但我们的差异性也很明显,有些进化出来的东西也很没必要,不存在拥有体魄和智力、敏捷等多种混合的生物,这可以从一方面说明进化是没有方向性的,是随机的。按照一郎他们最初的理论,这只是容错和复制的结果,所以理论上进化可以让后代变成任何一种形态。
在基础基因的作用下,仍有一些大的相似性,就比如那种古猿可以进化成猿和人,而不是猿和石头这种毫无关系的两种东西。
而根据进化论,在当初进化出来的很可能不止现在地球上这一些灵长类,还有许多种,只是那些都灭绝了,包括古猿自己都灭绝了。
为什么会灭绝呢?可以解释它们不适合那时候的环境了。但问题是,我们很难见到先祖与进化体共生的景象,也就是什么变成了大多数灵长类,而它与后代同时存在。这种现象可不光在灵长类身上,其他动物也是如此,与先祖共存成了难题,也因此我们根本看不出物种的进化史,现如今所能见到的都是新物种。
还是以灵长类为例,现在所有的灵长类各有擅长的事情,但既然我们不会进化成猿和石头,基础基因不变,祖先远古猿l与今天灵长类相比大致的一些功能还是有的,按道理我们的祖先应该也有能力存活。
按照达尔文的进化论,这就说不通了,无论是空气还是温度的变化,可能会让灵长类集体灭绝,不可能让单单几种灭绝,大洪水来了,我们也逃不掉才对。且地球这么大,灵长类遍布这么广,肯定有适合灵长类先祖适合生存的环境,又有什么是我们后来的灵长类种种能对付得了,而先祖对付不了的事情呢?除非如马克所说的那样,进化是突然性的,就短时间内大量生物演化成了另一个物种,先祖老了死了就压根不存在了。
除了这种突然全部变成另外一些种族的动物外,如果坚持进化论,我们只能往另一方面靠拢,那便是我们和其他灵长类造成了先祖的灭绝。我们在某一领域的优秀,抢占了先祖的生存空间和食物,达到了物竞的条件,优胜劣汰迅速造成了对方的灭亡。
但这也需要时间,除非仍然为进化是突然的,我们瞬间的变异进化,瞬间才抢占了生存空间或者攻击了先祖,这才造成了它们的灭绝。因为时间很短,而且突变是大面积的,先祖迁徙也来不及,在几十年内就灭绝了,而几十年在地球历史上可以忽略不计,所以我们很难发现共存的现象。
这种突然转变也符合马克对我的研究,地球生物是可以突然变化的。无论哪一种可能性造成了任何物种祖先的灭绝,都是因为后代的突然转变,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完成了一切。
近些年随着记录水平的提高和人类活动范围的扩大,我们的确会突然发现一个新物种,有一些是人迹罕至,所以可以作为遗漏处理,有些则是在观测频繁的地方猛然出现的,那会不会时突然进化的结果呢。如果人类有一天进化了,可能也会迅速出现下一代进化体,从而快速代替那些没进化或者进化错误的人,这种可能想想都吓人。
但这些毫无根据的理论如同进化论一样,只能作为假说成立,是理论上的猜测,科学的定论是要有大量实际的例子,甚至是可以复制,谁都能做,且谁做都一样的实验结果支撑的。可问题是进化无论是偶然还是千百年演化哪种说法,都不是人类可以捕捉到的,所以任何理论都无法证实。起码在一郎出手之前,人们是这样认为的,这正是一郎埋下的最后杀招。
在生物学历史中有两个重要的发现,成为了进化论的重要支柱,其中一个就是荷兰生物学家发现的基因突变,就是祖辈没有的特征,会突然出现在子孙的身上,而且代代相传下去。过了五十年后,到了五三年的时候,麦国的分子生物学和英国的生物学家,共同发现了DNA,这算是强烈支持了进化论。起码证实,的确有承载遗传信息的生物分子存在了,而这种遗传物质在繁衍时会自行复制,且复制时也偶尔会出现错误,所谓的错误就是基因突变。
可奇怪的是自然能做到的基因突变,人却很难干预这种变化,比如我们拆解一段基因的段落,再拼凑上其他信息,就会发现没过多久,复制的基因会自动更正这种错误。于是人类在生物进化上刚刚有了点突破,结果又成了无法证实进化论,掌握进化的秘密的步伐再次停止。
“小鸥算是进化的开始吗?还有李观棋这种特殊能力者,一旦他们的能力能够遗传,是不是就可以证实他们是进化的开始呢?也就是两三代人,他们的子孙就成了新物种。”梁程茹提出了疑问。
我无奈道:“我大概率是能跟普通女人产生后代吧,咱这不也没机会试试。依我看,李观棋属于病变的范畴了吧,我大概率是一种反古现象,就像刚才说的现代疾病,那些曾经被我们舍弃现在仍存在体内的假基因若是起了作用,现代许多病就迎刃而解了。以前我们也讨论过,研究明白假基因,像是糖尿病、痛风啥的困扰就都不是事儿了,马克还说那不绝对发大财了。”
马克笑了笑说道:“你说治病呢,我想到了一个问题,为什么如今变异大多都是病变呢,我随便抛出来一个观点讨论一下哈。现在大多数死亡率低、医疗技术高的人口大国,都是一夫一妻制。或者说在文明社会,不光是一夫一妻的法制法规,还有阶级、金钱、信仰等,锁定了人类的进化。原始社会,谁更适应环境,谁更好繁衍,谁就能得到大量配偶。而现代人文社会,任你力气大如牛,也抵不过功名利禄的阶层加持。所以优秀的基因可能得不到大规模延续,完成突变的可能性就比较低,反倒是病变因为医疗技术的提高,让生病者存活下来,不似远古时代那样,直接失去了生存权,所以我们现在所看到的变异或者说变t,都是不好的病变。还记得我们聊过的近视遗传问题吗?一个道理,以前找不到对象,现在代代遗传。那么以小鸥为例,就算他进入了进化的演变与升级的过渡阶段,且在外观和基因上显现的不明显,又没法生一堆孩子,根本无法观测,时间条件也不允许观测。”
“按你这么说,要想通过蒋平鸥这类人看人类的进化与遗传,还得让他们多娶几个老婆,还得让他的子孙继续娶下去,然后有人长久记录了?”梁程茹哭笑不得道:“马克,你在医学界树的敌人和得到的尊重一样多,但要你这段话说出去,女权主义不得砸碎你的头啊。”
“这也就是在讲女权的国家她们才能喊喊,真的不讲女权的地方,她们连屁都不敢放,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嘛。”马克无所谓的晃动着脑袋。
一郎说道:“马克你的观点很有意思,不过提取他们的**,人工授精试管婴儿更合适,也不用多娶几个老婆。”
马克叹息道:“你真是不懂风月,也不讲义气啊。我这不是帮我兄弟解决进退两难的感情大事嘛,你非得较真科学。你咋不说可能不遗传,或者遗传后其后代只有成年才显现导致的实验时间过长,长达几百年,在社会上无法完成,亦或是从中产生的社会问题和血缘养育问题呢?你不是没听懂,就是真能抬杠,有这劲头,你倒是做个可行的进化试验啊?”
“我做了啊。”
“做了不是目的,成了没?”马克不屑道。
“成了啊,要不是被你们抓了,我现在该在全球各地讲座呢,不过还好,我已经把信息放出了,而且也散播的够广了。如果不是你们东奔西跑,加上这次行动,我想你现在应该也拿到了我的研究报告了,毕竟咱们的专业离得不远。”
马克瞪着眼睛:“啥玩意儿?成了?你观测了上万年的进化史?”
“没错啊。”
“我去,怎么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