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沧海

第四百四十九章 船歌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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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的时光,父母都苍老了不少,那是为我操心思虑导致的。或许因为我的工作性质,在最初的一年里,他们虽然想我,但并没有特别担心。我出去陪读、留学再到上了海螺号,总是聚少离多,而在海螺号工作时,我经常一消失就是半年多,有时候也不怎么打电话。有一方面是为了保密或者通讯有困难,还有就是父母问起我,便要扒瞎说谎,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可时间一超过一年多,哪怕李璐、凯伦、安迪等人,都很遵守商业信用,一直保留着我的股份,每年把分红的一部分拿出来给我的家人,并帮着隐瞒了我失踪的事情,尤其是李璐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亲自照料,也持续维持着父母高品质的生活。

至于林家同样很讲究,还能顾忌我这个与林驷共同失踪的小虾米,海外汇款不断,按照比例给我涨工资,制造了我仍然存在于这个世上的假象,甚至为我造了获奖的假信息。

后来g家也派人来了,他们先接触了林家和李璐,共同织造了我在执行保密任务的一个信息。当然,我要投桃报李,这次回来后我需要接受“小白楼”的询问,这是林驷同意的,只是不知道我曾经去的那个“小白楼”还在不在,又是否还有郝教授那样认真负责博学宽容的领导。

小白楼还在,他们也很照顾我,没有给我立马再圈禁起来审讯,而是依然允许我回家,每日自行来报道即可。主要询问的内容就是我们消失后去了哪里,得到了什么,为什么回来,日后有什么打算,诸如此类的问题。

一切询问以闲聊谈话的方式进行着,但反复的问反复的说,时不时的还设个套诈我一下,就想看看我所说有没有编造,有没有错漏。虽然没戴什么测谎机的贴片之类的,但我想我所在的屋子,肯定有其他类型的测谎仪器,包括我坐的这把椅子看起来也连接着某处。

八年过去,坐在我对面与我相聊的还有见过的人,只不过如我父母一样,已经双鬓染霜头发花白了。只叹时光荏苒岁月如梭,我们还真是如梭,一晃便是八年。我们聊的很轻松,对于他们释放出来的善意,我也通通接受。

他们当然没找出任何破绽,因为这就是发生在不久前的事情,而我所说的都是实情,这是林驷的策略。我上岸了,彻底脱离了海螺号,暂时结束了我的远洋航海冒险,这源于我身体中藏着的玉贝粉珠和鏖鳌珠,以及我跟蕾薇娅的特殊沟通能力。

我成了他们的守宝人,混沌能量体虽然不止这两颗鏖鳌珠,里面还有一些别的能量,以及最荒蛮霸道的力量,但我们运用最熟练的还是玉贝粉珠和鏖鳌珠。于是,我成了一切行动若失败后的最后砝码。

我在哪里最安全,当然是我的祖国和家乡。泉城是内陆城市,虽是省会可外来人口少,情况相对简单,且安全度极高,也不存在枪支和强势力。而无论是林驷的民族崛起想法,还是现在的实际情况,我回国后都要与组织合作,这样我才能保证人身安全,守住最后的秘密。

这个守宝人需要有自己的判断力,需要受到林家和塞壬双方的信任,还得能在这片土地生活下去,我当然就成了最好的人选。

那时我们的船只停泊在南海上,这里是历来的争议之地。在我航海之旅开启时,作为随船律师接触最多的就是领海、大陆架、专属经济区等概念。但这些只是公约法案,势必会有重叠的海域和大陆架,由此就有了纠纷和实际控制的概念。

在南边牵扯了诸多地区,八九股势力,加上敌对的封锁、干预,情况相当复杂。因为情况复杂,我们当时才敢决定正面硬刚,牵一发而动全身,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老子就扬长而去。

目前华夏主张对外海域要求,与其他地区重合。所以说其他人设置的规矩,也就是那本《国际海洋公约》本身就存在问题,它只解决了制定者自身的简单情况,不答应我就帮着答应的办你,都答应了,那情况就复杂了,留下一个大大的圈套。

当然,实际上,在大海上仍然是强者为王,不存在离着谁近就是谁的。英村和阿根廷的马岛战争,这个岛离着阿根廷只有五百公里,但英村有一万一千公里。可最终战争中英村胜了,马尔维纳斯群岛就是英村的了,还叫做了福克兰群岛。

对华夏来说,南边海域不光是利益与资源,还是走出去的重要战略通道。穿南海,过马六甲,进北印度洋,可航行在波斯湾,再往西就是苏伊士运河,然后就是地中海进入欧洲。无论是货物运输,海上贸易还是原油进口,都需要这条航线,不能被其他人扼住咽喉。

不过换位思考,人家也想掐住脖子,那样就能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平白多一份不小的收入和威慑了。所以在我看起来无耻的事情,在他们看就是顺理成章了。

我们当时闪现在南海,大家该何去何从成了讨论的焦点,而根据对方操纵小国的试探,判断出八年过去,我们航行起初采水六宗无障碍的特权算是没了。往哪里去,申请合法身份,安全的回到自己的老巢徐徐图之,才是我们现在的关键。不然什么技术经验所得,什么各家宝物,甚至那些打捞上来的东西,最后都是人家随意摘取的胜利果实。

各家意见不同,有人愿意跟强大的m合作,但林驷声称这不过是与虎谋皮,最终会被吃干抹净。他下了决定,他说:“南海是我们林家航海事业开始的地方,我们是华夏人,跟我们回家,我相信我的家人,他们有着最独特的温良和善意。”

林驷没有判断错,在取得联系之后,我们立刻往东北方向航行,进入华夏的庇护,而“家人”也很强势的保护着我们,没人敢跟这条东方巨龙擅开战端。

我下了船,带着梁程茹一并回了家,自与查理家族结亲一事后,梁程茹彻底对家族心灰意冷。而有件事,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幸运,当我心情忐忑的再次见到了李璐,岁月没怎么在她的身上留下痕迹,但她已经再婚了,带来的李维也有些认生的叫了我一声蒋叔叔。

我感谢她这些年对我生意上的忠诚,以及对我家人的照顾。她笑称是安迪和凯伦等人,他们互相制约下,她才不敢背叛我的,我走的时候,留下了一些好人,并且有着权力交叉,除非共同分蛋糕,不然谁也别想轻举妄动,而林家也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她现在已经不在这个城市生活了,她去了黄浦江边住,而魏征用了两年时间,重新回到了她的身边。我心里有些难受,虽然这种想法很自私,可作为一个男人,我想这是正常的。但作为一个女人,人家为我等了四年,也仁至义尽了。对我们来说,这种仍是朋友的关系,也是我们最好的结局。

经历了这八年失踪,父母再也不肯我久离他们了。父亲并不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但知子莫若父,我们纵然有时候会争吵,可他还是看出了我的心事重重和容貌未有变化的诡异。我们爷俩谈了一次喝了一顿,我答应他尽量留在他们身边,起码多陪他们几年。

我在家也没啥事儿干,我的生意已经不是我能接触的档次了,除了东子和老王的那些曾经的投资,随着社会时代的高速发展带来的巨大红利,剩下的就是各种各样我听不懂的所在,包括冉冉升起的互联网行业。实际上我已经成了有钱人,有了足以让我安享这一生的财富,但我实在是有点贱骨头,根本高兴不起来。

至于感情,那倒是没的说。父母很喜欢落落大方的梁程茹,我们举办了婚礼,但结婚两年后一直没有孩子,父母倒也没催,只是说过一次,不行就看看中医调调,让我郁闷了很久,还百口莫辩没法解释。实际上小茹作为梁家特的“圣女”,她的身体在无法与圣子结合后,要承受巨大的损伤。我一直在想办法帮她解决问题,哪怕有马克数次往返,却都难以彻底根治。

我们在泉城南部包了一座山,过着半隐居的生活,帮着梁程茹治疗身体。她曾说过陪着她,可能要付出一些代价,其实就是让我帮她消化毒素,这对我们两个都有损害,她不想伤害我,也不想离开我,最终我们选择了一起面对,哪怕只是续命而已,但人生不就是不断地续命前行吗?如果不能跟心爱的人在一起,那一切的努力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们或许这辈子都没有孩子了,但这不重要,比起梁程茹背叛了整个家族,惹恼了查理家族,为了我东躲西藏,我想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日子过得不赖,父母亲人都在身边,我爱的人在怀里,衣食无忧不用奔波。我偶尔配合,去做一些近海的指导工作和科研的外行意见,毕竟海螺号的技术哪怕过了八年后,仍超过华夏至少数年之多,就光多波束水下扫描这一样,便是从零到一的巨大飞跃。

除此之外,就是什么打捞、深海潜水、以及填海造岛等专业的研讨会,这个我的确有经验太多了,也有足够的人脉去支撑一些数据和意见。这些日子充实忙碌,但我却越来越坐不住了。经过了海螺号的岁月,我的血液已经充满了冒险因子,再难回归平静的生活。

不光是这种回归平静的失落,和困在国内不敢乱动,还有一些知道结局却难以弥补的事情。比如巴颂老爷子没能如愿死在航海旅途中,或许时空跳跃改变了什么,他今年才睡去,安详地走了,倒也算好使。而我没能送他,至于交代给我的遗产处理,我则委托给了凯伦,因为我不能离开,一旦离开保护难度便加大了。

夏日午后,百无聊赖,下午日落后,天气逐渐清凉,找了发小、老同学和近两年认识的本地朋友,来我的山间小院撸串烧烤。

桌子上的手机响了起来,那小巧的手机可比当年我用的大哥大好看多了,铃声也很好听。我推开滑盖接了起来,然后就愣住了。

“明月玄天当空,坚船利甲催公。

少年驰江老不穷,金银绸缎玉鬃。

狂风硕浪雷轰,鬼怪妖物真龙。

执叉挥刃若不同,沉江破毁大凶。”

我再也不动了,烧烤的众人纷纷停下举杯喧闹,疑惑的看向我。电话那头这熟悉的海螺号船歌我已经许久没听到,若不是身边的梁程茹,我甚至怀疑这一切都是一场梦。我想我是失态的,我穿着拖鞋,茫然的在院里来回转圈,嘴唇颤抖不敢说话,生怕激动得眼泪掉下来,而我终于听到了我想听到的话。

“蒋平鸥,海螺号又将起航了,你愿意归队,与我们一并踏沧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