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沧海

第八十章 大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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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欢迎来到世界上最好的造船厂。”安保队长冲我敬了个礼:“您的房子在这个地址,古德上校说一旦您到了,就请尽快去见他,这是古德上校的预约函。”

“好的,谢谢。”

我驱车离开,先要安顿下自己和王静再说。英格尔斯造船厂位于帕斯卡古拉,是一个县的县治,说白了就是县城所在,是帕斯卡古拉河流入密西西比河的地方,靠近墨西哥湾的深水区,是天然的大型船坞。

帕斯卡古拉各个社区内,住着的都是船厂工人或者服务人员,商家店铺也是靠他们生活。而我的目的地是附近的一个小镇,小镇里住的都是造船厂的工程师以及管理人员,环境优美路程更近,而且安保妥当,除了县警外,还有公司自己的安保团队。

英格尔斯造船厂是亨廷顿·英格尔斯公司的主要产业,而这家公司是利顿工业的分公司,成天奥斯特造船厂争到底谁才是全美第一大造船厂。

这两家造船厂是目前世界上唯一还能造航母的地方,此次赴美的团队里,也有一些军工人员,虽然没那么金戈铁马都是技术人员,但一言一行走路坐姿还是比普通人板正。

老美鬼得很,技术才不会这么轻易的给出去,所以这些人只有参观学习,技术交流的资格,资料进出证件也不由我办理,在国内时我反而跟着人家办理变得十分快捷。

造船厂公司的母公司利顿工业,是全球前十的军火公司,他们的产业不止这点,反正是一帮发战争财的家伙。利顿工业属于加利福尼亚州的大财团,但他们的船舶系统中心却在帕斯卡古拉,就是吃船厂喝船厂的那个城市,而这个城市在贫穷的密西西比州南部的杰克逊县。

有个玩笑说,麦国百分之四十的穷人都来自密西西比州,此话所言非虚。这里产业单一落后,没有什么赖以生存的资源更没有合理的发展路线。

而且这里毕竟是南部城市,歧视老黑就更厉害了,华人亦是如此,从街边众人的目光就能看得出来。车子交汇时,他们本想跟我打招呼,看清后又摇上了玻璃。穷了基础设施就差,这里交通极其不便利,我买车算是买对了。

英格尔斯造船厂不太一样,这里好像是这块贫困土地上的异样奇葩,是整个州的希望,密西西比州一共有二百万人,其中一万五千人左右在船厂任职,属于直营厂,周边产业又有两万多人。也就是说,整个州每五十个人里就有一个是英格尔斯造船厂的员工。

所以造船厂就像是国内那种超级国营大厂,简直是一个独立的王国,医院超市银行安保一应俱全,而我则被优待在了小镇上一栋美丽的房子。

宽敞整洁的路面,人车分流的两条入门小道,门口那平整悦目的草地,还有应付密西西比州强降雨的尖屋顶。这样的房子在这座小镇比比皆是,与我们一路所见的贫穷大相径庭。

“朋友,你来自中国吗?”隔壁邻居夫妻很是友善,男主人是船厂的一个工程师,他先跟领我来的小镇安保人员打了招呼后,又跟我聊了起来。

我吧,这人最多做到不卑不亢,不刻意融入他们社会圈层的原因,不光是因为我曾经很穷,也不是一身傲骨,而是真不一定能融入得了,我们的思想文化完全不一样。但显然王静比我会得多,她很快就跟对方夫妻聊到了一起。

我们进了屋子,屋里就剩下了我和王静两个人。王静变化颇多,也是见多识广,自然不会对这样的房子激动欣喜,我吧……咋说呢,现在的收入在麦国也算超高的,但咱穷人乍富没见过的太多了。房子一应俱全拎包可住,在我看来啥都好到爆炸,要不是王静这么淡定,我早就上楼下楼打开每扇门兴奋一番了。

“我越来越好奇了。”王静帮我收拾着行李说道,这一路上她只在最初问过一次我是做什么的,我插科打诨后她就再也没问过,就像我也没问她,那些人为什么抓她一样。

至于我现在的感情状态,她更是没问,我也没提,不知道该怎么提。我和梁程茹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不知道。我跟梁程茹在一起时很开心,我也会为她揪心,见不到她时会想念,但……又没有那么想念。我爱过王静,我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我也知道不爱是什么滋味,但对梁程茹这些概念都有点模糊。

而我一直很自信,哪怕曾遇到过波折,但我坚信我绝对是个努力且优秀的冒险者。这不是自夸,一个人对自己要有正确的认知,知道缺点是什么,更要知道优点在哪里。

我自小成绩优异,在一个高考大省难度颇大的考上了重点大学,成为了天之骄子。随后放下铁饭碗借钱出国,不光在这鱼龙混杂的麦国活了下来,还考了个LLM法学位出来。为了钱,我甚至去贫民区找个一个看起来不怎么靠谱的工作,然后就有了现在海螺号上的我。

我突然明白老贝的良苦用心了,能去贫民区找工作的律师不光是缺钱缺到没办法,还有就是胆子是真大,性格是真虎。

可这一切在梁程茹面前就不够看了,她好像太优秀了,一切都是我无法企及,而我有的人家又都有。在她面前,我虽然不自卑,但也自信不起来。

可我们的关系又这么暧昧,都怪梁程茹平时没个正形,我刚以为她喜欢我,她就又来一场恶作剧。我现在急切的想见到她,想问一下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这种念头是因为王静而起,却又不是为了王静。

“你在想什么啊,表情这么复杂。”王静还是了解我的,她帮我收拾好了行李,端上一杯水后问道。

我摇了摇头,把先前王静塞给我的几千美金拿了出来,想了想又点出来了一千多自己的公费说道:“这个小镇治安很好,我看着有一家卖衣服的店,你去买几件衣服吧,你也没带着换洗的。”

“不用,我有钱。”王静收回了自己的钱,把我的钱推了回去。

“拿着吧,顺便买点生活所需,接下来不知道要待多久呢。”我说道。

我在本子上记下了支取的公费,回头得用薪水补上,一码是一码。我把车留给了王静,自己乘坐着安保的车再度返回船厂,刚才安保说了,随时可以接送小镇的所有工作人员。

当他们听说我是去找古德上校时,一个个表情复杂了起来,有的是崇敬有的是恐惧,这让我不由得有点期待,古德上校到底是什么人呢?

直到我见到了他,这个暴躁的老头,叼着一个楠木烟斗,只是那烟斗里并没有烟,目光中带着凶戾,眉头总是皱着,很不耐烦的样子。我从进来开始,除了他用那粗糙的手跟我握了一下,说了声抱歉稍等外,就开始不断会客。

基本上每个人他都在训斥,所有人被他骂的灰头土脸,我听懂了一些,大约是调校数据和体验不佳的反馈。有人据理力争,古德上校就挽起袖子,露出那满是汗毛和老年斑的粗壮胳膊,砸着桌子跟别人吵吵着。你看他急赤白脸的,但说话逻辑清晰有理有据,动不动就有数据支撑,加上有理还声高,我进来的这半小时,他还没输过。

“扑通。”有人坐在我身边,差点把我挤倒了,侧头一看这么坐的果然只有彼得。

彼得偷偷拿眼瞄着正在吵架的古德上校,长舒一口气:“老头今天心情还行啊。”

“这叫还行?”我一脸的懵圈。

彼得点点头:“这就不错了,他是属牛的,你算他多大了。快六十的人了,是麦国海军最全面的舰长,可以指挥各种军舰,包括潜艇,并都有出色的表现。最厉害的是,他是优秀的测评人员,对机械的敏感比轮机长还要高,哪里有毛病他说的可准了,一般他经手过的船都有极大地提高。这么个全能人才,却还是个上校,就是因为他那臭脾气。”

“彼得!”古德上校叫着把桌子上的文件夹扔了过去,彼得也不知道躲,那文件夹砸在了他的脸上,里面东西散落一地。他默默蹲下捡了起来,一脸讪笑着放回了桌子上。

“你这个窝囊废,你这个娘们,你不配作为海螺号的大副!我这么骂你,你就该给我一拳!”古德上校用汉语嚷嚷着,说得很标准,我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

果然彼得嘿嘿笑着:“咱不是尊重老前辈嘛,尊老爱幼中华传统美德。”

他使劲嘬了两口没点燃的烟斗,砸了桌子一下:“滚你娘的蛋,别给我说这些没用的。李观棋要是不行就让他滚蛋,林驷瞎整,人剩十二个就算了,还他娘的弄个瞎子。这个人他怎么样?”

古德上校看向我,雷厉风行的眼神配上和善的笑容,要多怪有多怪,现在我对他的印象,与最初的风风火火却礼貌的迎接完全不一样了,怪不得那些安保这么看我。

彼得很自信地说:“蒋平鸥是一个好水手,当然,他的职位是随船律师,作为常驻人员,能够应急对应各种突发事件的能力已经足够了。”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吧。”古德上校站了起来,冲我扬扬头:“走,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两个小时后,我哆哆嗦嗦的躺在了码头上,颤抖着接过彼得递过来的烈酒一口吞下,那酒如火烧一般刀子一样,顺着我的食道划下,却让我已经被冻僵的四肢百骸渐渐温暖苏醒了过来。

古德上校冷冷的看着我:“蒋平鸥,你这个蠢货!”

骂完我,古德上校就走了,彼得拍着我说道:“上校很喜欢你,你的测试合格了,不过训练操作一个也不能少。具体安排我给你说,先活动活动,我们去吃饭,边走边说。”

训练?刚才那样的训练?我回想起刚刚,冬日、墨西哥湾、深水、低温、还有那该死的窒息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