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德上校的测试不好做,他先让我驾驶一个我都没见过的潜水器,操纵那个椭圆体潜入水下十几米处。这个潜水器共分为两个区域,一个是驾驶室和承载区,另一个就是入水封闭舱。
我哪里开过这个,不过看着一同乘坐上潜水器的古德上校和彼得,有两尊大神在,咱怕个毛线啊,反正坏了我不赔,死了也不是我一个,他俩看着我操作,有不对的地方肯定会制止的。
这潜水器一看就简易,也没几个键,操纵杆也很清晰,前后左右的,按动下潜后,推动前进档就得了。
墨西哥湾与加勒比海由两道海峡相连,海洋的颜色却大不相同。这就像是在齐鲁的长岛上,你能看到黄海和渤海明显的交界处,两片海水完全不一样,泾渭分明阴阳两端。
墨西哥湾的海水呈黄蓝绿交融色,潜入水底后更成了一片绿色。这种绿色初看时会觉得如绿宝石般幽谧瑰丽,但久了就会产生一种压抑感,随着潜水越来越深,这种压抑就更深了。
而海底,那些马尾藻呈自由漂浮的大团块,有的长度能达到三十几公尺,飘在海水里,拉出长长的一道,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只鬼魅的手,在招引着我们进入恐怖的陷阱。
我们离开海岸也不算远,古德上校说,再往深处走还有成片的海底远古森林,漂亮极了。我穿戴上了潜水设备,去了潜水器后部的封闭式入水舱。随着入水区域逐渐打开,我融入到了水中,说实话太难受了,主要是我没有逐步下潜的过程,就一下子放到了水下十几米的深度。
瞬间水压寒冷同时涌了上来,若不是不久前在水下泡了好几个月,我还真受不了。墨西哥湾的气候再怎么温暖,这也是冬季,十几米的深度要往二十米下潜,已经超过了一般的潜水爱好者,开始奔着水下人工作业的深度靠拢了。
我换上了5mm的湿衣潜水服,开始提着工具袋潜入水中,古德上校交给我的任务是,按照定位器上标注的地点,在海底插上标记物。可没想到我刚一出舱,那工具袋中沉重的标记物就纷纷向下沉去,我低头看去,妈的,竟然是工具袋漏了。
我这一套湿衣并没有对讲系统,我看向潜水器,并向潜水器的观察玻璃靠拢。潜水器此刻正在排出入水区的水,而古德上校看着我,他肯定是看到了袋子是漏的,却面无表情无动于衷,用大拇指向下,做出了个继续下潜的动作。
我指了指自己的工具袋,然后手掌来回翻滚上下翻动,表示我遇到了麻烦,古德上校依然做出了个下潜的手势,我好像还看到他和彼得在笑,这……是故意的?
不管了,既如此便如此,我开始下潜寻找那些标记物。标记物是荧光的,但刚才一撒在水里弄得到处都是,海底又很复杂,有些落在表面的标记物尚且好说,有些落在石头缝隙里或者植物丛里的,就让人难受得很了。
我不禁有些头大。好在二十多米可视度高,光线还能透进来,我开始了专心致志的工作。
我坐着机器下潜的时候已经快下午四点了,按道理说已经有些晚了,随着傍晚的涨潮,海里的情况发生了变化,温度也越来越低。我越找火越大,试炼测验就直接说嘛,搞什么袋子漏了的意外,真够幼稚的。
我终于在四十六分钟后,找齐了所有标记物。说是大海捞针有些夸张,但在一片水域,找到十几个巴掌长短的荧光标记物也不是那么容易。
水下温度越来越低,我身上开始有点麻了,潜水器的探照灯也在提示着我回来,我却用水下灯光回应他们,继续完成任务。我也是上了倔劲,不管这些了,只要还有气就是干。
我带的是混合式压缩空气,每个人需求不同呼吸不同状态不同,准确的说是经验越足,身体越放松消耗的空气越少。在大约二十米左右的水深压强下,12L水肺差不多只够用一个多小时。
而我的耳压有点难受,水下温度降的有点快,也让我出现了轻微的不适感,能量消耗速度加快了,最可怕的是我现在还有点深海麻痹。
我除了上次打捞沉船,刚刚学习潜水时,用了马甲和湿衣外,后来沉船作业都是用的干衣,就是那种里面是干燥的,外面有点像一个壳的那种。干衣潜水,要么是穿上供应空气管道,要么是选用混合氦气水肺系统。
干衣有两个好处,一个是干燥有安全感,内部空气环流,对空气消耗较少,也可以利用氦气代替氮气,不容易发生深海麻痹症。另一个优点就是保暖,比现在暖和多了。总之,我不太适应湿衣潜水到这个深度。
但人,不争馒头争口气,我抗拒着一切不适,甚至气体都开始不够用了,我感受到了窒息感,我强撑着做好最后一个标记,完成了任务。当我再次回到出水区的时候,随着潜水器排出水,我大口地呼吸着,但肺却有点撕裂的疼痛感。待我离开了水下回到岸上时,我终于撑不住了,躺在地上哆嗦了起来,又冷又累又乏力。
彼得给了我一口酒,按说刚潜水结束不宜饮酒,但我实在是太冷了。我喝了酒,身上舒服了一些,古德上校却嘟囔着:“你他娘的真是律师?你一定是个渔民,不,你是潜水员,是水鬼,不,你从小就会潜水,采珠人,贫穷可怜的人呐。”
看着我这么难受,古德上校没有安慰,自言自语了一大串后,还是冷冷的说着:“蒋平鸥,你这个蠢货!”
他为什么这么评价,我知道,因为刚才其实我正在与死神擦肩而过,因为失温几分钟内就会让我死亡,氮气中毒减压病都会让我损伤身体,造成不可逆的损伤。我从这个老头冷冰冰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担忧,他估计被我的疯狂给吓坏了,生怕一场测验就毁掉了海螺号上的一位成员。
而他之所以惊讶我的潜水本领,甚至错误的把我归结为那种早就消失在我国的古老职业采珠人,全然是因为我对水下的适应,和对空气的消耗量。
“这老头古板得很,除了对船只有着深刻了解和据时俱进,对其他的认知都停留在二三十年前。”彼得给我擦着身上说着:“他哪里知道,你是改造人了。”
“你才是改造人呢。”我翻了个白眼,虽然很累很难受,但彼得一说话,我还是忍不住想跟他斗嘴。
为了加快增长我潜水的本事,我消失很久的好室友马克,特地托人给我送来了一些药物,并附上了手写说明书。基本就是这些药没经过多组人体测验,属于试验性药物,还在动物阶段,唯一的使用者是埃米尔,可能他的昏迷也有这种药物的原因。
一般买药的时候,看说明书有些不良反应,写的要多吓人有多吓人,恨不得把能想到的全写上,但那是为了免责和说明。马克的药上哪儿免责去,他这么写就有点太吓人了。
药物的作用就是防止减压病,减少血液中气泡数量,并对水压有着更好的抗拒性,以及减少氧气消耗。加上我天天潜水,身体也没产生排斥反应,基本就是速成了,是那种从小潜水也没啥毛病的持久状态。
服药至今,我觉得吧,除了更壮了一点,身体也没啥变化。不过咱们常说是药三分毒,这种药物我在赴美之前本来已经断了,马克没说长期服用,彼得也说埃米尔是前往深海前才服用药物,我也得亏恰巧带在包里,临时服下这才撑过了挑战。
也没吃啥东西,刚潜水结束又是挑战极限,我哪里吃得下。彼得送我回去,我说让他给我找辆车,他就直接把送我回来的道奇扔给了我,自己蹭了一个认识的工程师的车回去了。他不住在小镇,跟国内的专家们住在一起,明天我也要去拜访一下,有一些任务要做。
我疲惫的打开了家门,屋里弥漫着饭菜的香味。气温很暖和,摸了摸门口的暖气片,是温热的。这让还没从寒冷中走出来的我感觉好舒服,但随之而来的就是有些脸颊发烫。这该死的药物反应,竟然还这么明显。
我第一次服用药物后,就知道药物加速了血液的排氮速度,减少形成气泡附着的可能,但同样减少了对氧气的需求。一旦回到富氧空气中,也就是我们普通的自然环境,我就会产生轻微醉酒的感觉,这时候情绪不能激动。
埃米尔当时给我描述丁健的事情时,说自己从水里上来后就回去休息了,不了解后面发生的事情。现在我算知道了,这种滋味太难受了,我现在的感觉,还是适应了以后的状态,最初那几次,大声说话都会气血上头。
王静听到动静,端着刚烤好的面包走了出来。她的头发湿漉漉的披散下来,身上穿着我的衬衫,松松懒懒的,下摆也刚刚盖住她的屁股,而下面她光着腿。
我一时间气血上涌,鼻血喷着撅了过去,这该死的药物反应,太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