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李观棋已经听了半天,告诉我里面没打起来,可我还是惴惴不安。我想象中的剑拔弩张并没有发生,我打开门进去后,梁程茹和王静正在客厅拉着手聊得正欢呢,看起来就仿佛是好闺蜜一般。
她们越是这样我越是紧张,咱可是船员,谁不知道暴风雨前的平静啊。我给他们相互不认识的人介绍,然后我就赶紧借故带着李观棋找房间去了。
“咱仨也是傻,没拿被褥,趁着商店还没打烊,一会儿我去给你买一套,或者去公寓拿一套去。”我说道。
“对,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兄弟还是先暂离漩涡才是。”李观棋很认真的说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没想到兄弟你桃花运这么旺。不过,这俩姑娘可不是一般人,谈笑风生间互相试探,气氛友好却毫不相让,不是老哥我瞧不起你,兄弟,你段位不行啊。”
我没听懂:“啥段位?”
“人家俩是国手,你最多就是少年宫老师,你们下棋,嘿嘿,你找死。”
我说要去买东西,梁程茹也说告辞了。有了李观棋的点拨,我还真从话里话外听出来点别的意思。就听王静说道:“都来家里了,吃个饭再走嘛。”意思就是宣示主权,这是我家,你是客人。
“我就住在这条街上,我们接下来也在一起工作,不会客气的,我肯定每天都会来。再说了,我跟蒋平鸥有什么可客气的。”梁程茹回答道。潜台词就是我近水楼台,你不过是过去式了,我们现在的关系,用得着跟王静客气嘛,她又算哪根葱。
“那我一会儿给你烤个披萨送去吧。”王静说道。意思是我有素质,大家风范,待人接物如沐春风,你别给我来这套。
梁程茹笑了:“好啊,肯定特别好吃,我就住在路口第四家,姐姐可要快点送啊,我都饿惨了。”换言之就是拿来吧你,老子接招,别给我玩什么虚的。
我想我可能听懂了,也可能就是普通对话,我不过是在胡思乱想过分解读,脑补出来了一场本不存在的大戏。反正我送梁程茹出门后,就被狠狠的咧了一眼:“太可以了,蒋平鸥,这是金屋藏娇还是旧情复燃?不耽误你了,你这个白痴。”
我瞠目结舌,回到屋里,发现王静也在收拾行李,她连连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现在有女朋友了,我又害了你,我这就走。”
我头都大了,这真不是我擅长的,我常说我是校草班草,花间老手,现在我才知道,我真是个感情的白痴。我下意识的挽留王静,又给出可以去帕斯卡古拉住的建议,但王静却好似没听到后面的话,欣然接受了我并不是特别真诚的挽留。
我去给李观棋拿被褥了,到底是没去帕斯卡古拉,在小镇里也有卖**用品的店铺,各种东西买了一堆,浑浑噩噩的回去了。而彼得和李观棋这时候在餐桌上,伸手偷偷捏着菜在吃,就连李观棋的猴子和鸟也都喂上了,正在上上下下来回扑腾。
王静擦着手出来:“快洗洗手,一会儿饭就做好了。”
我点点头,王静转身回了厨房,虽然是开放式的,但厨房离着餐厅还是有点距离的,彼得压低声音说:“我知道你为啥陷进去了,的确,盘正条顺气质好,能做饭够贤惠,要是我也得栽进去。”
“你怎么还不走?赶紧回去吧,不就在旁边吗?我给你也买了一套被子,你也不用回去拿了。”我本来就心烦,撵起了彼得。
彼得却毫不在意,我敢撵他,他就能不要脸:“别啊,我一个人住多无聊,那啥,这样,等一朗来了,让一郎跟老大住一栋,我跟你住。”
“咱俩住帕斯卡古拉的时候,你嫌房子挤,现在你又非得跟我们凑热闹。”李观棋说道。
彼得一瞪眼道:“我这不也是为了照顾你嘛,你这么个瞎子是吧。”
李观棋正在捏着花生,说道:“我用得着你照顾?花生米我都捏得起来。”
正说话间,王静端上来了汤:“来了,开饭了。今天仓促,没怎么准备,明天我去华人超市买点东西,咱们吃顿舒服的。”
“太好了!”彼得高兴道:“买点粉条啊,猪肉炖粉条!”
“您中国话说得真好,您是在东北学的吧。”王静恭维道,彼得却像吃了屁一样,我赶紧解释他就是国人,但是个串儿。
李观棋笑的很开心:“总之接下来的日子,就麻烦你了,哈哈哈哈,终于有人让彼得吃瘪了。”
尴尬的王静恢复过来,赶忙摆手:“没事儿没事儿,是我麻烦你们了。要不我把墨镜替您放好,屋里走廊还是有点暗。”
这次轮到我和彼得笑了,尤其是彼得,笑得很狂野。哎,王静啊,聪明的她过分体贴,却一下子败了这初见的好感,不过谁又能想到,那大碴子味的彼得是国人,“看得见”的瞎子是瞎子。
饭后我去找梁程茹,却被她避而不见,隔壁也是夸父号的人,他们面露难色的告诉我,别逼着他们跟我动手,大副打了电话,说如果我再敲门就把我打出去。
日子只能先这样扭曲的过着,我们次日的训练就是学习驾驶各种水下载人机器,和在船上操作声纳系统,探测系统,抓爪设施,对接卡扣,重型潜水器,载人潜水器等等操作。这一天的日子忙碌充实,我是真没想逃避,但即便在一艘潜水器上,梁程茹也不跟我多说一句话。
古德上校时代,海螺号和夸父号的竞争与矛盾更加尖锐一些,虽然比起其他几家好了不少,但因为有梁家的来回横跳,搅得两边关系十分紧张,绝非一笑可以泯恩仇的,两家相好做亲也有稳固盟友缓解关系的原因。
所以脾气暴躁、可能还有点记仇的古德上校特地逮住夸父号的人狠练,喷的一无是处,对梁程茹这梁家大小姐是双重仇恨,更是格外的为难。还说女人不该上潜艇,甚至不该上船。夸父号越来越走下坡路,全然是因为女人的原因等等等等。
梁程茹的一套操作和古德上校不相上下,有了真本事做基础后,她对上校提出了抗议,称他并不是自己的教官,自己只是熟悉机型,而她是夸父号的大副,莫要说现在上校不是大副了,就算是也没有资格训斥自己。
两人发生了激烈的冲突,我都怕他们动了手,真动起手来我帮谁好啊,但万幸俩人只是吵吵,比得是嗓门高,男人天生劣势,很快上校的嗓子哑了,最后彻底停火了。
到了下午,上校见到梁程茹时绕着走,并且听彼得这个大嘴巴哔哔后,特地找到我对我表示同情,说我应该选择一位真正的淑女。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结束,我堵住了梁程茹,她看了我一眼也没说话,直接上了我的车。我心中窃喜,心说这就是开始嘛。
我还在盘算着该如何解释,或者单刀直入,跟她聊聊我们的关系时,她从副驾驶上拿起了几根金发,玩味的看着我:“蒋平鸥,我是越来越服气了,外国的也有?”
“天地良心,”我一脸的绝望:“这车是彼得给我的,我的车给王静开了。”
“好吧,我相信你。”梁程茹把头发扔出了窗外。
我喜道:“你太好了,我就说嘛,你是个通情达理的女人。”
“别给我戴高帽子,其实不怪你,你我也没什么。”梁程茹说道。
我一时间语塞,心中不太是滋味,没什么吗?看来果真是我自作多情了。对于梁程茹这样优秀的事业型女性,我终只是蝼蚁,一个随时可以被替代的存在。
“还等着干什么,开车啊,难道不是恋人了,就要让我下车吗?你可早点说啊,别一会儿人家都走了,我再自己回去怪丢人的。”梁程茹吐了吐舌头笑道,她那样子就好像我们初见时那样青春纯情。
我把车子开回了小镇,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她也扭头看着窗外,到了她那栋独居的房子前时,我刻意开了个玩笑:“我就不进去坐了,孤男寡女怪不方便的。”
“说得像邀请了你一样。”梁程茹笑了:“我要是让你进了门,王静不得找上门来啊。”
“不管你信不信,她都只是我曾经爱过的女人,忘记不可能,但也只是曾经。”我很认真的说道。
梁程茹摇摇头:“那不关我的事儿,对了,那次我是认真的。”
“哪次?”
“没什么。”
“啊?”
“对了,你是齐鲁人是吗?”
“对啊。”我又点不明白她想问什么了。
梁程茹却笑道:“怪不得你谁都想照顾,果真是吊癌大省。”
“啊?”
她走了只留下倩影,我则回了自己的房子。我没心思搭理也刚回来不久,正在喝啤酒看电视的彼得,更不想跟已经回房,不知道干什么的王静有太多牵扯,甚至我听到了她的门锁开启的动静,还特地加快了脚步回了自己房间。
我房间的隔壁是李观棋的屋子,他没有开灯,也用不着开灯,房间里黑洞洞的,那开着的房门更显得吓人。屋门内,他坐在摇椅上一动不动,真是眼神不好的,根本看不到那里有个人,反正把我吓了一跳。
“哥给你盘盘?”李观棋伸手打开了小桌上的台灯,那表情很贱,我简直想找个照相机拍下来,然后给曾经把他敬若神明的那些人看一看,他们都相信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什么?”今晚我怕是有理解障碍了,他们一个说人话的都没有。
他招了招手,小猴子爬了过来,李观棋捏着花生,一口一口的喂着猴子,时不时还捋一捋猴毛,说道:“关于什么谁都想照顾,什么大省的事情,我全听见了,我来帮你分析下。”
“你?”我想起来之前他的分析,着实是我今天忧心忡忡胡思乱想的根源,我这人感情愚钝就不庸人自扰了,于是笑了:“您啊,省省吧。”
门,被我重重关上,这些破事儿,想不明白就不想了,爱怎么样怎么样吧,全部挡在门外,难入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