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立忠很快便约了顾志伟谈生意。
金圆券号称是用黄金做等值担保,但央行的黄金储备不足,美国承诺给的20亿美元的经济援助又迟迟没有兑现,现在发行金圆券,除非国家迅速扩充黄金储备,不然就必须收缴民众手里的金银物资,否则国家手中就没有等价的黄金做货币保证,这样会让市场极度动**,股市、债市、期货都会一路向下。
借着这个机会做空市场而获利发财是件稳赚不亏的事。
罗立忠表明了意图,并说明发行金圆券势在必行,顾志伟便慌了。
“这么绝密的事儿,还要进入股市做空,这是违法的啊!现在政府对经济查得很严,操纵股市是重罪,这样的消息我就不应该知道!”
如果有选择,他巴不得离这种事情远一些。现在他知道了,做也是冒险,不做的话,知情之后的他,难保罗立忠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罗立忠狡黠地看着顾志伟:“可你已经知道了。”
这件事情很快就有了后续。
罗立忠办公室里,沈放推门而入:“罗兄,你找我?”
“把门关上。”
沈放关上门:“够神秘的,看来罗兄办成了一件大事。”
“算是吧,那个顾志伟答应跟我们合作了。这次如果顺利,不但保密局的行动有了资金支持,咱们的后半辈子也就不用愁了。”
他用洗钱的事情作威胁,说要将所有的事情推到顾志伟一个人身上,顾志伟依然犹豫,最后无奈,罗立忠干脆用他的妻女作威胁,很有成效。
“保密局秘密账户的钱都要用上?”沈放问。
罗立忠点了点头,沈放蹙眉:“这动静闹得有点大吧?”
“机会难得,不冒险怎么行?而且做得越大才越安全,毕竟保密局很多秘密计划的资金都要从这里出。”
沈放故意引话:“特别是那个‘灵芝计划’吧?”
罗立忠笑了:“老弟果然一猜便中,‘灵芝计划’是保密局对付共党最艰难也是最庞大的行动,没有大量的资金支持很难展开。这个计划一定要保密,泄露一点风声都会影响效果。”
“就算是为了‘灵芝计划’筹集资金,但咱们干的也是操纵股市的活儿,万一泄露出去恐怕咱们谁都担待不起。”
“所以,承担这样大的风险,就必须有更大的收益,难道就靠党国发的薪水养家糊口吗?别担心太多,只要你我不说,再把顾志伟套牢了,计划就不会泄露。我们也不只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整个保密局,为了‘灵芝计划’。”
意思传到了就够了,沈放也不再多说:“罗兄想好了就行,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控制顾志伟这事,至关重要。以后跟顾志伟的接触,包括在他们银行的秘密账户都由你来负责。”
“罗兄怎么突然让我处理这么重要的生意了?”
“看你说的,这是在恰当的时候让最合适的人出面,找别人我还不放心呢。顾志伟的那个女儿是他的软肋,你跟顾晓曼关系好,你才是最合适的人。”
“那我可不能让罗兄失望。”
两人相视而笑。
沈林出院之后在家休养了一段时间,差不多好利索了就回党通局上班了。
刚走进党通局大楼,吕步青迎面走了过来。
“沈处长,身体康复了?”
那副模样更像是在幸灾乐祸。
“还好,多谢吕科长挂记。”
沈林心里跟明镜一样,那日摆出那么大的阵仗,而且李向辉早就通知过局里了,他不信吕步青什么音讯都没有听到。
面前的这个人恐怕巴不得他送了命。
“应该的。要说,干咱们这行难得能休息一阵子,您这也算是难得清闲一下,不过我们行动科可被折腾得够呛。”
沈林看着他平静地说:“这么说,我还得感激吕科长?”
“那倒不必,关乎沈处长的安危,是公事,我们行动科上下尽力是应该的。”“你对一个已经设计好结果的案子还这样尽力,的确难得。”
这话叫吕步青瞬间变了脸色:“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军队系统里金陵会的那些人你抓不了,不过就是抓几个黑帮分子定罪罢了。”
沈林不屑于再说下去,脸上露出了一些不耐烦。
吕步青冷冷一笑:“这么说就不太合适了吧,你的案子我可是按照局长的指示处理的,要不然连案子都结不了。真那样,交代不过去的可是你沈处长。”
“是,难为你了,希望行动科不会只对做假的案子在行。”
说完沈林直接朝自己办公室走去。
进了门刚坐下,电话就响了起来。
那头传过来的声音是叶局长。
“即刻来中央执行委员会,我在这边等你。”
沈林觉得奇怪,没等他问,那边又说:“别的不用多问,什么事儿你来了就知道了。”
国民党执委会大楼秘密办公室,侍从推开门,引叶局长与沈林走了进来。
里面有个人坐在沙发上,叶局长语气谦逊:“蒋先生,这就是沈林。”
蒋先生?沈林有些意外。
蒋经国示意他们坐下,沈林更显拘谨。
“前段时间听闻你受了伤,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好了。”
“你对受伤的事儿怎么看?”
沈林没有想到蒋先生会忽然问起这件事,一时不知道究竟该怎么说,犹豫地看了看叶局长。
“尽管讲。”蒋经国语气严肃。
沈林干脆直言不讳:“通过我的调查,军队结党营私贪腐严重,秘密组织金陵会是军队中的毒瘤顽疾,这些我都有详细的报告说明。”
蒋经国点头:“你的那个报告我看过了,我也看了你们党通局的干部资料,你查贪腐案件是最有效率的、成绩也是最好的,我很欣赏你。这次负伤让你受苦了,金陵会的情况,委员长不是不清楚,他们私下里拉帮结派、结党营私,这是不能容忍的。我需要一个人来清查此事。”
蒋经国顿了一下:“这个人,就是你。”
沈林觉得意外,叶局长更是有点担心:“蒋先生,我们党通局对军队的事儿介入太深是不是不太合适?”
“怎么不合适?军队必须是党国的军队,党中有党的事儿绝不能姑息。而且我不想军队系统自查,就要你们党通局来查!局外人,才能调查得更彻底,我会全力支持你们。这也是总裁的意思。”
“蒋先生的命令,我一定尽力完成。不过……原本保密局、国防部就不把党通局放在眼里,在金陵会面前我怕……”
“他们还是得把我放在眼里的吧?无论什么事情,可以通过内部线路直接跟我汇报,你大胆地干吧,关键时候,我会亲自出面。”
即使蒋经国这样跟沈林承诺,沈林过后却依旧没有行动的意思,居然开始每天在办公室喝茶、写字。
李向辉一连观察了好几天,有天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沈处长,有句话我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沈林抬头看了看李向辉一脸疑惑的样子,笑了笑,再度落笔写字,说道:“你是想问,为何这几天我一直如此淡然,拿到了尚方宝剑却没有一点要对国防部动手的意思?”
李向辉有一些意外,停顿几秒钟后点头:“嗯。”
“我不是不想动,我是在等。”
李向辉疑惑:“等?”
“等关键人物是不是真的愿意出力。”
他话刚出口,电话响了。
沈林将电话接通,说了两句后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脸色严峻:“是,我马上就到。”
放下电话,他歪过头对李向辉说:“我等的人应该出现了。”
执委会大楼秘密办公室里,沈林和蒋经国对坐。
蒋经国问的事情自然和李向辉相同,沈林若有深意地回答:“蒋先生,我人虽然没有动,但这儿一直在动。”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头。
“上次的事,证明了一点,不管是党通局、保密局、国防部,还是其他部门,都是相通的,稍有动静,很可能就会泄漏什么,勉强查下去,也是徒劳。”
蒋经国迟疑:“就算是有我的命令也不行吗?”
沈林没说话,一脸为难。
如果可以,他早就动手了,哪还会有今天的这一出?
“对付那些人的确需要谨慎,看来,你是有办法了?”蒋经国思量了一会儿,问道。
“是的。很简单,我需要人,新人,不是军队系统里的人,也不是警察系统的,更不是保密局、党通局的,但是要有背景,比如有您这样的背景。不用多,几个就好。”
“那我把我的四个侍从借给你,他们是总裁侍从室的内勤人员,都是特种勤务兵出身,不过很少在公开场合出现,党内应该没有人认识他们。你也不用知道他们的姓名,从现在开始他们听你的安排。”
万事俱备,只待出手。不过沈林学聪明了,这次的原则就是没有规矩。
他相继绑了曾若凡,军需战略储备库主任杨启光和宪兵司令部参谋周翔。
因为长久处于黑暗之中,等到一双手将曾若凡脸上的布扯开的时候,眼前的灯光叫他有些不适应,只能眯着眼,调整视线,这才看清面前的三名男子,都戴着一个钟馗模样的面具,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诡异。
他看见身边的两个人被带进了隔壁的两间屋子里。
沈林向李向辉示意,李向辉上前扯下了曾若凡嘴里的布。
只是一瞬,那人叫好像要爆发了一样,场景似曾相识:“你们知道我是谁吗?还敢绑我?我告诉你们,赶紧把我放了,否则要你们好看!我姐夫可是国防部的!还敢打我,瞧瞧你们把我脸打成什么样了?”
“那你知道我们是谁吗?”戴着面具的李向辉说道。
曾若凡跋扈道:“我管你们是谁?赶紧把我放了!”
“我们是秦参谋的朋友,他死得太惨了。我不管你是谁,你后面有什么人,你得把这事儿给我说清楚了!”
正说着,鲜血从隔壁屋内流出来,一直朝曾若凡的脚下流淌过来。
曾若凡的眼睛看直了,整个人都蒙了。
他看着从另一个房间里投射出来的影子照在对面的墙壁上,一斧子一斧子地劈了下来,他被吓得筛糠一般发抖。
“说吧。”
曾若凡声音不稳:“我……我手上那点事儿,都是我姐夫……何主任让我办的。”
同样的方式,从杨启光那里得到的话差不多相同。
周翔却不一样。
“都是副司令周临川让我做的,让秦参谋死也是他吩咐的,他说一切事儿都包在他身上……”
“你还知道什么,接着说,把金陵会的事儿都说出来。”李向辉继续逼问。
“宪兵司令部的参谋长邱明辉也是金陵会的,他们都参与过倒卖军用物资的事。以前他们将收回来的日伪资产当民用物资转手卖了,镇江船舶零件厂、皖南钢铁公司也都被他们卖了……”
做完了笔录,沈林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三个人分别扔在了三条街道上,随后发动车子疾驰而去。
今晚发生的事情这些人都会守口如瓶,如果他们自己敢说出去,金陵会的人又怎么会放过他们?
这些录音只是口供,还得找到物证,才能真正抓到那些蛀虫。
转眼到了七月下旬,南京国民政府在军事上连连失败,而财政上收入不及支出的十分之一,物价飞涨,让国民党内的高官贪腐的行为更加疯狂。
金圆券很快就要发行了,股票的事情迫在眉睫,罗立忠安排人一面盯紧了顾志伟的妻女,一面带着沈放去了一趟百乐门。
包厢里,陈怀恺、何主任、罗立忠一众人齐聚。
陈怀恺也不卖关子,直奔主题:“这次发行金圆券,想来大家早有耳闻了,金陵会的同仁这次也想分一杯羹,罗处长,你看……”
就这一句话,今日相聚的目的便说清楚了。不过罗立忠面露犹豫:“大家一起发财当然是好事,只是资金太庞大,我怕……”
沈放看着罗立忠,心里暗暗发笑。
罗立忠明知道这件事情是推不过去的,说这个无非就想再讨些好处,顺便给自己寻一个靠山,好更加肆无忌惮。
果然,陈怀恺淡淡一笑:“我知道罗处长的担心。这次事儿要是成了,你和沈放便是金陵会的成员了。”
这红脸唱完了,白脸也就该登场了。沈放在一旁圆场:“罗兄还有什么好顾虑的?这事儿得做。”
罗立忠笑了:“好,这事儿我会办。但陈主任、何主任,万一有什么事儿,你们可不能坐视不管啊。”
“这你就想多了,大家现在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船如果真的有了个洞,谁也脱不掉干系。”
何主任说完,陈怀恺突然举杯:“老何说得对,来,咱们碰杯,预祝一切顺利。”
顾志伟的办公室里,沈放再一次出现。
顾志伟正看着文件,抬头看到沈放,放下文件问着:“沈副处长,这次又想看什么账目?”
沈放靠近他,不等他说完,将一沓支票丢在了他面前。
“设计挂名公司,开设多个股市户头,把这些钱存进去。”
顾志伟拿起来看了看,面露难色:“这么多资金,太容易被人看出来了。”
沈放瞥他一眼,冷冷地说道:“最近你的话有点多。”
他凌厉的目光将顾志伟吓住了,顾志伟忙回道:“不敢不敢。”
“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事成之后,除去应该补上国防部以及保密局的资金,其他获利的部分全部转到香港去。”
顾志伟点点头,强压着自己内心的不安,试探地问:“您真觉得这事儿只是在赚钱吗?”
“不是赚钱是什么?”
“所有的文件都是你签的,公司户头都跟你有关系。如果真出了事儿,他们可以把所有的一切都推到你头上,你看不出来吗?”
他并非想要帮沈放,而是他自己并不想再陷下去,若是沈放反了罗立忠,或许情况能够不一样。
可沈放似乎全然不在意,只笑了笑:“我当然知道,所以我得看着你,而你不能让这事儿有任何的差错。”
顾志伟顿了顿,又问道:“沈副处长,有一件事我不太明白,不知道该问不该问。”
沈放目光投过去,表示默许,顾志伟才说:“你为什么听任罗立忠的安排?”
沈放表情一沉:“你有得选吗?如果你选不了,何必问我这个问题?”
顾志伟没有接话,他继续道:“做好你该做的,不该问的别问。事成之后,罗处长不会亏待你的。”
沈放转身往门口走,在门口突然停住了,回身:“对了,忘了告诉顾行长一件事,我们在城南将军山附近给你老婆和女儿安排了一间别墅,南京的夏天来得太早了,天气热,去那里避暑比较舒适。他们应该已经在路上了,等我们的事情办妥了,你们一家人自然会团聚。”
顾志伟按照沈放的吩咐,化整为零,用了数十个户头,投入上海股市,大肆融券做空股票,金圆券将要发行的消息使得股市暴跌。
8月19日下午3点,国民党召开了中央政治会议,发布《金圆券发行办法》《人民所有金银外币处理办法》等,并公布了这项计划的主要内容:发行一种新的货币金圆券,收回之前使用的法币。
随后顾志伟把所有的股票抛空了。短短几天,经过顾志伟的操作,罗立忠等人便收获了巨额财富。
血本无归的股民们将交易所和市政府团团围住,股民们拉起横幅,写着“政府腐败,非法圈钱”,大骂社会黑暗,政府腐败。
报纸很快就将这则新闻登了出来,办公室里,罗立忠看到报纸上的报道《股民围攻交易所,疑有人暗箱操作》,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他安排吴队长对顾志伟进行威吓,又招来了沈放吩咐道:“盯紧顾志伟,钱一到手……”
说着,罗立忠做出一个杀人的手势。
“一切越快越好。”
沈放提着箱子,面色严峻,心事重重地走出了大楼。
屋外下着雨。
他其实早就明白,钱如果顺利到了香港、到了罗立忠等人的手里,顾志伟一家一定不会再有活口。而且罗立忠的下一个目标甚至有可能包括他。
他到了顾志伟的办公室,故意支开了看守的小厮,顾志伟没有说话,继续看着账目。
沈放看着他:“我把人撤走了,你也不谢我一声?”
“你跟他们不一样吗?有什么可谢的。”
“那你得知道我想让你干吗。”
顾志伟依旧没有看他:“你们想干什么,我很清楚。”
沈放面色忽然奇怪起来:“那可不一定。我这次来,有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复制你的账目。”
这句话才引起了顾志伟的好奇,他抬起头问道:“你把这些账目复制走了,如果罗处长问起我,我怎么说?”
沈放玩世不恭地笑了:“该怎么说就怎么说,难道我沈放做的事情,还需要掩饰吗?你配合我,我会保证你家人的安全。当然仅仅复制账目还不够,我还需要你写一个被罗立忠胁迫的口供。”
“我凭什么相信你?”
沈放故作高深,抛出一个袁大头,用左手按在右手掌心:“猜猜看,是正是反?”
顾志伟没有说话,他不知道沈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可以不信我,但你可以赌一把。我和罗立忠的立场不一样,当然赌不赌在你。而且我知道你一直在拖延给香港转账的事儿,你担心一旦罗立忠拿到钱,你和你的家人就……”
罗立忠的手段,他们都很清楚。
沈放摊开手,将那枚袁大头丢在了桌子上。
袁大头在桌子上晃着,顾志伟看着,咬了咬牙:“好,我答应你。”
拿到了账目,沈放去了一趟党通局。
当他出现在沈林办公室的时候,沈林有些意外。
“看到自家兄弟,也不请进去坐坐?”
“进来吧,找我什么事儿?”
沈放随手将门关上,然后走到沈林身边:“你不是一直在怀疑我吗?有些事是时候该跟你说清楚了。”
“是吗,你真愿意说实话?”
沈放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一直在调查金陵会,可你缺少关键证据。我想我手里的东西,一定对你有帮助。”
说着沈放将从顾志伟那儿复制的账目和顾志伟的口供递给了沈林。
“这些都是罗立忠、陈怀恺、何主任等人利用公款做空股票的证据。”
沈林翻看着账目和口供,有些吃惊。
沈放继续说着:“事情不能只看表面,好多时候跟人想象的会很不一样。别忘了还有一个东西我一直给你留着。”
他拿出了秦参谋的账本,虽说复制不完全,但也算是证据。
“当时我复制了一份,这两个证据完全可以扳倒金陵会。”
沈林惊讶道:“你居然会这么做?”
沈放看着沈林的表情,觉得莫名好笑:“没想到?你想不到的事还有呢,再过不到两个小时,我和你在这里见面的事情罗立忠也会知道。”
沈林有些意外地看着沈放,这事发生得太突然了。
沈放却忽然转头说:“党通局里是不是有两个叫张建清和谭永森的人?”
“是。”
“他俩是罗立忠的线人,每个月罗立忠会给他们三十个大洋的补助,目的就是了解你们的一举一动,所以这儿有什么动向,保密局那边第一时间便能知道。”
这是他从顾志伟那里得到的消息。
“那你为什么还来找我?”
似乎是一招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过这虎子是什么,沈林不解。
沈放笑了:“今晚,我在狮子楼包间要了一桌酒菜。这么多年了,我们兄弟俩应该好好聊一聊了。”
罗立忠很快就得到了所有的消息,沈放要了账目光明正大地去了党通局,党通局里的两个线人被停职调查,沈放在狮子楼订了一个包间,说是要请客吃饭以及无意中从小严嘴里听来的那天沈放找她喝酒的事情。
他有些呆住了,吩咐吴队长,立刻控制住顾志伟,同时通知宪兵队控制进出城哨卡,见到沈放一定要控制住,并且召集行动组,等他命令。
可直到傍晚也没见沈放出城,查探到的行踪居然是在自己的公寓,罗立忠亲自走了一趟。
到的时候屋内放着唱片,沈放端了一杯红酒,跟着音乐摇晃着身体。
罗立忠将唱片机停了,沈放这才安静下来,饮了一口酒:“知道你会来找我,但我没想到你的动作这么快。”
罗立忠面色很不好:“我一贯如此,决定了的事情,一秒钟都不想耽搁。”
“既然来了,必然是有些问题想当面跟我证实,你问吧。”
“我是有很多问题要问你。我把你当兄弟,什么都不瞒你,有钱一起赚,有福一起享,你却这么阴我?”
沈放却满脸轻松随意:“是吗?股票的事儿说是大家一起赚钱,但是面子上担风险的是我一个人。而且我们应该有底线,你做这些事情,党国不能接受。”
“我们?你这个我们指的是谁?是党国不能接受,还是你不能接受?我第一天就说过,我这个位置迟早有一天是你的,看来你是等不及了。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那只有一个原因,你就是那只共党的鼹鼠!”
“随便你怎么想,说我等不及也可以,其他也可以。”
“既然你要这样,我也有我的做法。”
罗立忠突然一枪托将沈放砸晕了。
沈林召集了党通局的人,分为两队,一队去中南银行控制顾志伟,另一队前往将军山解救顾志伟的家人。
只是带着顾志伟回去的路上,车子刚一转弯就遇到了前面发生的一起车祸。
一辆货车翻在一边,好像是被另一辆货车撞翻的。两个货车上的搬运工相互不服,拿着家伙争吵着。
车子只好在街头停了下来。李向辉对旁边的特工说:“去瞧瞧怎么回事儿。”
那个特工召集了车上的人,不想刚一下车就有枪口对着他的肚子,是一个工人,其他几个搬运工也掏出家伙对着其他的特务。
李向辉看到这一幕正在诧异,突然四周又冒出一些人,用枪指着车内众人。
那为首的人夺过了李向辉的枪,又对坐在后座的顾志伟说:“你,下车。”
顾志伟无奈地打开车门下了车。
工人们在众目睽睽下撤退,将人押走,上了那辆货车扬长而去。
而另一边,郊外的公路上,任先生也刚刚劫走了押送顾家母女的车,此刻他正坐在副驾驶,顾家母女坐在后座上。
顾妻惊魂未定,张皇地用眼睛偷偷瞥任先生,顾晓曼拍着母亲的手,安抚着她。
这时任先生递过来一袋子炸元宵:“有个人怕你晚上挨饿,让我给你们带了这个。”
顾晓曼打开元宵,脸上渐渐露出惊喜:“是他!”
她知道,是沈放来救他了。
晚上,沈林按照约定,准时出现在了狮子楼。
只是刚踏进大门,他便警觉地发现这里的气氛不对。
跑堂的眼神犀利,注意着沈林,托盘下面似乎有枪。前台看了一眼沈林,见沈林的目光扫了过来,赶忙将目光移开了。
有一个客人下楼,手插在兜里,显然有枪。
沈林停顿片刻,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准备离开。突然门外走进两名保密局特务,拦住了他。
吴队长走了出来:“怎么着,沈处长,这是要上楼还是要走啊?”
吴队长给身边一个特务眼神暗示。那特务走了出来,一支枪抵住了沈林腰间,伸手从沈林怀里摸去,缴下了他的枪。
沈林冷峻地问:“吴队长,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等你啊,不是在楼上订了包间吗?请吧。”
沈林被押着推进了饭店的一个包厢,吴队长站在一边。屋内罗立忠坐在一个大圆桌后面冷冷一笑:“沈处长好啊。”
就在此刻,对面大楼的阳台上,一把狙击枪正对着罗立忠。
沈林面不改色:“罗处长,你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罗立忠又一次露出让人憎恶的笑容:“这话说的,今晚是我请客。只要沈处长能将我想要的东西给我,这顿饭我一定让沈处长吃得心满意足。”
沈放说得没错,不过沈林也不想装傻。他冷眼看着罗立忠:“如果我不想给你呢?”
“狮子楼的肚包鸡是一绝,这道菜,你不会不知道吧?袖里乾坤的事儿,我罗立忠今天也得做一回。”
罗立忠依旧带着那瘆人的微笑,说着推开套间的房门。只见套间里,沈放被反手用手铐铐在一个椅子上。
沈林脸色一变,罗立忠看着他咂舌:“兄弟俩就是兄弟俩,哥哥查弟弟查了这么多年,到了关键时候,弟弟还是要帮哥哥脱身活命,胳膊肘终究是不往外拐啊。你这当大哥的,估计也不会不顾及弟弟的死活吧?只要你交出顾志伟,我保证不伤害沈放。”
沈林冷笑道:“我会不清楚你罗立忠的为人吗?得到了你想要的,我们兄弟俩还能活着走出这狮子楼?”
罗立忠脸色有些尴尬,但很快,他又露出了让人憎恶的笑容:“反正你已经来了,怎么想也没有多大关系。谁把我逼上绝路,我也一定不会让他好过。倒是你们兄弟俩这顿饭局省了我很多事儿。”
罗立忠得意地看着沈放:“你们一起因狮子楼失火而死,是个多好的安排啊!顾志伟和操纵股市的那些证据自然有人替我收拾,别忘了,我背后还有金陵会。只要你们两个闭嘴,谁会信那个姓顾的?”
就在罗立忠说话的同时,沈放活动着自己的手指头,强忍着疼痛把自己另一只手的大拇指拽脱臼了。
“罗立忠,弄死人的假案子你没少做吧?秦参谋的死不也跟你有关系吗?”沈放一边说,一边强忍着脱臼的疼痛,把一只手从手铐中解脱出来。
而且似乎因为愤怒,他一直在眨眼睛。
兄弟两个人四目相对,沈林瞧着沈放眉头微蹙。
沈放眨眼睛的频率很奇怪……是摩斯密码……
桌子底下有枪……
沈林伸手一摸,果然圆桌的下面粘着一把手枪,被桌布盖着根本看不出来。
是的,沈放今日设下的局就是为了取罗立忠的命,只有取代罗立忠他才能拿到“灵芝计划”参与人员的名单。
罗立忠并没有回答沈放的问题,只是冷笑着,脸色渐渐狰狞起来:“我并不想这样,是你们逼我的!我给你们兄弟俩太多机会了,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威胁我。”
说着,罗立忠向吴队长使眼色,吴队长和另一名保密局特务上前拉开枪栓要同时击毙沈林和沈放。
就在这时,沈林突然发难,在桌子底下开枪击倒了其中一名特务。
与此同时,对面阳台上的陆文章也开枪了,子弹划过夜色直刺狮子楼二楼包厢。
吴队长为了躲避沈林的子弹,退了一步站在了罗立忠身前,那一枪打在了吴队长的头上,吴队长被当场击毙。
举枪对着沈放的特务慌了,沈放瞅准机会一脚踹倒前面的特务,伸手从旁边的茶几下面摸到手枪,开枪击倒了对方。
屋外,罗立忠的手下冲了进来,一群人一阵对射,屋里枪声大作。
混乱中,罗立忠知道形势不妙,连忙一边射击一边退出了包厢。
大厅的特务太多,兄弟两个试图冲出去失败后,沈林掩护着沈放回到包厢,沈放打碎窗户玻璃,顺着水管滑了下去。
罗立忠出了门,一头扎进了一条巷子里,沈放跳进小巷抄近路追了过去,很快就拦在他的面前。
“把枪扔了。”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沈放的枪已经抵在了他的额头上。罗立忠乖乖地听话,扔下了枪,脸色阴郁道:“想不到我会栽在你的手里。”
“人总有很多没想到,你不该把所有人都当成你的傀儡。”
罗立忠强笑着:“好吧,我输了。如果你放过我,我可以给你很多钱,把我交给你哥的话,你不会有什么好处。”
“我知道。我也没想把你交给沈林。”
沈放脸上出现一股杀气,但稍纵即逝,脸色又恢复平静:“彻底取代你的方式,应该是让你永远的消失。”
“你就这么想让我死?”罗立忠一面说一面靠近,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不只是要扳倒我,你是为了‘灵芝计划’,你是共产党的人,你就是那只鼹鼠。”
沈放什么也没有说,拉开枪栓。两人渐渐靠近了,偏偏就在这时沈放旧伤复发,一阵眩晕。
罗立忠趁此机会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划伤沈放的手臂,沈放手里的枪没拿稳掉在地上,接着两人搏斗在一起……
搏斗中,沈放的头越来越疼,眼前的影像开始模糊。
罗立忠一把将沈放按在墙上,一点一点地将匕首朝沈放心脏部位刺去,表情狰狞,拼尽全力。
两人僵持着,沈放的力气渐渐弱了下来,匕首一寸寸地朝沈放的胸口靠近。
沈放咬牙,全力对抗着。突然,沈放拼死用头撞向罗立忠,罗立忠尖叫一声,鼻梁被撞碎了,让他的力气顿时泻下。
沈放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匕首扭转过去,刺进了罗立忠的身体,自己也头痛欲裂,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就在这时,沈林赶到了。
罗立忠气息未绝,见沈林走来,他捂着腹部,挣扎着,朝沈林走去,嗓音嘶哑地说:“我们都被耍了,他是……”话没说完,他便支持不住跪下了。
沈放想阻止罗立忠,但头昏目眩,无法移动,眼前一片模糊。
沈林用枪对着罗立忠,走到他面前:“你要说什么,告诉我。”
“他……他是……”沈放只看到罗立忠似乎跟沈林说了几个字,便再也无法支撑下去,整个人彻底晕了过去。
“你弟弟是共产党!”眼前罗立忠的脸是那么狰狞,他的肚子上还插着匕首。
沈林将枪口转向,对着沈放。
沈放惊恐地睁大眼睛。
沈林的枪口离他越来越近,脸也越来越严肃……枪响了。
沈放忽然惊醒过来,满头是汗。
旁边有个人握着他的手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你在医院呢。”
这一次的事情惊动了沈柏年,知道了他脑袋里的伤,沈柏年做了主张,给他动了手术。
视线从模糊到清晰,沈放看清楚了身边的人是姚碧君。
“先别动,好好躺着,我去叫医生。”
姚碧君走出了病房,沈放看了看病房,四周一切如常。
没人监视,那说明他还没暴露。
可罗立忠最后说了什么,沈林又知道了什么……
医生观察了沈放的眼底,听了心脏,做了简单的检查后十分惊叹:“这真是奇迹,沈先生恢复得很好,静养一阵就能出院了。”
医生离开后,沈放也没有说别的,只道:“我想见沈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