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远房表姐妹,但是由于父母走得近,从于英梅记事起,她和李千娜的关系就像亲姐妹一样要好。
由于经常在一起,年龄又相仿,二人经常会被人放在一起比较。
比做家务,比干农活,比各种零零碎碎。
每一次,李千娜都是走在了于英梅的前面。
初中毕业后,她们都去了绣品厂上班,得知她们是表姐妹之后,她们又比出活,比绣工,比精致。
得到家人和同事夸奖的时候,李千娜也会笑笑说没什么。
起初,于英梅只是感觉有些不舒服,后来,这种比较越来越多,尤其是李千娜对她笑着说“梅,你要多和我学学,像是你这个样子,以后结婚了怎么办呢”的时候,于英梅突然对李千娜产生了恨意。
只是这种恨意被藏在了心里,她暗暗地和李千娜较劲。
在那家绣品厂做了两年,于英梅就和郝家村的一个男青年谈起了朋友。
那个男青年就是李千娜现在的丈夫郝景庆。
那时候的郝景庆烫着头发,穿着喇叭裤,进出骑着一辆大梁车,非常扎眼。
郝景庆没有工作,每天就是游手好闲地四处闲逛。
当时,不少人都议论于英梅,她却特别享受这种议论,她感觉自己终于超过了李千娜,直至李千娜找到了他,劝她和郝景庆早点分开,找一个老实本分的对象。
于英梅不仅不听,反倒认为这是李千娜的嫉妒,嫉妒她找了一个对象,嫉妒她走在了前面,嫉妒她获得了别人的关注。
最后,即便家人规劝甚至阻拦,于英梅还是和郝景庆结婚了。
婚姻,往往是一枚照妖镜。
婚前对于英梅百般讨好的郝景庆在婚后摇身一变成了一位太上皇,不仅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于英梅稍微怠慢,他就会对她破口大骂,甚至拳打脚踢。
于英梅不敢去娘家告状,只能默默忍受。
与此同时,李千娜也结婚了。
她嫁给了邻村的闫志斌,一个老实憨厚,踏实肯干的男人。
在李千娜结婚的酒席上,看着对方喜悦的样子,于英梅心里不禁暗骂,希望李千娜的婚姻不幸。
只是,婚姻不幸的人却是她。
先后结婚的两人,过上的却是截然不同的日子。
于英梅的丈夫郝景庆仍旧游手好闲,嗜酒成性,喝多了就会对于英梅动手,即便在郝金盼出生之后,这些状况没有任何改变。
而李千娜的丈夫闫志斌则始终踏实肯干,虽然挣得不多,但是一点一点攒钱,日子逐渐好了起来,尤其是在闫晓娴出生后,闫志斌更是卯足了劲地干活。
两家的日子就是这么一天一天地拉开了距离。
于英梅看在眼里,恨在心里,尤其是随着郝金盼和闫晓娴的长大,普普通通的郝金盼和聪明伶俐的闫晓娴成了同学。
于英梅心里的憎恨更重了。
她事事不如李千娜,女儿也落了闫晓娴的下风。
只是,不管她如何憎恨,都不能阻挡李千娜一家的日子越过越好:
李千娜成了绣品厂的标兵女工,闫志斌和朋友外出打工,挣得很多,闫晓娴的学习成绩更是数一数二;反观自己,于英梅除了恨,只剩下了有气无力,黯淡无光的日子。
这些年,表面和气的她,背地里做过不少伤害李千娜一家的事情。
比如,在绣品厂上班的时候,她偷偷将残次活放到李千娜的送检品里,让她被检验员骂,扣了工资,比如,她会偷偷捏造闫志斌在外面打工和别的女人有男女关系,让他们夫妻吵架,又比如,她会让郝金盼指使同学殴打闫晓娴,找她的麻烦。
等等。
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日子里,李千娜的日子越过越好,郝英梅的憎恨越来越深。
于英梅表示,案发的那天下午,在闫晓娴过来之前,她和郝景庆发生了争吵,郝景庆再次打了她,将她踩在脚下,骂她是婊子是贱人,骂她事事不如她的表姐李千娜。
郝景庆可以骂她任何话,唯独不能骂她不如李千娜。
她趴在那里,嘤嘤地哭了。
她感觉李千娜才是婊子才是贱人,如果不是为了和李千娜争竞,她也不会嫁给郝景庆,更不会有现在的凄惨日子。
她认定自己的不幸都是李千娜造成的。
人在幸福的时候,往往都在自己身上发现秘籍,人在悲惨的时候,往往都是从别人身上寻找原因。
闫晓娴过来的时候,于英梅刚刚擦干了嘴边的血迹。
闫晓娴说是给郝金盼送作业,于英梅冷漠地看着闫晓娴,然后说郝金盼就在里屋。
那时候的闫晓娴没有察觉到危机的到来,快步走进里屋。
于英梅站在窗子下面,听着她们在屋里的对话。
闫晓娴给郝金盼讲题,郝金盼说不用了,闫晓娴硬是要讲,郝金盼听不懂,闫晓娴就数落郝金盼脑子笨,郝金盼没说话。
接着,闫晓娴又向郝金盼说起了自己毕业后会去县城读初中,父母还准备在县城购买新房子,到时候他们一家都会住到县城,她还问郝金盼是不是很羡慕她,郝金盼说不羡慕,她就说郝金盼就是羡慕,嘴上不说。
其实,于英梅知道闫晓娴不是简单地过来给郝金盼送作业,她和李千娜意一样,就是想要炫耀自己,踩踏别人。
那一刻,于英梅心中的愤怒烧了起来,她真的想要杀了这个可恶的女孩!
真正点燃她杀意的是闫晓娴接下来的一句话,她嗤笑着问郝金盼:“喂,你知道吗,你爹刚才打你娘了呢?”
郝金盼回击道;“你少胡说!”
闫晓娴仍旧笑着:“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进门之前,我在门缝里看到了你爹在院子里打她呢,又是抽耳光,又是踢肚子,我进来的时候,她还装作没事的样子,还真是有意思呢!”
郝金盼气愤地说:“你滚开。”
闫晓娴起身,冷冷地看着郝金盼:“怪不得我妈妈说呢,你娘就是这种命,什么都比不过我妈妈,就跟你什么都比不过我一样。”
那个瞬间,于英梅心里的愤怒和恨意达到了峰值。
她佯装若无其事地将闫晓娴叫了出来,说是有一些吃的要带给李千娜,闫晓娴就笑盈盈地去了西屋。
当闫晓娴走进西屋之后,于英梅锁上了门。
屋里很冷,就像此时此刻于英梅的心。
闫晓娴询问于英梅东西在哪里,然后于英梅的眼神越深越冷,直至闫晓娴也意识到了危险,她本能地想要出屋,却被于英梅挡在了前面。
接着,于英梅抄起了旁边木椅子上的磨刀石,直接击中了闫晓娴的脑袋。
砰!
真是痛快!
闫晓娴应声倒地,却没有死,嘴里含着“表姨饶命”。
她不知道,她的表姨不会饶命,只会要她的命!
于英梅说,那个瞬间,她的眼前出现了很多画面,关于李千娜的,关于她自己的,关于闫晓娴的,关于郝金盼的,关于很多很多的,每一个画面都是一股力量,纠缠着她,催促着她,鼓动着她,不断击打闫晓娴的脑袋,直至她的脑袋被砸烂了。
她杀了闫晓娴。
某种意义上说,她也杀死了那个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