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渊之眸3:罪余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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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玉玲一案的案发一个多月后。

老队长向分管副局长进行了汇报和申请,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寻人”以求获得新线索。

随后,老队长也联系了市局更为专业的技术人员,在三名受害者容貌的基础上进行了修改,并更改了发型和衣着,制作了画像,并将画像和相关形象描述通过电视台、报纸以“寻人启事”的方式进行了播放和刊登。

在“寻人启事”发布之初,确实收到了一些热心人提供的线索,在针对这些线索进行核实之后,又逐一排除了。

这些女性要么外形与画像有些相似,要么衣着与画像有些相似,没有一个人在外形和衣着上全部符合条件。

我一面经历着希望,一面又被失望冲击。

直至再也没有电话打进值班室。

我和邱楚义坐在那里,守着冷清的电话,失落地看向彼此。

与此同时,也出现了一些关于老队长的议论,有些同事也在背后对老队长指指点点。

这让我感觉挫败又烦躁。

就在此时,老队长却叫我和邱楚义去了他家吃饭,温馨的气氛和师母的拿手好菜让我的糟糕情绪缓解了不少。

席间,我向老队长表示了歉意。

老队长笑了笑:“你又没有做错,为什么要道歉呢!”

我无奈地说:“就是因为您听了我的建议,才会找到副局长,然后这么大张旗鼓地继续寻找,现在没有达到预期,找到线索,还让您被人指指点点,随便议论。”

老队长一边让我吃菜,一边淡然地说:“嘴巴长在别人的脸上,咱们也控制不了。”

我点了点头。

老队长又说:“再说了,我是你们的师父,师父还能是白叫的吗,放心吧,只要有师父在,你们只管安心破案,你们的师父就是刚头铁脑,这么一点闲言碎语根本伤不到我的。”

听到这里,我既愧疚又暖心。

这时候,老队长招呼师母:“老赵?”

人在厨房的师母应了声。

老队长催促道:“快点,给大通换一碗米饭,他碗里的米饭凉了。”

很多年后,在老队长离开一线,离开刑警队,离开工作岗位之后,我蓦然发现,那时候的我们不管飞得多高多远,老队长总是在我和邱楚义的身后默默注视和守护。

他站在我们的身后,也站在我们的心里。

言归正传。

虽然我也提出了通过反向寻找凶手投射之人的方式来推动案件侦破,但是进展甚微。

随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案件也一点一点沉没,但是它给人们带来的恐惧却丝毫没有减退,尤其是郁南县的女性,更是活在深邃的恐惧之中。

没人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个受害者,更没人知道谁会是下一个受害者。

这种忐忑的日子过了两个多月。

两个多月里,我又多次去过张彦君和翟玉玲被抛尸的沟渠和塘坡。

虽然明明知道不会起任何作用,但我还是这么做了。

我感觉,我这么坚持着,也算是对于受害者的另一种呼应。

一种这个世界对于那个世界的呼应,哪怕只是小小的,微不足道的回声。

直至那个普通的下午,一通电话打进了值班室。

当时,我正坐在那里前仰后合,邱楚义则趴在那里午休,呼噜与涎液齐飞。

我揉了揉眼睛,不情愿地接起了电话。

对方是一个男生,声音听起来很年轻。

他问我是不是王强警官,我说我不是,他又问王强警官什么时候回来,我说出现场了,可能会很晚。

他似乎有话要说,又似乎要挂断电话。

我立刻跟了一句:“我是王强警官的徒弟,如果你有事情,我可以代你转达。”

他想了想,说:“哦,我在之前的报纸上看到了一则寻人启事,就是寻找三个女人,还说和连环杀人案有关系。”

我一惊,猛然站起身:“哦,没错,你有线索?”

他仍旧有些犹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线索,我和我同学说过,他说是我想太多了,还说如果打电话,你们也不会理会的,但是,我还是想要告诉你们。”

我追问道:“你认识她们,还是认识她们中的一个?”

他的回答让我充满了困惑:“我不认识她们,但是我感觉自己见过她们。”

我反问:“你感觉见过她们,你感觉在哪里见过?”

他的回答认真又心虚:“哦,书上。”

这个回答真是可笑又无聊:“书上?”

他解释道:“哦,就是《诗歌园地》。”

我继续问道:“诗歌……园地?”

他确认道:“没错,《诗歌园地》,一本杂志。”

虽然他的回答让我充满困惑,但我还是耐心地询问道:“好,你能解释一下吗,为什么会说在这个诗歌,诗歌园地那里看到她们吗?”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忽然就坚定了很多:“在今年的《诗歌园地》第五期上面有一首叫做《大雨之夜的米迪》的诗歌,里面那个叫做米迪的女人和你们在寻人启事上说的一个人很像,尤其是穿的衣服,简直一模一样。”

他的解释让我突然有了听下去的冲动,我确认道:“你说诗歌里面的人物和寻人启事上的人好像一个人?”

他连连应声:“后来,我又在今年的《诗歌园地》第十期看到了另一首诗歌,诗歌叫做《辛迪的眼睛里有一片夕阳》,里面那个叫做辛迪的女人和你们在寻人启事上的一个人也很像,尤其是外貌和衣服,可以说是非常像。当时,我和同学说过,同学说我想多了,我感觉这事也有点巧合,想了想,还是给你们打电话了。”

这个信息确实让人意外,他竟然说诗歌里面的人物和寻人启事上的画像高度符合。

凶手是按照诗歌里面的人物进行投射,继而杀人?

联想像是丰盈的水草,瞬间充满了我的大脑。

我追问道:“哦,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我想要和你见个面。”

他答道:“我叫魏家旭,现在就住在学校,新立高中高二三班。”

后来,我在回忆这个场景的时候,仍旧会为魏家旭的这个回答记忆犹新。

没错,那个打进电话的男生就是时年十七岁的魏家旭,当时,他用学校的公用电话拨出了这一通关键的电话。

当天下午,我和邱楚义就在新立高中高二年级的年级主任办公室见到了魏家旭。

那时候的魏家旭高高瘦瘦的,穿着一身蓝色校服,脸上还挂着青春痘。

见到我们的时候,他显得有些拘谨。

在班主任和年级主任的陪同下,我和邱楚义对魏家旭进行了询问。

魏家旭表示,他一直比较喜欢文学,业余时间也喜欢写些东西,尤其是诗歌。

他也订购了有关诗歌的刊物,比如《新诗歌》《诗月刊》和《诗歌园地》等等。

别的同学都是看金庸看古龙或者看琼瑶看席绢,他却特立独行,只要有时间,就抱着这几本杂志反复看,大家都称呼他为“诗人”。

至于魏家旭在电话里提到的两本《诗歌园地》,他也专门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