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瞳和严咏洁围着篝火,回忆过去,闲谈未来,绝口不提九龙地宫,还有那些令人不安的罪案。
火焰渐渐暗淡,两人回到帐篷,裹着睡袋,抱在一起悄然入睡。
森林的夜绝非寂静的夜,鸟鸣风动,野兽哀嚎。
周瞳和严咏洁走了一天,浑身酸痛,又累又困,倒也不受外界干扰,睡得香甜。
不过到了半夜的时候,严咏洁被帐篷外“砰砰”的声音惊醒。
她顺手拿起身边的手电筒,打开开关,光线透过帐篷,她看到一个身形巨大的黑影。
“熊!”严咏洁下意识的第一反应。
她急忙推醒周瞳。
周瞳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也看到了帐篷外的黑影。
“熊!”周瞳从影子的轮廓也看出外面来了一只熊。
好在这只熊正在翻外面他们吃剩下的食物,暂时注意力还没到帐篷这边来。
“我们出去。”严咏洁小声的说道。
两个人打开帐篷另一边的拉链,蹑手蹑脚的走出去,可即使如此,他们脚下踩到枯树枝和落叶,还是发出引人瞩目的声响。
熊似乎也发现了有不速之客,发出嘶吼,往帐篷这边冲过来,不过短短几秒钟,整个帐篷被撕成碎片。
周瞳、严咏洁和这只骇人的大棕熊相隔只有五米左右的距离,两人一熊,互相对视。
大棕熊站起来约莫有四米高,它似乎对严咏洁手中会发光的电筒,有所顾忌,只是发出粗重的喘息声,并没有扑上来。
周瞳和严咏洁也不敢乱动,害怕激怒棕熊。
“你别动,我来吸引它。”严咏洁的配枪如今压在帐篷底下,单凭人力是无法和这种猛兽抗衡,只有先引开它,才有机会。
周瞳点点头,他知道以严咏洁的身手要逃跑是没问题的,自己还是继续做木头人,或者装死更靠谱。
严咏洁大吼一声,往右侧跑出,吸引棕熊的注意力。
果然,大棕熊被严咏洁的行为激怒了,裂开大嘴,猛扑过去。
棕熊看起来体型巨大,身体笨重,但是一旦展开攻击,动作迅速灵活,速度极快。
严咏洁左闪右避,利用丛林里密集的树木和高低不平的地形,慢慢把棕熊往远处引,好让周瞳有时间收拾重要的东西,减少损失。
周瞳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营地,不由感慨流年不利,又遭逢一次意外,食品和饮用水都损失惨重,如果这两天再找不到九龙地宫的准确位置,装备匮乏的他们只能退出原始森林。
正当他收拾残局的时候,忽然听到远处有人说话的声音,听不清楚说什么,但隐约中能听出是男人的声音。他和严咏洁在森林里转了好几天,都没看见一个人影,如今突然听到人声,引起了周瞳的好奇。
他摸着黑,寻着声音慢慢往前走,可当他以为已经非常接近的时候,说话声戛然而止。
月黑风高,四周忽然一片寂静,让人背脊发凉。
“有人吗?”周瞳干脆话被动为主动,他这声音叫得特别大,也希望严咏洁能听到。
可四周依旧没有任何回应,周瞳感觉有些不对劲,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来照亮。
手机亮起的那一刻,他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天黑,以及四周茂密的树林,他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走到了一处悬崖边,脚下是手机电筒光都照不到尽头的山谷。
他本能的往后退几步,打算原路返回。
可就在这时,周瞳突然感觉有人在他背后猛的一推,他整个人就好像滚石一样坠入山谷。
阳光透过高大茂密的树木,如星光点点般撒在周瞳的身上。
一只白鹳划过,落在周瞳的身边,它不时的用嘴敲打着周瞳腥红的手,仿佛以为是鲜美早餐。
然而趴在地上原本一动不动的“早餐”,忽然动了动,警惕的白鹳立刻发出“啾”的一声,振翅高飞。
周瞳只感觉浑身都像散了架,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而此时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感袭来,让他清醒。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体有一半泡在水里,山谷里湍急的河流救了他,把他冲到了岸边。他努力挣扎着从水里爬出来,仰面躺下,大口喘着气。
休息了好一会儿,周瞳才开始检查自己的伤势。左手手臂被割开一道大口子,血肉模糊,右大腿外侧也被刮伤,火辣辣的痛,身上其它地方各种小伤和瘀肿更是难以尽数,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似乎都是外伤。他活动了一下四肢,并没有骨折,然后扶着身旁的石头,开始尝试坐起来。
汗珠从他头上滚滚而下,虽然痛的他直骂娘,他终于还是坐了起来。
周瞳缓了口气,这才打量起四周,自己被困在一处深邃的山谷之中,两边是悬崖峭壁,中间是一条湍流不息的河流。最让人气馁的是因为被河流冲走,自己摔下位置无法确认,即使他没有受伤,要想返回昨晚的营地也是难上加难,更何况现在别说爬悬崖,就是走路都难。
事已至此,周瞳知道多想也没用,一来寄希望严咏洁能尽快找到自己,二来先把伤口处理好才行。
不过还来不及处理伤口,首先让周瞳感到不适的是寒冷。他的全身上下已经湿透,风一吹,透骨的寒意,让人不停的打哆嗦。
还好身边随处可见树枝和树叶,以前他也曾在丛林里受过野外生存的训练,如今终于派上用场,钻木取火。
一番努力,周瞳终于点起篝火,他脱下所有衣服,用树枝在火堆旁烤干,然后把自己的一件衬衣撕成大小不一的布条,用来包扎伤口。
最麻烦的是左手手臂,单纯包扎是不行的,周瞳找到一块椭圆形的鹅暖石,放在篝火里烧到通红。
他找来一根树枝,放在嘴里咬住,然后用衣服包住鹅暖石的一小半。
“啊!”本以为自己会像电影里演戏那样咬紧牙关,但是当鹅暖石触碰到伤口,皮肤冒出黑烟的那一刻,周瞳还是张开嘴,惨叫不绝。
周瞳从清晨一直折腾到下午,才确信自己总算是暂时保住一条小命。他穿好烤干的衣服裤子和鞋,在附近树上找到一些野果子填饱肚子,决定沿着河水逆流而上,寻找严咏洁。
然而当他正准备开拔的时候,却看见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小小!”周瞳脱口而出地叫道。
这几个突然出现的人正是小小他们一行人。
小小、靳轶衍和古朵三个人分别从三个方向围住周瞳,他们早就发现了他,只是确认他只身一人,这才现身。
“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小小说话的时候永远都是笑容满面。
“嘿嘿,意外……意外……”周瞳没照过镜子,但也能想象自己现在的模样。
“我倒觉得你是遭人暗算了。”小小毫不客气的指出真相。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好在没大碍……”周瞳说话的时候腿都在抖。
“周瞳,你伤得不清,我这里带了些药,你先用着。”刚才靳轶衍老远就听到这边有惨叫,没想到过来一看,竟然是周瞳。他曾与周瞳长聊过几次,对他颇有好感。
“靳三爷,您老真是神出鬼没啊!”周瞳看到靳轶衍竟然和小小他们在一起,确实有些吃惊。
靳轶衍面色微微一红,却也不解释。
古朵一如既往,凶神恶煞的盯着周瞳,如果不是小小在一旁,恐怕早就冲上去把周瞳撕成碎片。
“看你们的样子,似乎也没什么收获啊?”周瞳结果靳轶衍递过来的药品,漫不经心的问道。
靳轶衍看了一眼小小,没有说话。
小小此时却提出了所有人都没想到的邀请。
“既然碰到了,你有没有兴趣和我们一起去找九龙地宫?”
周瞳也楞了一下,看到小小调皮的笑容,不知道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如果我不是知道你有一百种方法和能力杀死我,我真会以为推我下来的人是你。”
“也不是没有可能,所以你要想清楚,或许又被我利用一次。”
“你每次的提议都太有**力,我没法拒绝。”
“只是提议有**力吗?”小小媚笑。
这样的反问,旁边人不明所以,但是周瞳却有些尴尬。
“可是你的身体已经这样了,还熬得住吗?九龙地宫里面危机四伏,你可要想清楚。”靳轶衍清“咳”了两声,忍不住提醒道。
“靳三爷放心,如果不行,我就在门口帮你们守着。”
靳轶衍见他坚持,叹口气,也不再多说什么。
“不过我的团队里只允许多加你一个人,明白我的意思吧?”小小非常认真的说道。
周瞳自然明白,她是想让自己不要联络严咏洁。可是严咏洁如果找不到自己,她怕是会担心死。
“可以,不过我要给她在这里留个信息,告诉她,我平安无事。”
“古朵,把水和吃的拿出来,吃饱再一起走。”小小不再反对,不过她也毫不掩饰自己不高兴的情绪。
周瞳找靳轶衍借了一把小刀,在篝火旁边的岩石上刻下了两个字:平安。
“就这两个字,严咏洁就知道是你刻的?”靳轶衍好奇的问道。
周瞳笑着点点头。
四个人围着篝火吃了一些干粮,周瞳早就饿惨了,一点客气不讲,一个人吃了双份,气得古朵又是吹鼻子瞪眼睛。
小小他们明显准备得更充分,也得力于古朵一个人就背了四个大包,但即使如此,他走起路来比起其他人来说,还是健步如飞。
小小和古朵的来历让周瞳尤为好奇,但是无论他如何旁敲侧击,小小始终避而不答,半点信息也不透露。
倒是靳轶衍在路上,和周瞳闲聊时,说出了小小是昔日恋人莹莹的女儿,这才决定来帮他们来寻找九龙地宫。
周瞳也注意到小小他们手中拿着的地图,和自己手中那份地图一模一样,不过小小的地图是用染料画在一卷牛皮上,看样子应该是有些年月了。也就是说小小早就有了九龙地宫的地图,但是为什么她直到现在才来找呢?换句话说,光有地图就想进入九龙地宫,显然是不够的,正如靳轶衍二十年前那次失败的行动,四个人进去,就他一个人侥幸活着回来。
小小上次和“守夜人”交易后,一定是拿到进入九龙地宫的关键物品之一,所以她才敢带着人再次进入神龙架,寻找九龙地宫。而“守夜人”似乎也缺少某样进入九龙地宫的东西,所以才会和小小妥协交换。
靳轶衍拿着地图,走在前面,他一点点开始拼凑当年的回忆。
他们沿着峡谷走出来,弯过一片密林,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不过最让人震惊的事情是在远处山坡之上,开满了五彩斑斓、鲜艳夺目的花。
“尸语花!”靳轶衍脱口而出。
周瞳对于植物也算有些了解,但是对于靳轶衍说得这种花闻所未闻,他刚想走上前摘一朵来看看,却被身边的小小拉住。
“不想死就别乱动。”小小面色凝重。
“这种花会让人产生幻觉,甚至发疯自残!”靳轶衍想起当年吕半仙告诉他的事情。
“这么说起来,当年你在九龙地宫里看见的东西,怕也是受了这种花的影响。”周瞳推断道。
“或许是……但是我们当时戴着防毒面具……”
“防毒面具没用,这种花会散发出一种极微小的花粉,无孔不入,除非是物理上完全封闭的空间,否则就算是穿上太空服都会感染。”小小说起这种花来如数家珍。
“那……”靳轶衍也不知道这种花竟然如此霸道,一时为之语塞。
“不用担心,既然来了,我们的小美女一定是早就有了破解之法。”周瞳一点都不担心这件事。
小小笑了起来,女人都喜欢被人叫做美女。果然,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玻璃瓶。
周瞳曾经在温泉里见过这个玻璃瓶,里面装着白色的粉末,是梁友书用来和小小交换的东西。
小小打开玻璃瓶塞,倒出一点在自己手心,然后拍进嘴里,喝了一大口水。
“把手伸出来。”小小吃完后,对周瞳说道。
周瞳倒也不怀疑,伸出手,小小又把瓶子里的粉末倒出一点在他的手心。
“快点吃,这是解药。”说完,小小又把瓶子里的粉末分给靳轶衍和古朵。
几个人都依样画葫芦把粉末用水吞进了肚子。
“这样就行了?”靳轶衍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走吧,这可是他们花了二十年的心血,才研究出来的药粉。”小小一马当先,扑向花海,开心得好像孩子,捧起一束束美艳的鲜花。
靳轶衍和古朵跟在她的身后,脸上都露出温暖的笑容。
周瞳看到这些,很难把他们想象成是一群盗墓团0伙。虽然小小一直在利用他,但是他其实对这个女孩并不反感。至少从目前来看,她并没有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反而以一己之力,对抗势力庞大的神秘组织,令人刮目。
想起“守夜人”,周瞳又不免有些担心,虽然梁友书已经被抓了,但他们应该也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所以一定也会来九龙地宫。这些人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比起九龙地宫的机关暗道恐怕更为危险。
“‘守夜人’,你不担心吗?”走过花海后,周瞳问小小。
“有你帮我担心,我就不担心了。”小小俏皮的挽住周瞳的手臂。
周瞳礼貌的向一旁滑出两步的距离,刚好让小小的手自然而然的脱开。
“我现在走路都成问题,想为分忧也是有心无力。”
“周大叔,就算没受伤,你那身体也不济事啊……”小小笑着摇了摇头,“你就别跟我藏着掖着,你这次来不就是要查出真相吗,现在绝好的机会就在眼前,到了九龙地宫,我担保一个个牛鬼蛇神都会现身,到时候你配合警方把他们一起连锅端,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看来你已经把我的工作分配好了。”周瞳苦笑。
“那是自然,要不你真以为我带着你游山玩水……”小小说到这里,忽然面色又一变,“但是你千万不要妨碍我拿我应得的东西,否则即使是你,我也绝不手软!”
“你呀,就是喜欢吓人,我胆子小,总是被你吓着。”周瞳大腿的伤口又隐隐作痛,他不得不停下脚步,歇一歇。
“我知道你喜欢耍嘴皮,也知道你脑子好使,所以我很期待你接下来的表现,不要让我失望。”小小也停下来,顺便用手在周瞳脸上摸了一把,那样子像极了走进青楼的公子哥。
“你……”周瞳刚想说话,却被前面靳轶衍的叫声打断。
“你们快过来!”
小小扶着周瞳赶上去,靳轶衍和古朵蹲着身子,在他们身旁有两具已经腐败的尸体。
尸体残缺不全,应该是被野兽撕咬过,而且蛆虫遍布,苍蝇环绕,令人作呕。
“有口罩和手套吗?”周瞳神情凝重的问道。
“有,不过是挖洞用的。”靳轶衍说道。
“不碍事,借我用一下。”
周瞳找靳轶衍拿了口罩和手套戴上,然后开始仔细检查尸体。
小小受不了那种腐臭味,看了一眼就躲到远处。
古朵面无表情,守在小小身旁。
靳轶衍则站在周瞳身后帮忙。
“两名死者都是男性,死亡时间超过一年,除了野兽的撕咬外,其中一具胸骨有被刀刺伤的痕迹,另一具尸体的头部有被硬物撞击的缺口,从现存的衣服和遗留物来看,我怀疑他们就是失踪的李玟建和高宝钱。”周瞳此时已经把尸体和遗物整理完毕,他用树枝和枯叶盖好,以防尸体被进一步破坏,留给警方做全面的化验。
“他们应该是中了‘尸语花’的毒,产生幻觉,互相攻击致死……”小小仿佛见过这种惨烈的景象,眼神里少有的出现了恐惧。
靳轶衍闻言,浑身一抖,如果当年他们也中了“尸语花”的毒,那么在九龙地宫所见所做岂不是……他不敢再继续往下想。
“谢三叔,身不由己的事情,就别入了执念。”周瞳看出靳轶衍心神有些恍惚,拍了拍他的肩膀。
靳轶衍抹了抹额头的汗,收敛心神,长吸了一口气。
严咏洁费了好大的劲,把熊引到远处,然后回来找周瞳,却发现营地空无一人。不过周瞳的背包还在营地,剩下的水和食物也都没有带走。严咏洁以为周瞳就在附近,可她找了一圈,又喊又叫,但是都没有回应,也不见人。她非常肯定周瞳不会是自己走的,如果是那样,他一定会留下信息。可见事出突然,周瞳根本来不及给自己留下任何线索。
想到这里,严咏洁心急如焚,担心周瞳遇到意外,她顾不得夜色昏暗,点燃火把,开始四处搜寻周瞳。
一直走到天亮,严咏洁精疲力竭,但是却没有半点周瞳的线索。她焦虑万分,却又不得不强压心火,一次次告诉自己要冷静、细心,只有如此才能有机会找到周瞳。她必须相信周瞳一定会保护好自己,他也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安危。
严咏洁冷静思考后,知道自己如此漫无边际的在森林里找下去不是办法,无论发生了什么,周瞳都极有可能去九龙地宫,所以找到九龙地宫,或许就能找到周瞳。有了这样的想法,严咏洁又把注意力重新投回地图,她必须尽一切可能,找到地图中所标示的位置。
置身漫无边际的原始森林中,最困难的事情无疑就是找路。
四周的树木看起来都差不多,即使能辨清方向,但要精确的走到地图所标示的位置,其难度之大,远远超出严咏洁的想象。
她在不断的肯定与否定,前进与后退,左转与右转的抉择中痛苦万分,时间流逝,不停片刻。
就在严咏洁艰难寻路的时候,她忽然听到有人喊“救命”。她急忙循声而去,一眼看到方子兴躺在一棵树下,狼狈不堪,嘴唇干裂,奄奄一息。
严咏洁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方子兴,虽然她恼怒他带走所有装备不辞而别,但也不能见死不救。
她上前抱起方子兴,发现他意识模糊,脱水严重,还有些发烧。她从自己的水壶了倒出水,灌进方子兴的嘴里。
过了半响,方子兴终于缓过气来,接过严咏洁手中的水壶,大口往自己嘴里灌水。
“别急,小心呛着。”严咏洁把他扶起来,靠在树上。
方子兴看见严咏洁,面有愧色,不过他还是结结巴巴的问道:“有……有没有吃的?”
严咏洁叹口气,把背包里的食物拿出一点塞给了方子兴。一个大学教授,竟然不管不顾,带着一点点食物和水,又毫无野外生存的能力,就贸然冲进原始森林,实在是让她觉得又可气又可笑。
方子兴狼吞虎咽的把一盒压缩饼干全吞了。
“这里有点消炎药和退烧药,你吃一点,应该就没大问题了。”严咏洁把药物塞进方子兴手里,然后给他留下一些食品和水,“省着点吃喝,你一直往东走,最多两天时间,就能走出森林。”
说完,严咏洁站起来准备离开。
“你……你去哪里?不能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方子兴急了。
“周瞳失踪,我必须马上找到他!”严咏洁没有好气的大声说道,她实在没有好心情再和方子兴废话。
“周……周瞳……失踪了……你打算怎么找他?”方子兴支撑着站起来。
“去九龙地宫,他或许在那里……”严咏洁心里也没底。
“让我帮你,我……我已经找到路……要不是我没有食物和水了,我早就到九龙地宫了!”方子兴又亢奋起来。
“你真的知道怎么走?”严咏洁现在确实需要人帮助,她虽然没说,但她一直没迈开的步子说明了一切,否则她早就一走了之,何必与方子兴说这么多话。
方子兴用力点点头,他生怕严咏洁不相信,急着就往前走,如果不是严咏洁眼疾手快扶住他,他差点就摔了一跤。
方子兴虽然情商近乎于零,但是智商绝对出人拔萃,他能成为一所名牌大学的副教授绝非偶然。正如他所说,他确实是已经找到了正确的行进路线。
严咏洁带着方子兴,虽然速度慢了许多,但是却避免了走冤枉路。方子兴依照地图的指引,带着严咏洁进入一条峡谷,然后沿着暗河往下游走去。
在半道上,严咏洁终于看到了周瞳给她的留言。
“平安!”严咏洁摸着河边一块岩石,喜笑颜开。
“你怎么知道是周瞳刻的?”方子兴教授看着喜极而泣的严咏洁,一脸疑惑。
“除了他,谁能刻出这么难看的字。”严咏洁抹去眼角的泪痕,甜蜜的说道。
方子兴摇摇头,他最搞不懂的就是男女间的那点事,简直比微积分的方程式更难。
李兴雯几乎是夜以继日的在搜查有关罗子豪案件的线索,但是却没有理出头绪,她的情绪焦躁而又气恼。
“李兴雯,你回去休息一下,查案不能心急,越急越容易出错。”王磊见李兴雯已经有好几天没回家了,不是在办公室,就是在外面寻找线索,整个人疲惫不堪,双眼浮肿。
李兴雯无法反驳,看着王磊,默默点头。她也明白自己急于求成,想为罗子豪讨个公道。
“周瞳他们那边现在怎么样了?”李兴雯倒在靠椅上,把话题转开。
“已经失去联系,那边没有手机信号。”
“希望他们一切顺利。”
“放心吧,周瞳和严咏洁都不是一般的人,他们一定应付得来!”
“那倒是……”李兴雯心情有些郁闷,她深吸了一口气,“我回去洗个澡……晚一点,你有空吗?我想去探望一下大嫂和罗羽……”
“有……有空,我陪你去。”王磊红着脸,他感觉到自己心跳加速。
罗子豪的妻子孟馨瑶比想象中坚强,她哭了好几晚,但都是等着把儿子罗羽哄睡着以后。她告诉自己必须要挺住,不能奔溃,还有儿子需要照顾。儿子问爸爸去哪里了?她忍着眼泪告诉孩子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回家。她明白罗子豪的死对孩子瞒不了多久,但是她还是希望孩子能大一点,再大一点,再去面对这份沉痛的悲伤。
孟馨瑶心里还有一件事放不下,她的手里握着一张结账单,这张结账单是七年前的一张医院账单,也是在她心里盘横了七年的心结。对于这张过了百万的账单,她从没有开口问过罗子豪,因为她知道这张账单对于他而言更是一根刺扎进他的心里。
这几天,警察来来去去,问了她许多事情,她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但她内心深处总觉得丈夫的死会不会和这个账单有关系。她好几次差点就把账单拿出来,但是一看到罗子豪穿着警服的遗像,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她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丈夫绝不是一个坏人,他正直勇敢,爱家敬业,如今遭此横祸,自己怎能再把这样的东西拿出来抹黑他。
想到这里,孟馨瑶拿起账单,打算把它撕碎,然而正在这时,门铃却响了起来。
孟馨瑶把账单塞到枕头,走出来开门。
“大嫂。”李兴雯看见形容憔悴的孟馨瑶,心痛的叫了一声。
“兴雯,小磊……”孟馨瑶话还没说完,眼睛就红了,这两个孩子平时没少来家里吃饭,罗子豪最喜欢他们孩子,常夸他们未来一定有番作为。
“大嫂,节哀顺变。”李兴雯的眼睛也跟着红了,拉着孟馨瑶的手。
“大嫂,别难过,我们一定会找到凶手。”王磊在一旁说道。
“好,好,我相信你们一定会为他讨个公道。”孟馨瑶抹去眼泪,招呼着他们坐下来。
李兴雯又宽慰了孟馨瑶一番,然后终究还是把话题转到了罗子豪的案件上,她知道对于孟馨瑶最好的宽慰就是找到凶手。
“大嫂,除了你以前说的那些,关于罗科的事,你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李兴雯始终觉得这次罗子豪遇害绝非偶然事件,而且她最近觉得罗子豪似乎对什么都没兴趣,就算是连续几起谋杀案件,他都没有太多介入,而是让自己和王磊去调查。那么罗子豪会不会自己在查某些案件或者特别的事件,而这些蛛丝马迹,孟馨瑶作为他最亲密的人,应该会有所察觉。
“你知道,他这人从来不和我谈工作上的事情,家里这些事都是……”孟馨瑶又想起那张账单,一下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李兴雯和王磊没有追问,静静地等着孟馨瑶回忆。
孟馨瑶站起来,又坐下,看看李兴雯和王磊,又看看罗子豪的遗像,她终于咬咬牙,决定把隐藏在心里的这件事告诉他们。
“他出事前一天,我听到他自言自语说了一句话……”孟馨瑶叹口气,“我总觉得和他发生的事情有些关系,但又不知道该不该讲?”
“大嫂,任何线索都可能对破案有帮助。”李兴雯说道。
孟馨瑶此时也下定决心,为了抓到凶手,找到真相,不然她这一辈子恐怕也难以安心。
“他说多年的债是时候还了……”
“多年的债?”李兴雯有些不理解。
“你们等一下。”孟馨瑶说着,又站起来,走进卧室,拿出那张她放了很久的医院账单。
李兴雯和王磊都拿着仔细看了看,这时一张七年前的医院账单,数目是一百零七万三千余元,账单上姓名一栏写着“罗羽”的名字。
“你们也知道,罗羽打小身体就不好,他出生后不久就发现有先天性心脏疾病,需要做手术,否则……”孟馨瑶想起当年的事情,唏嘘不已,“幼儿心脏手术不是一般医院能做的,费用更是天价,我和老罗根本负担不起,到处借钱。”
李兴雯点点头,一百多万别说是七年前,就是现在,作为工薪阶层,不吃不喝二十年才能攒起来。
“当时我以为老罗会卖房子,但是没过几天,他就把钱凑齐了,当时他说是找朋友借的,我也没多想。可后来,我发现他那几个十分要好的朋友都没有借这么一大笔钱给他……”孟馨瑶说到这里,拉住李兴雯的手,“我不知道这事和老罗遇害有没有关系,但是我知道你们是可以信任的人。”
孟馨瑶说着把账单交给了李兴雯,她放下了心中一块石头,无论结果如何,查明真相,找出凶手,才是对老罗最好的祭奠。
李兴雯和王磊带着这张账单回到警局,他们心里的想法都一样,他们的感受也没有差别,他们同样也有一个疑问:钱从哪里来?
他们不知道这件事和罗子豪被杀有没有关系,但是这个疑问是他们现在仅有的线索,而顺着这条线索他们将查到什么?他们心里隐约中已经有了答案,但谁也没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