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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庄秦准备写《望天树杀人事件》的缘故,景区的刘经理也特意邀请我们晚上一起去景区的雨林餐厅享用大餐。
而孟警官与赵警官都必须得坚守在龙庭客栈中,他们一帮警员索性包下龙庭客栈的几间客房,作为临时大本营使用。舅舅觉得虽然住在龙庭客栈里能够得到警方保护,但未免显得太不自由,所以和庄秦商量了一番之后,觉得大家还是移步至景区宾馆住宿更好。
再说,那具浮在南腊河上的女尸,极有可能就是杀死上官小商的凶手。既然凶手已经死了,而且她的计划原本就不是要绑架黄寰宇,所以就算住在住客更加复杂的景区宾馆里,也不会太过于危险。
在晚餐时间之前,舅舅终于联络上了黄寰宇的父亲,巨力集团的董事长黄中锋。
刚才之所以打不通黄董事长的电话,是因为他正在一处密闭的地方开会,会议涉及机密内容,所以会场使用了手机信号屏蔽器,一时半会无法与外界联络。
那是一场极其重要的地产项目招标会,在会议中,巨力集团收回了原来的投资计划,将一个发展商机的大好机会拱手让给了别人。
原因就是——黄董事长在会议前夜接到的那条彩信。
当黄董事长看到手机屏幕上出现了自己私人助理上官小商变作一具胸膛插着匕首的死尸,顿时面如纸灰。他不知道黄寰宇处于何种危险境地,原本请刑警大队副队长带着黄寰宇外出,就是想让自己能够在招标会里不惧境外黑社会恶势力的威胁,奋力一搏。
但黄董事长也联系不上我舅舅,也不知道我舅舅带着黄寰宇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但他知道,只要在招标会上放对方一马,对方就会放自己的儿子一马。
所以,他只好在招标会上选择了放弃。
没有什么人,能比自己的儿子更重要。钱,又哪能赚得完?
当他接到我舅舅的电话时,并没有责怪。只要黄寰宇安然无事,他就放心了,反正以后挣钱的机会有的是。
只不过,黄董事长还是为不得不屈从于恶势力的**威而感到愤愤不平。
舅舅向他保证,西川市警局正努力寻找那家受黑社会操纵的本地商业机构。只要收集到了充足的资料,就会还给巨力集团一个公道。
挂断电话后,舅舅虽然面色沉重,但还是长长吁出了一口气。
受境外黑社会恶势力操纵的那家商业机构,这次打压巨力集团的行动,以成功而告终,那么他们就不会再对黄寰宇下手。从这一角度来说,舅舅身上的担子减轻了很多。
同时,舅舅也作出假设,那个陌生女人的死,多半并非出于意外,而是被某个隐藏在她幕后的人灭了口。
我们准备离开龙庭客栈的时候,龙老爷爷正四处寻找他的那对侄孙儿孙女,自从他们上午离开客栈外出游玩,就一直没回来过。龙老爷爷很是焦急,甚至想报警。他的客栈里到处都是警察,不用打电话就可以报警。
但他还是没急着报警,毕竟龙日昇和龙月皎只是一对涉世未深的年轻人,而补蚌村寨附近向来都是宁静祥和的地方。虽然这两天这儿发生了许多事,死了两个人,但死的人也并非什么好人,所以龙老爷爷也并不担心侄孙儿孙女的安全。
大概,他们只是因为玩得太尽兴,所以忘记了归家的时间吧。
临走的时候,舅舅和庄秦还再次被孟警官和赵警官请到了他们的临时大本营里,这又让我们出发去雨林餐厅的时间向后延迟了不少。
后来舅舅告诉我和黄寰宇,赵警官向他通报了法医对那具在南腊河里被淹死的女尸检验后,所得出的验尸结果。
那个女人死于溺亡,死亡时间大约是今天上午十一点到一点左右。在女尸的手腕上,发现有绳索捆绑的痕迹,在腰部亦有被捆绑的痕迹。但捆绑她的绳索,却并无踪影。她的脸部也有擦伤痕迹,另外,她的双腿膝盖都被硬物砸碎,呈粉碎性骨折。正常情况下,她应该很难依靠自己的力量移动身体。在死者的体内,发现了安眠药的残余,根据残留量和死亡时间进行双重反推,安眠药大概是她在昨天下午摄入体内的。
根据以上线索,法医认为,此案有重大的他杀嫌疑。
不过,女尸脚上残留的鞋子,鞋底纹路却与龙庭客栈一楼之下的废弃猪圈里所发现的脚印,完全一致。所以她很有可能就是杀死上官小商的凶手,但出于某种理由,被她的同伙所谋杀。
另外,还有一个无关紧要的结果。上午法医曾对舅舅和庄秦抽过血,检验昨晚他们拉肚子的缘由。结果也出来了,在血液里并未出现毒物或细菌,法医认为,他们可能是因为食用了某种不消化的东西,所以引起了腹泻。至于腹泻两小时后不药而愈的原因,那更是不得而知了。
和两位警官谈完话,舅舅终于可以和庄秦一起带着我和黄寰宇,离开补蚌龙庭客栈,出发去景区售票处那边的雨林餐厅。可还没出门,就听到龙老爷爷在会客室里大声喊叫:“你们两个小孩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晚了才回来?你们在外面玩得太久,不知道爷爷会担心吗?为什么不打个电话回来?”
然后,我听到龙月皎很委屈地答道:“大爷爷,我打过您的手机,可是总说无法接通……”
哦,她一定是在手机信号屏蔽器还没关掉的时候给她爷爷打的电话吧。
我们拎着行李走到会客室的时候,龙老爷爷正询问他的一对侄孙儿孙女:“今天一整天,你们到底到哪里去玩了?”
龙日昇答道:“我们在景区售票处租了一艘快艇,是那种靠马达动力的那种,还租了鱼竿,买了鱼饵。我们沿着南腊河驾驶快艇,开到很远很僻静的地方去钓鱼。南腊河里好多鱼啊,我们越钓越觉得有意思,等我们钓得差不多的时候,我还忍不住下河游了会儿泳。上岸时,我才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所以才回来晚了。大爷爷,您要怪就怪我吧。”
龙月皎也跟着说:“大爷爷,您不要怪哥哥,其实哥哥昨天晚上听到你说腿疼,要买药酒,哥哥就多了个心眼,决定去南腊河钓点鱼给您熬汤喝。他听说南腊河盛产野生的罗非鱼,营养价值比野生鲫鱼还高……所以,我们才回来晚了……当然啰,您要怪哥哥也行,要不是他非要下南腊河里去游泳,说不定我们还是能早点回来的。”
看了看龙日昇,他的头发倒不湿,但每根头发都立了起来,就像卡通片里的超级赛亚人。这是典型的游完泳头发干了之后,就这个造型。话说我在西川的时候,夏天也喜欢游泳,每次头发这个造型,都会被老妈骂上一顿,责怪我为什么不戴上泳帽去游泳。
我禁不住问了一句:“南腊河里游泳舒服吗?”
“舒服,当然舒服!比大学里的游泳池游着舒服多了。”龙日昇得意地朝上抹了一下挺立的头发,笑嘻嘻地回答。
龙月皎则拎着一个竹子编成的网兜,递给龙老爷爷。
龙老爷爷朝网兜里看了一眼,顿时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呃……”
网兜里,竟然全是肥美的罗非鱼,当中也间或夹杂了几条稍小的鲫鱼。
但庄秦这个死胖子却来煞风景,他笑着说:“罗非鱼啊?这儿才没什么野生的罗非鱼。所谓的罗非鱼,是鲫鱼的一个品种,原产于非洲,属于慈鲷科的热带鱼类,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才引入国内。南腊河里的罗非鱼,肯定是景区为了吸引钓鱼游客而投放的鱼苗,营养价值只比人工养殖的鲫鱼高一点点,但比起野生鲫鱼,差距就不止是一点点了。”
“嘿!”龙老爷爷笑着打断了庄秦的话,“死胖子,你真是找打呀!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我这对侄孙儿孙女的一番好意啊!”
龙日昇也笑了起来,他说:“其实啊,我们驾驶快艇从雨林售票处的补蚌码头出发,这儿的南腊河呈Y字型分布,一边通往望天树核心景区,另一边则通往水库。一开始,我心想在水库那边肯定更容易钓鱼,所以我们把快艇开到了水库。我们钓了一会儿鱼之后,水库里一位在竹排上撒网捕鱼的哈尼族老渔民就给我们说,水库里的罗非鱼都是人工投放的鱼苗成长起来的,要钓营养价值高的野生鱼,还是得去核心景区那边。所以我们后来又把快艇开到了核心景区。”
龙月皎指着网兜里的几条较小的鲫鱼,说:“大爷爷,你看,这里面也有野生的鲫鱼哦,不是罗非鱼。这些野生鲫鱼,就是哥哥在核心景区外的南腊河里钓到的耶!”
“你们真是太有心了,大爷爷都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龙老爷爷的眼角,还真滴下了几滴浑浊的眼泪。
我和黄寰宇也很感动,龙氏兄妹的一番孝心真是没得说。
可这时,舅舅却开口说道:“你们是什么时候把快艇开到核心景区的?”
“大概是下午两点左右吧。”
哦,我们大概是两点左右在补蚌村寨口的小食店吃饭,两点半的时候才吃完。这时,我们就听到有人在南腊河里发现了那具女尸。龙氏兄妹恰好是在发现尸体之前驾船经过了那儿,然后在核心景区附近钓鱼,直到晚上才回来。他们正好错过了发现女尸的过程,真是幸运,否则一定会给他们的心理带来阴影。
不过,说不定他们也听说了发现女尸的事,毕竟像在补蚌这种民风淳朴的地方,消息本来就散播得很快。
我原先以为舅舅还会针对那具女尸向龙氏兄妹提问,但舅舅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指挥我们拎着行李,向龙老爷爷和龙氏兄妹告别,然后浩浩****地在犬吠声中走出了补蚌村寨,然后沿马路来到了望天树风景区的售票处。
2
雨林餐厅就在售票处的码头旁边,紧靠着景区宾馆与泼水广场。
刘经理亲自在售票处大门等待着我们,然后把我们引到了雨林餐厅中。
雨林餐厅很别致地建成了阶梯状,就像我们学校的阶梯教室一般,但阶梯的最下面不是讲台和黑板,而是一个圆形的大舞台。坐在位于阶梯上的圆桌旁,就可以清楚地看到舞台上表演的节目。
因为在龙庭客栈里耽误了一些工夫,所以我们入座的时候,节目已经接近尾声,一位肤色黝黑的美少女正演唱着一首哈尼族的歌曲。
庄秦很得意地告诉我们,上次他和朋友到望天树来拍图文故事时,就请那位唱歌的美少女在片中客串过一个角色。这位名叫黑珍珠的美少女也在舞台上见到了庄秦,连忙在歌曲间奏的空隙,挥手向庄秦打了个招呼。
刘经理见了,立刻不怀好意地笑了一声,说:“庄作家,这下你可惨了。”
“惨了?为什么?”
庄秦有些不解,但刘经理却含笑不语。
我们刚吃了几口菜,舞台上就开始表演下一个节目,是几个**上身的当地男孩,表演叠罗汉的节目。
今天桌上的菜肴,当然比我们中午在补蚌村寨的小食店的全素宴丰盛得多了。桌上也有野菜和哈尼族特有的芭蕉叶包烧,但更多的则是景区自己喂养的炒山鸡、烤罗非鱼,甚至还有油炸昆虫。
我们刚吃了几口,那位美少女黑珍珠就带着几位盛装美少女,端着酒杯来到我们桌边,发出银铃般的清脆笑声。
她们这是要敬酒呢,当然,敬酒的对象是庄秦。
我注意到,她们端着的杯子,比我在西川市见到的白酒杯要大了许多,一杯盛满起码可以装六钱白酒。
在刘经理的鼓励下,美少女们唱起了哈尼族的敬酒歌,唱完一段,就把酒杯递给庄秦。庄秦豪迈地喝下后,第二个美少女又唱起新一首敬酒歌。新的敬酒歌唱完后,庄秦自然又得再喝下一杯。可这杯喝完后,下一位美少女也唱起了新的敬酒歌。
庄秦一口气足足喝下了六七杯当地酿造的白酒之后,顿时有点面红耳赤,舌头打结。
庄秦趁着酒意,站起来指着给他敬酒的几位美少女,语音含混地说:“你们灌我酒,想让我醉?你们这些坏人,哼,我要报复!在我的新书里,一定要把你们都写进去。就写成是你们偷走了那件树皮衣吧!”
他刚说完,美少女们就变了脸色,刘经理赶紧打圆场,说:“庄作家已经喝得差不多了,你们就别再灌他了。他刚才说的都是醉话,你们可别生气哦。”
可庄秦却不争气地嘟囔着:“我没醉,没醉!我说的不是醉话,不是醉话!把她们写成红粉侠盗,一定很有意思的,很有意思的!”
话都说两遍,居然还说自己没醉?
刘经理继续打圆场,但美少女们却满脸不悦地离开了圆桌。
见她们离席,庄秦口齿不清地责问刘经理:“你干嘛要对员工这么客气呀?这么客气呀?”
刘经理苦笑一声,说:“不知道龙老爷子给你们说过没有,其实补蚌村寨的乡亲们,在政府的富民政策指引下,家家户户都承包了橡胶林香蕉田,每年收入可观,可谓藏富于民。这儿的年轻一代,就算不工作,都可以潇潇洒洒过一辈子。这儿的年轻人又被称为香蕉王子、橡胶公主。而愿意到景区来工作的当地青年,都是不愿意躺在家中糖水罐里的有志气的一代,愿意到景区里来体验一下社会的艰辛。所以,我很看重他们,把他们都当做了朋友,而不是员工下级。这里民风淳朴,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件价值十来万的树皮衣,就窃为己有。盗贼,是哈尼族最看不起的一类人。所以你说要把她们写成是偷走树皮衣的人,也难怪她们会翻脸。”
“好吧,好吧,那我不写她们了,不写他们了……”庄秦沮丧地叹了口气,说,“其实写几个红粉侠盗,真的蛮有意思的啊,蛮有意思的啊……”
“你还说?!”舅舅吓唬道,“当心她们又来敬你酒!”
庄秦赶紧噤声不言。
而我和黄寰宇都开心地笑了起来。
3
看庄秦有点儿醉意了,刘经理赶紧让雨林餐厅的厨房,送来了景区自己种植的小番茄。据说小番茄有解酒的功效,而庄秦一口气吃了十来个小番茄之后,说话也似乎利落了许多。只不过,因为吃了太多小番茄,占了他的大半个胃,所以他看着一桌子的美味,只有翻白眼的份儿,却再也吃不下去了。
我们大快朵颐到一半的时候,司机兼导游老邱,也来到了酒席中。
老邱今天送赵乾坤去景洪后,并没急着回来,还在机场外的停车场上等候了几架航班,并且主动跑到出站口散发了一些望天树景区的传单,结果回来的时候,拉了一车愿意到望天树来游玩的游客。
为了表扬老邱的敬业精神,刘经理特意把他也请到酒席上,敬了几杯酒。
喝下一杯酒后,老邱得意地说:“还是刘经理的建议好,与机场方面进行合作之后,我们望天树是惟一一家可以把旅游车开进机场停车场候客的景区。以后,我们可以多派一点儿景区里的哈尼族美少女,在机场出站口散发景区宣传单,生意一定会更好一点儿。”
刘经理频频点头,而舅舅则好奇地问:“望天树是惟一一家可以进入机场停车场候客的景区?这是为什么呀?”
刘经理笑道:“因为望天树是一处新开发的景区,一切都在发展阶段。所以州政府问我们景区需要什么扶持的时候,我就建议让我们的旅游班车开进机场停车场。”
“呵,真是个好主意。”舅舅赞了一声后,却陷入了沉思。
酒席上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闷,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对老邱说:“邱叔叔,你知道景洪机场发现了一对服毒殉情的情侣这件事吗?”
这件事是我在龙老爷爷的电脑上看到的,但那条网站上的新闻写得语焉不详,连时间都写得不够准确。
但我的这句话也引起了舅舅的注意,他立刻问道:“什么?景洪机场发现了一对情侣的尸体?什么时候?”
就连有些微醺满脸泛红的庄秦,也睁开眼皮,等待着老邱的回答。
老邱也来了兴趣,他喝了一口酒之后,说道:“这件事啊,你们问到我,还真是问对人了。我有个老表就在机场外的停车场上班,今天我候客时,恰好和老表聊到了这件事。其实啊,网上说的消息并不可靠,景洪机场确实发现了一对服毒殉情的情侣尸体,但并不是在机场内发现的,而是在停车场旁的一处小旅馆里。对了,话说发现尸体的时间是昨天上午,正是周先生你们一行来到西双版纳的第二天。不过,他们入住的时候,却是你们来到西双版纳的当天。”
据老邱的老表说,大概是前天下午两点的时候,一对持本地口音的情侣,住进了那家小旅馆的客房。他们要的钟点房,按入住时间计费。
这家机场旁的小旅馆,是一对外地人开的,向来管理不严,来客也不需要登记身份证,只要交了钱,就能住进来,所以生意非常好,人来人往的。
到了晚上,旅馆老板想问一下这对情侣要不要把按时计费改为整夜住宿。可敲过门之后,却无人开门。老板也不介意,大概这对情侣出去逛街了吧,反正他们交了足够多的押金,如果他们不换为整夜住宿,按时计费算下来,可以收更多的钱,他们住得越久越好。
但到了第二天上午,老板就有点儿坐不住了,因为依照按时计费来算,押金已经不足够支付房费了。所以他再次去敲门,可还是没人开门。老板想了想之后,最后决定用备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可一开门,就见到了两具躺在**的尸体,尸体身上还散发着浓重的农药气味。
警察很快就赶到了小旅馆,证实这对情侣死于农药中毒。房间里没有发现遗书,也没找到两人的身份证明文件,但找到了装盛有残余剧毒农药的玻璃杯与农药包装瓶。
房间内部并无打斗痕迹,从衣物的整洁程度来看,也没有破损和杂乱的感觉。另外,农药的味道如此浓烈,也很难相信是有人骗他们喝下了毒药。所以警方判断这两人死于服毒自杀,排除了他杀的可能性。只是警方暂时无法证明两人的身份,所以只好把案件列为了悬案,并在西双版纳当地报纸上登出了寻人启事。
但据老邱的老表说,距离发现尸体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四小时,但并没有人来认领尸体。
听完老邱简洁的介绍之后,庄秦半眯着眼睛,嘴里喃喃说道:“本地口音,情侣,农药,没有身份证……有意思,有意思。”
舅舅也沉思着,一言不发。
此刻,庄秦和舅舅他俩在想什么?
我和黄寰宇都看得一头雾水。
莫非庄秦喝醉了,在胡言乱语?可他已经吃了解酒的小番茄,而且舅舅还并没喝酒呀!
我百思不得其解。
4
庄秦在老邱的搀扶下,与舅舅、我、黄寰宇来到了景区宾馆。
景区为我们准备了两间客房,依然是庄秦独自住一间房,舅舅和我、黄寰宇住一间房。这幢宾馆的外观看上去不怎么样,就和普通的单位招待所没什么区别,但客房却是按照星级宾馆的标准进行装修的。标准席梦思床、冷暖空调、热水淋浴、卫星电视节目,应有尽有。
宾馆服务员特意提醒我们,因为望天树这里的日照时间长,为了节能减排,实现低碳理想,所以景区宾馆使用是太阳能热水器。热水存储在屋顶的储水池里,大家洗澡一定要在夜里洗,不要等到凌晨,否则水凉了,就只能洗冷水澡。
这儿日夜温差挺大的,白天虽然很热,但到了天亮前的黎明时分,温度还是很低,洗冷水澡肯定会让人受不了的。
老邱刚走不到一分钟,庄秦就生龙活虎地跑到我们的房间里,看来他刚才吃的小番茄,解酒确实有奇效。他进屋后,立刻摸出了手机,准备拨打电话,但拿着手机却愣住了,似乎不知道该把电话打给谁。
舅舅笑了,问庄秦:“你准备给谁打电话?”
“我想给孟警官打个电话,可现在突然想起,我没找他留电话号码。”
舅舅再次微笑着问:“你是想让他过来一趟,一起好好聊聊?”
“对,没错,我们中午在小食店里所作的脑力激**,实在是收获良多,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再来进行一次深夜脑力激**。”
这时,我和黄寰宇也忍不住笑了。
庄秦还不知道,就在他进屋之前,舅舅早已经拿出电话,拨打孟警官的电话号码,说有要紧的事,让他速速从龙庭客栈赶到景区宾馆来。不过,我和黄寰宇却不知道为什么舅舅会与庄秦不约而同希望与孟警官见上一面。
而在电话里,孟警官也说他那边同样有新情况,需要与舅舅和庄秦见面。
舅舅本来想把我和黄寰宇赶到庄秦的那间客房里,他要和庄秦单独与孟警官见面。但是黄寰宇却抗议道:“万一那个淹死在南腊河里的女尸,是被同伙杀掉灭口,那么一定还有坏人潜伏在附近,说不定还没打消绑架我的计划呢。所以,周叔叔你有必要继续保护我,应该把我时刻留在你的身边。”
虽然黄寰宇说的完全是借口,但也不能说毫无道理,所以舅舅只好苦笑着,让黄寰宇留在了客房里。
既然黄寰宇都留在客房里,那我当然也要留下,所以我有幸听到了舅舅他们与孟警官的脑力激**。
我们各自抓紧时间洗完热水澡之后,孟警官也风尘仆仆地赶到了景区宾馆。他走入我们的客房,连汗水都没擦一下,就说道:“就在你们与景区刘经理吃饭的时候,我们警方也对周边进行了很详细的排查,结果得到了一个很有价值的线索。”
“什么线索?”舅舅和庄秦异口同声地问道。
孟警官答道:“针对那具女尸的身份,我们做了大量的走访询问工作,同时也扩大了询问范围。除了补蚌村寨之外,我的同事还去了附近其他村寨,想了解是否有人见过这个陌生女人,走得最远的,甚至去了五十公里外的瑶区。而我们得到确切消息的地方,则是在距离补蚌大约五公里的克木人村寨聚落。”
克木人是一个尚未确定族称的少数民族,但通常意义上被视为布朗族的一个分支。克木人在国内现有大约两千余人,大部分都居住在与老挝接壤的勐腊县,沿南腊河两岸而居。由于历史的原因,克木人与外界交往的时间很短,至今仍保持着氏族社会的痕迹,刀耕火种,迷信神鬼。
最近几年,克木人也开始了经济发展,政府出资为距离补蚌最近的那处克木人村寨聚落,修建了一座连摩托车都可以安全驶过的坚固吊桥,横跨南腊河,令村寨与公路相连接。那座吊桥名为回岗吊桥,昨天龙氏兄妹就曾经跨越这座吊桥,去克木人的村落里购买过蜂蜜。
虽然现在到望天树来玩的游客大部分都住在景区宾馆或补蚌村寨的龙庭客栈里,但也时常会有自助驴行的驴友,徒步跨越吊桥,到克木人村落寻找原始氏族社会的痕迹。
那位去克木人村落进行调查走访的警员,在村子里一位卖自酿蜂蜜的老人那里,得到了极有价值的线索。
昨天下午,有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姑娘,身穿休闲装,背着画板来到克木人村落。她在村子里支着画板画了一些克木人木制民居,然后又收拾画具,出了克木人村落,向吊桥方向走去。她离开村落时,曾在那位老人那里买了十块钱的自酿蜂蜜,所以老人看到警员拿出的照片后,印象非常深刻。从老人形容的她所持的画具,她所画的画,应该是油画。
看了警方出示的照片,卖蜂蜜的老人确定溺死在南腊河里的那具女尸,就是在他那儿买过蜂蜜的陌生女人。
而自从这陌生女人买了蜂蜜之后,就再没人见过她。
不过,在那个时候,她还能够走路,膝盖也没有伤,但尸检时却发现她的双腿膝盖均为粉碎性骨折。她当时身穿休闲装,死亡时却穿上了哈尼族人的民族筒裙服装。
这说明了什么?
是她自己换了衣服,还是死后由某个不知名的凶手为她换了衣服?
假若她是杀死上官小商的凶手,她居然还会画油画,真可谓是位多才多艺的优雅杀手。
警方也曾问过景区的旅游车司机,昨天排班的司机都说对这个陌生女人毫无印象。所以她很可能是自驾车或搭乘顺风车到达望天树。当然,也不排除她纯粹徒步抵达的可能性。
警方无法了解这陌生女人离开克木人村落之后的行踪,但却可以朝上追溯她之前的行踪。
首先,警方核对了景区附近所有停靠车辆,除开本地车辆之外,对外来车辆逐一进行排查,找到车主。几乎所有车辆都能在景区宾馆或是附近村寨的客栈里找到车主,但惟有一辆停靠在核心景区附近无人处的C城牌照轿车,却无法找到车主。而这段路,是公路边上的一条岔路,死路一条,平日晚上从来没有车辆经过。
幸好警方进行了大范围排查,以拉网式搜索的方式,在当地哈尼族热心人的带领下,才发现了这辆停靠在无人区的车辆。
在公安系统内部网络进行查对之后,终于找到了车主的照片,正是在南腊河里被淹死的那个陌生女人。
她叫杨欣欣,三十岁,C城美术学院的青年油画教师。一周前,杨欣欣利用学校寒假的空暇,自驾来到云南采风。昨天中午,景洪至勐腊的等级公路收费站,有她那辆车的收费记录。而再前一天,她则在景洪西双版纳主题森林公园附近的收费站,留下了缴费记录。
如果杨欣欣是杀死上官小商的凶手,显然是说不过去的。
因为我们来到西双版纳,是舅舅精心安排的,在前天我们登上来西双版纳的飞机之前,没有任何人知道我们的目的地,杨欣欣更不可能未卜先知,提前一周就来到了云南。
所以杨欣欣应该是个替罪羊。
真正杀死上官小商的凶手,为了让警方以为凶手被同伙灭口,所以杀死了杨欣欣。真凶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切断警方追查的线索。
那么,杨欣欣死亡时所穿的鞋子,鞋底纹路为什么会与废弃猪圈里发现的女人脚印完全一致呢?
孟警官与赵警官都认为,很可能前天杨欣欣就被真凶限制了人身自由,用榔头砸碎她的膝盖,令她无法逃跑,然后把她囚禁在某个地方——而这个地方,很可能就在杨欣欣自己的车里。为了防止她叫喊,给她注射了足量的安眠药,还用布条遮住了她的嘴巴,所以在她的脸颊上留下了擦伤的痕迹。
对杨欣欣那辆轿车进行细致搜索后,也发现在后备箱里有呕吐和便溺的痕迹,还有衣物的残片与一根布条。那根布条,应该就是用来遮掩她嘴巴防止发出声音的工具吧。
真凶脱下杨欣欣的鞋子,然后带着鞋子趁夜跟在龙日昇之后,潜入补蚌村寨里,躲入龙庭客栈一楼之下的废弃猪圈中。凶手在猪圈里换上杨欣欣的鞋子,伪装成一个身高一米六的女人杀死了上官小商。
今天,凶手则下手杀死了杨欣欣,让她成为替罪羊。
凶手之所以拿捏好杀死杨欣欣的时间,就是想让警方在尸检的时候,确定上官小商遇害的时候,杨欣欣还活着,她有可能是凶手。
凶手干得干净利落,杨欣欣的轿车和龙庭客栈的废弃猪圈里,都没有留下任何指纹。停靠轿车的地方,位于核心景区附近的无人处。由于那里是原始雨林,为了避免破坏自然环境,所以没有迁入电线杆和路灯,到了晚上就漆黑一片,根本没人发现那辆车,更没有看到凶手与杨欣欣共处的目击证人。
凶手机关算尽,但却低估了勐腊警方的调查能力。估计凶手准备杀死杨欣欣,切断线索制造迷雾之后,就寻机逃离。但没想到仅仅一晚上的时间,警方就查清楚了杨欣欣的真实身份,并确定她并非杀死上官小商的凶手,只是凶手寻找的替罪羊而已。
他在轻视警方的同时,自然也有可能留下种种破绽。
而这些破绽,就得由警方仔细梳理已有的线索,寻出其中的蹊跷。
5
舅舅和庄秦暂时没有急着与孟警官展开脑力激**,而是针对已有的线索,开始进行分析。
舅舅说道:“首先,冤死的杨欣欣,是如何与凶手形成了交集?她是在哪里遇到凶手的?凶手又是以如何的手法,让杨欣欣信任他,并让他上了自己的车?”
庄秦点点头,接道:“那辆车为什么会停在核心景区附近?既然停到那里了,那么凶手离开的时候,就只能是徒步离开的。凶手是什么时候把车移到那儿的?是制服杨欣欣后,就把车停在那里,还是杀死杨欣欣抛入河中之后,才离开那里的呢?”
舅舅若有所思地答道:“两者皆有可能。另外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两者皆无可能,凶手只是为了岔开警方的调查死路,有目的地把车停在了那里,制造迷雾。”
“嗨,周警官,你一会儿两者皆有可能,一会儿又两者皆无可能……你这么说了,等于没说。可能性也太多了吧?”庄秦抗议道。
但舅舅却一本正经地答道:“别忘了,我们面对的,不仅是一个穷凶极恶的杀人凶手,而且他的智商极高,他甚至以玩弄警方为乐趣。”
确实如此,就连我也发现了,穿着一个女人的鞋子,躲在房子底下杀死上官小商;从废弃猪圈里抽掉地板的木头,形成两个孔洞,一个孔洞递手机,另一个孔洞杀人……这种种手法,不仅是令人匪夷所思的杀人诡计,而且还充满了戏谑感与恶趣味,就像推理小说里记叙的一般。
这时,黄寰宇突然发声了。
“我们干嘛不去问问小DO呢?”
咦,他怎么提到小DO了?话说,自从孟警官让龙老爷爷把小DO藏到他的朋友家去,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小DO了。现在赵乾坤已经独自离开,我们也没必要再担心小DO的行迹曝露。
可黄寰宇为什么要提到小DO呢?难道他还对自己的偶像念念不忘?
看到我们诧异的眼神,黄寰宇赶紧解释:“别忘了,那辆车是昨天夜里停在核心景区附近的。而小DO从离地三十米的地方离奇失踪时,就是从小路走出来的。说不定,她会经过那辆车停靠的地方呢。只要问一问她,就知道当时那辆车是不是停在那里了。如果运气好,说不定她还见到了那个杀死杨欣欣的凶手呢。哈,如果是这样,那可就美妙了!”
其实,要想让小DO成为目击证人,恐怕难了一点。她从小路经过的时候,正好目击凶手与杨欣欣在一起,机率实在是太小了。而且要是真遇到了,搞不好她会被凶手发现,直接成为另一个受害者,那可就不美妙了。
但孟警官还是很尊重黄寰宇的建议,立刻拨打电话通知赵警官,让赵警官请龙老爷爷带警员找到小DO进行询问。
黄寰宇见孟警官听从了他的建议,顿时变得很是得意。
他在席梦思**蹦来蹦去的,眼珠子也转个不停,似乎又在考虑新的建议。
也别说,才过几分钟,他又出声了。
“孟警官,我觉得,你们还应该找龙氏兄妹,也就是龙日昇和龙月皎,找他们谈谈话呢。”
“为什么?”孟警官诧异地问。
“你们忘了?昨天我们和小DO一起,先到补蚌和曼龙勒去玩了一遍,然后下午我们乘坐老邱师傅的旅游车,向核心景区行驶。当车经过补蚌的时候,我们在路边遇见了龙氏兄妹,他们背着背篓,刚从克木人的村落买了蜂蜜回来。说不定,他们也在路上遇见过杨欣欣,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遇见了杀人的凶手呢。”
只不过,凶手的脑门上可没有写着凶手两个字,所以就算龙氏兄妹见着了,也不知道对方就是真正的凶手。
嘿,也别说,黄寰宇的分析还挺靠谱的。这小屁孩跟我和舅舅混了两天,真是蛮有长进。
可是,我也得反思一下,怎么自己就没想起这茬呢?
6
没过多久,我们就收到了龙庭客栈传来的第一条反馈。
龙氏兄妹说,他们并没在去克木人村落的时候遇到杨欣欣,也没见到陌生人。事实上,那是他们来到望天树的第二天,根本分不清谁是当地人,谁是陌生人。即使见着了穿着打扮与当地人不一样的陌生人,他们也只会认为对方是平常游客,哪里想得到会与罪案有关?
当警察去询问小DO的时候,刘经理来到了景区宾馆。他告诉我们,明天下午三点,景区将在宾馆外的圆形广场上举行泼水仪式。
虽然现在并不是泼水节,但是泼水仪式一直是西双版纳最吸引游客的一个亮点,所以只要游客够多,景区都会选择时间特意为游客安排一场泼水狂欢。
宾馆外的那个圆形广场,中间凹陷,两边突起,有着平缓的起伏。在广场最中央,修了一口井,但这口井并非真正的水井,而是一个喷水管。泼水仪式开始的时候,喷水管会喷出水来,令广场变作一个巨大的储水池。景区工作人员也会身着民族盛装,并邀请补蚌村寨的村民们来到泼水广场里,带领游客互相泼水,感受西双版纳的热情,体验泼水节的狂欢。
但我们的心思都放在这里发生的一系列罪案之中,所以对于刘经理的盛情邀请,我们只是虚与委蛇草草应付了事。
等刘经理走了之后,我们也接到了龙庭客栈打来的第二个电话。
小DO告诉警方调查人员,她跃下空中走廊之后,打着笔型手电筒,沿小路回补蚌,确实经过了那辆车停放的无人区。不过,当时她并没看到这辆车停靠在那里。要知道,龙老爷爷给她说过,那里是无人区,如果在无人区里出现了一辆车,那一定会显得很奇怪。按常理来说,即使停车过夜,车主与车辆的距离也不会太远。无人区里根本就没有住宿的地点,所以要是小DO看到有车辆停靠,一定会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
也就是说,昨天那辆车并非停靠在核心景区附近。
那么,究竟停在哪里的呢?
在龙庭客栈镇守大本营的赵警官立刻决定通宵工作,让手下拿着那辆车的照片走访在周边附近走访,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那辆车昨晚停靠的地点。
孟警官果真是位敬业的警察,他听到赵警官要派人通宵调查,担心人手不够,所以立即向我们告辞,决定与同事们一起进行调查。他答应,只要有了结果,不管多晚,都会打电话通知我们。
也正因为他的这句话,搞得我们都没有心思睡觉。
庄秦担心错过第一手信息,结果干脆把被褥搬到我们的房间里,打了个地铺,要与我们一起等待孟警官的电话。
花黄寰宇老爸的钱,订的两间客房,其中一间就这么活脱脱地被浪费掉了。
而我和黄寰宇毕竟都还是学生,等着等着,就忍不住躺在**睡着了。
等到房间里响起电话铃声的时候,我赶紧爬了起来,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石英钟,已经是早上五点了。
电话果然是孟警官打来的。
舅舅特意把手机设置为免提通话,所以我们都能在自己的**清晰地听到孟警官的声音。
孟警官很兴奋地说:“查到了,查到了!那辆车昨天晚上是停靠在水库堤岸上的。那处堤岸平时少有人经过,而且车是停在马路之外的树林边上,并不显眼。幸好昨天晚正好有喜欢钓夜鱼的附近村民骑着摩托经过,车灯曾经闪过,见到了那辆车。不过,那里常有人开车来钓夜鱼,而且附近还有个钓鱼俱乐部的垂钓基地,旁边也停了几辆车,所以他们并不觉得太过好奇。只是因为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外地牌照的车停在那儿,才多瞄了几眼,留下了印象。”
“那有人看到那辆车是什么时候被挪走的吗?”
“很可惜,没有人看到。钓夜鱼的人,凌晨四点就回家了,而那条路即使白天也很荒凉,虽然紧靠水库,水库里又有不少捕鱼船,但芦苇却挡住了捕鱼船的视线。所以没人看到车是什么时候被挪走的。”孟警官不无遗憾地答道。
也就是说,杀死杨欣欣的凶手,昨天把车停在偏僻的水库堤岸旁,今天却把车移到了核心景区那边。
乡级公路是沿着南腊河修建的,如果从补蚌的码头出发,南腊河正好呈Y字型,一头是核心景区,一头是水库。南辕北辙的两个方向,凶手却花那么大的工夫移动车辆,就是为了制造障眼法,引警方走入歧途吗?
舅舅挂断电话,与庄秦对视一眼后,微闭双眼,喃喃说道:“昨晚凶手把车停在水库堤岸,而不是核心景区附近,一定有理由。”
庄秦也跟着闭上眼睛,喃喃自语:“确实有理由,如果把车停在核心景区,会显得很突兀,引来旁人的瞩目。”
舅舅又接道:“可是,那里是无人区啊,哪有什么‘旁人’?”
庄秦道:“有啊,有一个‘旁人’就经过了那里。小DO。”
舅舅道:“那么,凶手提前知道小DO会经过那里?”
庄秦道:“不一定,或许只是从某些迹象,猜到了那里并不可靠。”
呵,我明白了,现在舅舅和庄秦开始进行脑力激**了。
舅舅沉默片刻,以猜测的语气,说:“莫非,凶手昨天下午曾经看到龙老爷子?看到龙老爷子在去核心景区的小路地上放置给小DO看的标记?”
庄秦频频点头。
看着他俩喃喃自语般的对话,我和黄寰宇都不禁展开了联想。
但舅舅与庄秦之前显然存在着某种默契,有些话,他们并没有明说,我和黄寰宇只能自行猜测。
凶手是在掳走杨欣欣之后,发现龙老爷爷在小路里行走吗?
小DO也说过,她出逃的那条小路,其实就是沿着公路没有多远的地方。她是在夜里行走,所以才没有被人看到。但龙老爷爷放置标记的时候,却是白天,这就难免不会被人看到。
龙老爷爷只是个老态龙钟慈眉善目的当地老头,就算看到他在小路里行走,凶手怎么会知道龙老爷爷在为小DO放置标记呢?难道,凶手知道小路上的这个老头的身份?他认识龙老爷爷?
不容我多想,舅舅和庄秦又接着往下进行脑力激**。
舅舅以梦呓般的语气说:“那么杨欣欣的尸体究竟是在什么地方被抛入河中的呢?”
庄秦以同样梦呓般的语气回应道:“车最终停在了核心景区附近的无人区里,看似凶手应该就是在停车处旁的岸边,把尸体抛进了南腊河里。”
舅舅道:“发现尸体之时,正是村民们吃完午饭出来钓鱼的时候,难道凶手就不怕被人看到他抛尸的场面吗?光天化日之下,他有这么大的胆子?”
庄秦接着说:“不过,密室杀人、掳走杨欣欣藏在车里,一切都显示出凶手拥有超凡的智商,在车边抛尸,风险太高,不像他的风格。”
舅舅又说:“在水库堤岸抛尸,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庄秦附和道:“对,水库堤岸白天很少有车辆经过,芦苇又挡住了来自水面上的视线。”
“可是,如果在堤岸抛尸,尸体又怎么会跑到核心景区这边的河段来了呢?”舅舅提出疑问,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
庄秦也以同样低沉的声音说得:“是的,这是个问题,很重要的问题……”
舅舅和庄秦都来来回回说着“这是个问题,很重要的问题”这句话,说着说着,他们的声音渐渐消失了。
我和黄寰宇定睛一看,不禁哑然失笑。
舅舅和庄秦居然同时睡着了,甚至还发出微微的鼾声。
对了,他俩一定一直等待着孟警官的电话,一夜都没睡。
现在他俩肯定都到达疲劳的极限值了。
我和黄寰宇对视一眼,然后分别为舅舅和庄秦披上了一条毛毯。
当毛毯披到舅舅的身上时,他嘴里喃喃冒出了一句:“杨欣欣的尸体,腰身上也有捆绑的痕迹……”
庄秦则在一旁接道:“这条线索也很重要,非常重要!”
随后,俩人鼾声大作,声音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