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刑侦笔记

04 活体解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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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种骂娘的冲动,心说这帮畜生竟然把老子的一截肠子割下来了,那我以后还能健康不?看我情绪变化很大,小青急忙劝我,让我冷静,而且她一定猜到我为啥这样了,又解释说:“这不是你的肠子。”

我心说那是谁的?我心里又一紧,想到一个可能,问小青:“逗哥的?”

小青摇摇头,这时还捧起瓶子,举在我面前继续说:“我们从你的肠道上发现了数量不少的寄生虫,但它们长得太小了,连照影都发现不了它们。我们也刮了肠道壁,从上面弄下一些小寄生虫,放在这里培养着看看。”

这期间我一边听一边盯着瓶子,但真像小青说的那样,我什么都看不到。另外我品着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又问,“这么说,我体内寄生虫并没被清理掉?”小青点头。我急了,甚至眼前浮现个画面,不久后的我,将会和水颖一样,腆着孕妇的大肚子,也怀上了鬼胎。

我记得西游记里面就有这桥段,问题是那是瞎编乱造的,而现在,这一切竟然要发生在我身上。我忍不住坐了起来。我原本以为,自己这么剧烈运动,会让手术刀口很疼,谁知道没那么严重,只是隐隐痛了一小下。

看我一脸诧异,还撩开被看着自己肚子上被包扎的纱布时,小青说:“这次用的微创技术,说简单点,用针刺了你肚子一下,弄出个洞来,然后用扩洞器把它撑大,我们借着这个洞进行手术的。所以现在你身上只有一个针眼一般的伤口。”

我感叹现在的科技是多么进步,甚至连手术都拥有这么高的技术水平了。小青一边扶我躺下来,一边又告诉我:“我们配了一种灭虫药,现在给你输的液里就有,一会你吃些流食,等肚子有反应了,就把这些虫子拉出来。”

我想起小时候了,上学那会儿,班里统一发灭虫药。我原本就吃过,所以这次也没太多的抵触。小青又陪了我一会,趁空还打了一个电话。不久后有护士端来一大碗粥和咸菜。

我问小青:“刚手术完就能进食么?”小青让我放心,尤其又把微创两个字搬出来,还说我只是被刮了刮肠壁,并没切除任何组织。我也真有点饿了,外加相信小青,我捧着粥,就着咸菜,秃噜秃噜全吃了。

我怀疑咸菜里是不是偷偷放了泻药,不到两个小时,肚子疼得厉害,我嚷嚷着上厕所。小青从床底下翻出一个盆来,跟我说,“拉在盆里,我要把排泄物带回去研究。”

我犹豫的接过盆,看小青也没离开的意思,我忍不住催促她一下。小青反问我,一个大老爷们有啥不好意思的。我心说这跟大不大老爷们没关,想想看,在一个同事,尤其是一个女同事面前蹲大号,哪个大老爷们能整出来?

我不妥协,绷着脸把小青轰走了。我又自行下床,小心翼翼地走着,怕太随意了别伤到刀口。我蹲到角落里后,还想着,一会悠着点,别太用力。但伴随一顿炮火连天,我压根控制不住的把大号全弄出来了。——而且还特别臭,我都被自己的屎熏得翻白眼。

最后我捧着盆,打开病房门时,有些难为情的看着小青。小青也闻到那股臭味了,不过反倒显得有些喜出望外,说成了,虫子全下来了。

她不跟我多聊,立刻端着盆走了。我躺回**,一直休息到天亮。随后我也见到了逗哥,我们两个病友交流下意见,他的遭遇跟我差不多,不同的是给他端屎端尿的是贾濛濛。

这一夜警方也没闲着,猫头鹰带队,去了水颖家。我不知道猫头鹰咋劝水颖的,反正水颖也接受了手术,只是她体内的虫子比较多,手术过程很复杂。另外经过一系列的调查,警方对这桩案子的几个疑点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首先是水颖的大肚子,她之所以变成这样,跟这种寄生虫的病毒有关。她腹部是重灾区,被病毒影响后,腹部各种组织全部疯长,让她看起来跟怀了鬼胎似的。其次是水颖家的异响,那种滴答滴答的声音。警方通过排查,问题出在厕所的下水管里。她家楼上的住户半年前安装了太阳能,太阳能的排水管还被插到排烟道里,或许是因为安得不规范吧,管道偶尔漏水,会让水滴顺着下水管道落下来,造成很强的回声,等传到水颖家时,就变成了类似高跟鞋的滴答声。

再说说水颖做的怪梦,尤其是那个大红棺材和阴判。警方的解释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水颖原本就迷信,要孩子时先跑去给菩萨像磕头,等打掉孩子时,又带着一份愧疚,甚至怕因此出啥说道,这么久而久之的,她潜意识里就出现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神鬼鬼了。

说心里话,我非常赞同警方这个解释,也想到电视剧聊斋的主题曲了,鬼也不是鬼,怪也不是怪。另外我也有个疑问,寄生虫是怎么来的?尤其我和逗哥能中招,我想来想去,只可能是那晚我们吃了水颖做的面。

我为搞清楚这件事,特意问了小青。小青很肯定的告诉我,在水颖家的调料瓶里确实发现了虫卵,但为啥她会用这种自制的虫卵调料,小青也想不明白。

水颖手术后,命保住了,但昏迷了两天,我们也掐着时间,在她醒来后,我们仨一起找到她,想让她给出这最后的解释!

术后的水颖,肚子复原了,不过一下子老了不少,别看脸上没挨刀,却也导致这上面受影响,皱纹褶子啥的一大堆。我们仨刚进到她的病房时,水颖立刻看到我们了,她拿出惊慌失措的样子,猛地把脸捂住我们仨默契的一同止步,我和逗哥互相看了看,我俩想到一块去了,要不要改天再来,让水颖先自己缓一缓。

但小青有另一个想法,跟我俩念叨说女人之间好说话,让我俩站在门外等一会,先别急着走。我和逗哥退出去后,一起抽了根烟。逗哥还问我:“水颖是不是看着像四五十岁?”我没法回答。大约过了半个钟头,小青喊我们进去。我不知道她跟水颖都聊了什么,但水颖想开了,肯正面看着我们仨了。

我们随便聊一聊,暖暖气氛,之后问起了虫卵的事。水颖先点头示意,表示她早就知道这调料里有虫卵,紧接着她说了一个她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流产后,身子大不如前不说,或许跟年纪大了有关,身子也开始发福了。她一个做模特的,身材最重要了。她已经没了爱情,又不想再失去事业,甚至身子走样后,她还怎么重新寻找爱情?

她为了保住好身材,开始尝试各种减肥的法子,最后更是用了一个明星圈常见却有犯禁忌的法子——蛔虫减肥。我们听到这时,逗哥忍不住插话,“那调料里的是蛔虫卵?不可能吧?”

水颖不正面回答,还示意让我们继续往下听。她又说,用蛔虫卵瘦身确实有奇效,但也有很大的副作用,比如这种虫子爱乱钻,尤其有一次她腹腔疼,去医院一检查,是蛔虫卵钻到胆囊里了。她害怕这么下去会出大问题,又跟不少人打听,有没有其他副作用小的虫卵减肥的办法。

正巧玉灵子知道这事了,他给水颖介绍了一名男子,这男子是苗族人,是研究虫子的专家。这苗人还给水颖弄了些所谓的调料,嘱咐水颖说,平时做菜吃饭时,就吃这调料,里面有他针对水颖研究的毒虫卵。这种虫卵在人体内孵化后,能帮着消化食物和吸取肠道上的油脂,而且等它们长大后,不仅不会像蛔虫一样乱爬,反倒会很乖乖的潜在粪便中,被寄主排出体外,正所谓是零副作用。

水颖刚开始并不太信,只是少量用了调料尝试一下,但渐渐地,她发现这个苗人并没骗她,她也就安心使用起来。而在半年前,调料用光了,她又新买了一些,现在回想一下,时间上很吻合,一定是新调料出了问题。

我听完也是这个感觉。我还偷偷瞥了水颖一眼,心说这娘们胆子够大的,一般人去超市买药还要看看不良反应和药剂成分呢,她竟然随随便便就相信一个人私下配的东西。

这一刻水颖的心情还变得很复杂,既有后悔的意思,又有恨的架势,她忍不住的呜呜哭起来。

我们仨趁空一商量,那虫师也有罪,要把他抓了。我和逗哥先一步离开。

按水颖的意思,她跟苗人接触时,都是苗人过来找她,她并不知道苗人的具体住址,这给抓捕工作造成了难度,但我和逗哥都想到玉灵子了。我俩开车直奔玉灵子的法事用品商店,可短短几天没见,商店竟关门了,玉灵子也不知道所踪。

我们跟周围人打听一下,也没问到啥消息。我怀疑这小子跑路了,或许他早就猜到接下来的结果,又或者他是被麻三吓跑的。我和逗哥一商量,又去了趟警局,跟技术组借了一个笔记本。

这笔记本里有一套面部重塑的软件,我们找到水颖,让她好好回忆一下虫师的长相。

乍一听我们只需要收集一个人的长相特征,这事挺简单的,但其实很费工夫,我们足足折腾了小半天,就说选鼻子这一项,水颖就有些咬不准,让我们重选了四五次。最后我们做出一个人物头像,还把它上报给猫头鹰。

猫头鹰这人的人脉和能力都强,他立刻通知各个分局和派出所,还出动了哈市的线人组织,全力搜查这个苗族人。但几天过去了、半个月过去了,这苗族人就跟人间消失了一般,警方掌握不到一丁点他的线索。

我们并没放弃,在处理其他案件的同时,也盯着这事,又过了两个月,我们把搜捕这个苗族人的范围扩大到外省,一次偶然的机会,白山镇派出所有了反馈。

白山镇这个地方有个特色,很多人养蚂蚁,而有个线人赶巧就在镇郊开了一个杂货店,按他说的,有一天下午,他遇到一名像嫌疑犯的男子过来买过蚂蚁饲料,甚至又问过其他虫饲料卖不卖的话。线人留意这个人,还偷偷跟了过去,知道这可疑男子的具体住址了。

猫头鹰对这条信息高度重视,还让我们仨立刻出发,赶往白山镇核实一下。

我们开车去的,这一路很颠簸,我们下车时都很累。我们也不想在这种穷山癖壤多待,别看累的很难受,但跟派出所民警碰头后,立刻组织人手,赶往嫌犯家。

换做以前,我们抓嫌犯时,一旦觉得有危险的话,我们都会带着枪,但这次我们怕他家里全是毒虫,就带的全是杀虫剂,每人背着一个小塑料桶,手上拎着一个喷头,乍一看像给果树喷农药的果农。

再说说嫌犯家。他住在一个屯里,北方屯子跟南方的村子完全不一样,各家各户都是独立的,互相间离得挺远。我们赶到嫌犯家院子外面后,我观察一番,这是一院一屋的结构,我又敲了好久的门,没人应我们。

我本想带头破门而入,但逗哥观察着院墙,又建议说:“我先跳墙进去看看,大家等消息。”

我担心的嘱咐一句,让他小心,尤其留意虫子。逗哥连说没问题,而且为了跳墙方便,他把装杀虫剂的家伙事都卸下来了。

他助跑几下,一下扑到墙面上,随后一个鹞子翻身,轻巧的进去了。我看到这儿,打心里赞了句,心说别看逗哥三十多了,身手却不减当年,也绝不输给年轻小伙。但我刚夸奖完,院子里就传来逗哥的惨叫。

我心里一紧,心说这货大意了吧?听这意思,保准被毒虫咬了。我因此也急了,一脚踹到门上。或许是力道用的太大了,院门直接飞了出去,还咣当一声撞到一个人身上。

这人又惨叫了一声,我听声音辨认出来,是逗哥。我直犯蒙,而逗哥呢,火急火燎的冲出来,他鼻头都红了,估计是被院门撞的。

他一边揉着鼻子,一边跟我们说,“都做好准备啊,里面全他妈的是死蜈蚣死蜘蛛啥的,吓死我了。”

随后他又带着怒意问我们:“刚才谁踹的门?老子刚想打开院门逃出来,却被自己人弄伤了?”

我不吱声,跟大家一起,撇下逗哥,一同冲到了院子里。饶是我提早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着满地的虫尸,心里还是被吓了个够呛。要我说,逗哥刚才说的太轻描淡写了,这里的死蜈蚣和死蜘蛛个头大不说,还都五颜六色的,一看就都是剧毒。

我们怕这里面有没死透的,一边走,一边玩命的喷着杀虫剂,等来到屋子前,我又隔着窗户往里看了看。这屋里有一张大桌子,有个人穿着粗布料子的衣服,背对着我们,坐在桌子前。

乍一看他这举动挺神秘的,但我细心的发现,他衣服上挂着土,桌子上也浮着一层土,说明他好久没动了,很可能已经死了。我把这情况说给大家听。大家又做了一番准备,我们踹开屋里,鱼贯的走进去。

这次小青领队,她先凑到这人身边后,默默观察一番,又做了个解除警报的手势。我趁空四下打量着,这屋里的地上也分布着不少毒虫,甚至一个角落里,还有一个足有巴掌那么大的蝎子,跟一个五色蜈蚣缠在一起死掉了了。这蜈蚣半截身子都在蝎子的嘴里,而蝎子的毒针也刺在蜈蚣身上。

我想到同归于尽这个词了。小青也说了她的看法,凭长相看,死者就该是那个我们要抓的苗族犯罪嫌疑人,他躲在这里继续研究毒虫,也一定又做什么实验来了,让养的毒虫全部暴动,来个毒虫间的大乱斗,他也因此死在这场争斗之中。小青还特意指了指死尸的脖颈,我看到这上面有个发黑的“针眼”,这应该是被毒虫蜇出来的。

警方立刻保护并封锁现场,我们又用了一天时间,在村里调查。按村民说的,这个人是个外来户,租这院子并没多久。他平时深居简出的,不跟其他村民有交往。所以村民们连续几天没见到这苗人露面,也并没感到多奇怪,更没人怀疑他死了。

我们又经过一系列推理分析,再次很确定的排除了这苗人是他杀的可能。这么一来,水颖这个案子彻底宣布告破。

偶尔有一天,下班后小青来了兴趣,还神神秘秘的非要带我和逗哥去个地方。我俩揣着迷糊,等最后来到一家餐厅外面时,我们看到了水颖。她现在做了一名服务员,只是她这个服务员,一直带着一个口罩。

我挺纳闷的,问他俩:“水颖怎么混成这样了?她就算转行也不用做服务员吧?她当模特那些年,肯定攒了很多钱。”小青摇摇头,说人这辈子,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水颖冷不丁转行,以前奢侈的习惯肯定还有,她攒的钱也肯定因此败光了,最后被逼急了,不得不做了一名服务员。

逗哥听完还感叹了一句,说美丽对一个女人,真的很重要的。小青对这话不赞同,接话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也要有个尺度,不要为此牺牲太多,甚至还吃虫子减肥什么的,把命都快赌上了,真不值当!”

顿了顿后,小青又叹道:“你们想想,干咱们这一行的,能接触到各行各业的女强人,也有家庭幸福,把日子过得红火的妇人。她们就一定长得漂亮么?我看未必,反倒是她们的个人素质、言谈举止,更让男人欣赏。所以女孩不要觉得不漂亮就失去了一切,也不要觉得光凭一张脸一副好身材,就能得到一切吧。”

我听完这番话,顺带着想起了很多人,包括各国的第一夫人。她们身上的优雅和大气,远比相貌要更吸引大家的眼球。我和逗哥先后都认同的点点头,逗哥还一转话题,说肚子饿了,咱们别谈这些了,吃点东西去吧。我和小青附和着,但我们没进这个餐厅,反倒一起结伴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