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潤還沒開口,過街鼠張三卻搶先了。
這位依靠著在大相國寺菜園子偷菜生活了半生的東京混混,此時臉上滿是燦然的笑意,他撚了撚嘴唇邊的幾縷鼠須,用看似毫不在意口氣訴說著。
“初時,俺們幾個商量要捉弄師父一遭,後來反叫師父施展手段將我等折服,那時俺們便商量,想要真心實意給師父接風,我等十幾人才湊了幾貫錢,隻夠牽一口豬,買幾瓶薄酒,來款待師父。說來不怕鄒寨主笑話,這東京城物價騰貴,但是偏偏豬肉卻賤如泥土……當時我等還生怕師父發怒不肯吃哩。”
說到這裏,張三不禁自覺好笑,李四也跟著笑,倆人互視一眼,李四接口道。
“誰知師父不僅不嫌棄,反而與我等眾人痛飲,將豬肉一發都吃盡了。後來師父反倒花了大價錢,買了羊回請俺們,說句心裏話,俺李四長這麽大,那是頭一次吃羊肉,也是頭一遭被人家請,嘿嘿……”
青草蛇李四說著說著,將手伸到後腦勺撓了撓,又笑將起來,隻是眼眶裏已不知不覺蓄滿了晶瑩的淚花。
“打那時俺們兄弟便都說定了,這輩子隻服師父,俺們雖是潑皮混混,人髒但心不髒,隻要跟著師父,俺們不怕高衙內,更不怕他爹高俅,隻怕師父嫌棄,不肯帶契俺們。張三,你說是不?”
“是哩,隻要師父不嫌棄俺們,師父走到哪俺們都願跟隨,不光俺們倆做這般想,外頭的兄弟們也都這般想,兄弟們,你們說是不是?”
張三有些不好意思地拭去眼角的淚花,裝作豪放的樣子,對著窗外喊道。
窗外響起一片低沉但堅定的回應,鄒潤趕忙起身打開門。
隻見黑乎乎的門外,不知何時,已站滿了十多個潑皮,冬日夜裏寒重,他們很多人穿得都很單薄,麵色都有些發青,口鼻尖呼吸出的白氣,在眉毛處凝結成了一片薄霜。